今日的高平,注定会成为一个历史的转折之地。
作为一场国与国间大战的战场,历史上也曾有无数个这样决定历史进程的地点。
涿鹿……长平……官渡……
虽不比那些载入史册,为后世津津乐道的著名战役,高平战场上正在所发生的一切,足以决定整个五代十国时代的走向。
“风向变了……”
一阵大风圈起战场上的旗帜,席卷了整个高平。
北汉的谋臣,望着战场上忽然改变的风向,轻声叹到。
在此战开战之前,北汉国君刘崇曾命手下善于相术的谋臣特意观过风向。
原是西北风疾驰,谋士进言,正是利于北汉进攻的大吉天象,正好符合国君刘崇的心意。
战事发展至中局相持时,谁料想风向忽然转为了南风。
“不知,前方战事如何……”
无奈地说着,魏仁浦等朝中大臣,都在京城远远望着北方柴荣率军征战的方向,忧心着前方的战事。
“希望官家平安无事。”
“先皇在天之灵,一定会庇佑我大周天下。”
大军远在千里之外,即使朝臣们心中忧虑万分,对前方的战事也无甚帮助。
只能在心中祈祷,希望后周太祖郭威,能够在上天,庇佑大周天下能够撑过这次难关,庇护周世宗柴荣能够平安率军归来。
“后方似有人马直冲而来!”
韩重赟三人紧紧护卫在柴荣身旁,听得后方忽然传来阵阵冲天的喊杀声,直朝着护卫柴荣所在的军队而来。
“陛下!陛下————!”
待后方人马杀进,柴荣回首一看,竟是大臣王朴率领一队人马赶来。
“微臣王朴救驾来迟,还望官家恕罪!”
见是自己人,护卫柴荣的队伍也就稍稍放下心来,与王朴所率的几千兵士合兵一处。
“不迟!来得正好!”
眼前兵力正好吃紧,王朴忽然率军前来支援,实是意外之喜。
不过柴荣一眼便知晓,只有这几千兵马,并不是后方大军赶到,应是王朴私自违抗君令,领了泽州城池的守军弃城来援。
除了战场上的精锐禁军兵士,泽州城池一城百姓的性命,也都关乎在此战的胜负之上。
眼下,这一战,后周真的是赌上了能赌上的所有。
战场上所有还在与敌厮杀的后周兵士,也都慢慢一步步朝着柴荣靠来。
此刻,仿佛后周一国的国运,都向它的国君靠拢。
在京城汴梁决定亲征此战那一刻,柴荣也未曾料想到,战事会变成眼前这般模样。
“那该死的柴荣,竟还未被我军擒住!”
坐镇后方,刘崇指挥着北汉的兵马一次又一次朝着柴荣所在的那一行队伍发起攻击,却一次又一次被护卫柴荣的后周兵士击退。北汉的攻势无法再靠近柴荣一步,反倒是护卫着柴荣的人马向着自己所在越来越近。
“陛下莫要惊慌,我已抽掉左路兵马,来支援中军!”
眼见左路李重进只余少数兵马作战,已经身陷重围,被北汉的军队团团围困难以突围。
自觉左路大局已定,张元徽恐中路的战事拖延太久,此时亲率部分左路兵力,前来支援中路的国君刘崇,想要尽快擒杀那柴荣。
“好!”
“全军听令,给我取下柴荣首级!”
战事至此,已经打了不知多少个时辰。
时间拖得越久,担心战事越难以掌控,北汉国君刘崇此时也不求其他,只想能亲眼看到柴荣死在这高平!
“众兵士听令,又有敌军来袭,全力迎战!”
赵匡胤在前只一骑与敌厮杀,眼见北汉又组织了大队人马来袭,赵匡胤高声指挥着后周兵士们小心迎战,保护好周世宗柴荣的安全。
“是!”
应声喊到,护卫在柴荣身边的兵士们,此时也是愈战愈勇,紧紧跟随在赵匡胤身后。
“我大周有如此忠心死士,是我大周之幸,是我柴荣之幸!”
柴荣振臂大声呼到,激励众将士。
无论职位高低,无论实力强弱,无论文臣武将。此时护卫在柴荣身边的人,都是同一个身份——后周的兵士,要护卫后周国君的安危。
“愿誓死护卫陛下周全!”
赵匡胤大喊到,北汉的军队已冲杀近前而来,自己率先出手应战,身后跟随的众将士亦高声喊到。
“愿誓死护卫陛下周全!”
眼前倒下的是第多少个敌人?赵匡胤已经记不清了,只知晓自自己离家远行,第一次与劫匪交手,手上沾染上他人的鲜血后,经历过大大小小的厮杀与战争,唯有此战,最为凶险。
身前是数万如潮水般杀不尽的敌军,身后是一心宣誓效忠的皇帝、义姐。
虽然早已力乏,手中的浑铁棍仍在不停挥舞,驱使着身下的战马冲向眼前的敌军,一次又一次荡除前方的任何阻拦。
自己不能后退,自己不能停下,只能向前。柴荣想要向前!
“好,那刘崇大帐,近在眼前,诸将士随我,一同擒杀刘崇。”
“遵令!”
即使是曾率军身经百战、行军打仗屡有其策的后周太祖郭威,也未曾见过打成如此场面的一战。
“李将军!延钊来也!”
中路的焦灼暂且按下,大军左路,此时忽有一军飞速奇袭而来。
待奔赴近战场,原是慕容延钊率一支轻骑兵终是疾行数日,匆匆赶到了战场。
远行方至,慕容延钊也不明现今高平究竟战况如何,一到战场,正见李重进被敌军重重围困,便直接率骑兵突杀而来,救援李重进。
“来得好!”
这场仗打到现在,终于是见着一个靠谱的将领。见援军到来,后周又有兵力补充进战场,李重进大喜过望。
虽然大部队还在后方,慕容延钊只领了一队骑兵先行到来,并不能彻底改变现今战场上后周以少敌多的劣势。
可战事僵持已久,战场上拼杀的双方都已力竭,一股生力军的注入,足以让战局瞬时的气势变动。
方才北汉的大军奉统帅张元徽之令,围困了李重进许久,硬是未能将身陷重围的少女一举剿杀,反倒一次又一次险些让李重进率军突围。
“援军已至,诸将士与我冲杀出去!”
“是!”
如今慕容延钊率援军赶来,打了后汉军队一个猝不及防,将北汉的包围圈被撕裂开一道缺口,李重进得以趁机领军突杀出来。
并不清楚后周后方大军是否真的已经抵达战场来援,眼见慕容延钊所率精锐轻骑兵前来支援,北汉将士们都误认为后周援军已至,后方统帅张元徽又已领兵去了中路,一时没有大将坐镇,北汉右路军顿时便失了士气。
杀出重围后,李重进与慕容延钊顺利合兵,二将本就骁勇善战,此时更是势不可挡,趁势掩杀一阵,将北汉的军队彻底击溃。
战场瞬息万变,本来身陷困境难以脱身,可随着一队援兵赶到,战场上的局势瞬间被反转,处于上风的北汉军队,失去了统帅指挥应敌,自己就乱了阵脚,开始畏惧后撤。
“延钊,随我杀向中军,支援官家!”
左路的战事已取得胜利,可周世宗柴荣所在的中军,情势尚不明了。
方才被北汉大军围困,李重进也许久未能再得中军军情回报,此时焦急万分,也不管退走的北汉军队,先去支援中军再说。
“好!众兵士随我前往支援中军!”
李重进、慕容延钊二人率军又急急赶往中路,同时也得以从战事中暂时抽身,互相交流。
慕容延钊从李重进口中得知了现今战局的大致情况,李重进也从慕容延钊处知晓了后方大军还正在赶来的消息。
快马不停,一行人要赶在战事结束前前往支援周世宗柴荣。
“这人,怎么这么能打。”
若是先前韩通的勇猛,让契丹将士们改变了轻浮的态度,不敢再小瞧后周的勇将。
那么厮杀到现在,有了白重赞等将的支援,韩通在前领军抵挡,后周与契丹兵士的尸首满地,契丹将士们已对这似乎永远战不尽、杀不够的少女,心生震撼与畏惧,不敢再轻易上前,免得自己成为下一具倒下的尸首。
“不必再继续冒进,都退下吧。”
杨衮摆了摆手让身旁契丹诸将不用再领兵上前与敌厮杀,满是喊杀与鲜血的战场,忽然间安静了下来。
两军阵前,只有剩下韩通一人,浴血而立,从始至终,未退一步。
“将军,让末将再带人上去冲杀一阵,必突破周军防御,取敌将首级!”
面对少于己方数倍的兵力,厮杀这么久,契丹硬是没有将韩通与身后的后周兵士们尽数剿灭。契丹诸将中,仍有人心怀不甘,要带兵上前交战,取下韩通首级。
“不必了,已过了这么久,想必中军应该也快分出胜负了。”
目光打量着阵前的韩通与其身后的后周将士,视线对上,后周将士们眼神中尽是视死如归的决绝。
一将身先力战,万兵赴死相随。
可以说,若无眼前的这名后周的猛将身先士卒,契丹大军也不会这么久都再为前进一步。
不过拼杀到现在,后周右路还能阻挡契丹大军前进的兵力,其实也已所剩无几。
白重赞带来的左路兵力,此时也已阵亡大半。
可,真要尽数剿灭剩下的这些残兵,契丹一方亦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更何况右路战事已拖延了这么久,中路估计也已快决出了胜负。
若是北汉大军成功拿下此战胜利,刘崇早就已经擒杀了柴荣,此时杨衮再领契丹大军前去已无甚必要;若是刘崇未能擒杀柴荣,中军战况恐已生变,自己之后再率军赶去,也难以再改变定局。
此战的主角,本就是北汉与后周,杨衮虽与中原后周为敌,亦不满先前与北汉国君刘崇的不合。
现在,自己只需静静率契丹大军等待中路胜负的决出,没必要再多赔上自己兵力的损失。
“诸将士随我杀!”
此时,中路战场上,赵匡胤仍在喊杀,冲锋在前。
从最开始的数千人力战北汉敌军,一阵又一阵厮杀,人数不少反多,越来越多战场上的后周兵士们集结起来,势头越发不可阻挡。
赵匡胤独自在前近战搏杀开路,张怀德在后弯弓搭箭以为辅助,二人一前一后,配合无双。
自后周中军大帐,一队人马越过了整个战场,直杀北汉国君刘崇大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