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敬一低首,守卫在营帐外的兵士们主动让出位置,向周世宗柴荣行礼。
“陛下,皇甫将军就在此帐中。”
翌日,暂时没有战事,后周的众兵士仍在趁此难得的清闲时刻好好休整。赵匡胤领着柴荣,跟着的还有诸位将领,都来看一看这前次一战中被赵匡胤擒下的南唐大将。
“嗯。”
点点头,赵匡胤亲自上前为柴荣掀起大帐的帷幕,一众人快步走入其中。
“跪好!”
“老实点!”
老将皇甫晖,在为南唐效力之前,在五代十国,就是很有名气的一名将领。
为人桀骜,颇为不训,却也有一身本领。
历仕数主,立有战功,颇具威名,为人所忌惮或不满。
方契丹南下,皇甫晖前来投靠南唐时,所赏识其勇武,亦曾疑其忠心。
为证自己心意,皇甫晖不惜跳江以死明志,得南唐国君信任,由是便忠心耿耿替南唐效力。
详知其威名后,赵匡胤不敢有任何懈怠,没想到自己从战场上擒下的敌将,竟有如此背景,早已加派人手在此严加看守。
在众人进帐时,看守的兵士登时将皇甫晖按下地去,向国君周世宗柴荣行礼。
“哼。”
本想奋力挣脱,但身负有伤,还被几名兵士死死压住,这名曾威名一时的老将也只得低首,不满地冷哼一声。
“我久仰皇甫将军威名,此次特来探望,非是要为难与将军,是想与将军好好聊聊。”
“既然是聊,何故逼我下跪。
我皇甫晖只跪我南唐国君,不跪你柴荣。”
“嗯。松手,让皇甫将军起身。”
闻言柴荣当即摆了摆手,示意压着皇甫晖的兵士们松开手来,让皇甫晖站起身。
兵士们看了看柴荣身后的诸位将领,统帅李重进代表性地点了点头,兵士们便也照做。
“哼,站着太累,何不让我坐着再聊。”
“你!”
得寸进尺,皇甫晖的无礼言行惹怒了柴荣身后的将领,想要上前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败军之将,还敢在后周的国君面前耍性子。
“诶,皇甫将军有伤在身,我大周,也不缺给皇甫将军的这一个位置,赐坐。”
周世宗柴荣却伸手将诸将拦下,言语中另有其意,让人快快给皇甫晖搬来坐处。
“好,不过要聊,我也没什么好聊的。
要杀便杀,何必多此一举。
我皇甫晖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甘拜下风,任由处置。”
前次在滁州城外,赵匡胤接下皇甫晖的“战书”,两人摆开阵势堂堂正正一战,皇甫晖输得心服口服,也不多矫情、诡辩,要命便拿去。
“若我要劝降将军呢?
高位钱财,将军只要开口,有求必应。”
柴荣当着众将领的面在皇甫晖面前许下承诺,只要对方愿意投降后周,自己自然不会有所亏待。
若能将敌国的一名大将劝降,比其轻易将之杀掉,能得到的好处太多,能激起的矛盾会少。
比之所付出的任何高位与多少钱财,在柴荣看来,都是一笔极好的买卖。
“我皇甫晖曾立誓只侍南唐国君,宁死也不降于外敌!
你还是在此杀了我,也省得徒费口舌!”
“我知皇甫将军现今难以听进去,待我令人替将军疗好伤,再慢慢与将军相谈不迟。”
一直不肯接受周军的治疗,皇甫晖现今的伤势已经一再加重。
刚败阵,面对敌军的劝降,会有如此激烈的抵触,也在情理之中,柴荣想慢慢软化对方的态度,先替皇甫晖治好伤,再来招降。
“忒!哈哈哈哈哈哈!
滚!我宁死,也不要受你的好处!”
对方正好言好语地劝着,皇甫晖突然一口啐在柴荣身上,哈哈大笑起来。
“你找死!”
“哈哈哈,我就是求死,来啊!”
遭对方如此藐视,此次连柴荣也心有怒意,但还是强行压抑住心情,勉强拦下了诸将才免得当场杀死皇甫晖。
“罢了,走吧。”
心中已经知晓对方,再继续在此说下去,只会遂了皇甫晖的愿,惹怒柴荣与诸将,早日将之处死。
领着众将又出了大帐,让众兵士继续好好看守,劝降一事已是不会顺利了,但绝不能轻易就处置了皇甫晖这名南唐大将。
“陛下,寨外有南唐国君李璟派来的使者,想求见陛下。”
“哦?李璟的使者?”
刚迈出大帐,就又有兵士来报。
少女一挑眉,南唐国君李璟此时派使者前来,是为何事?
“听南唐的使者说,是想要与我军议和。”
“议和?”
“打了这么久,怎会在此时想要提出议和?”
众将就在柴荣身后,耳闻南唐想要“议和”,都是不解。
先前攻打寿州,将寿州打得那么艰难时,不见李璟派使者来求和。
如今,寿州战场上周军遭逢重创,南唐又突然提出要与后周“议和”,是和缘由。
“应是赵将军前次连连击溃了涂山、滁州的南唐援军,使李璟认为寿州已难以派兵相救,才不得已向我求和。”
周世宗柴荣最先反应过来,知晓了南唐现今的难处所在。
虽然围困了数月,后周还未攻下寿州城池,甚至被一支奇军所重创。
但在主战场之外,赵匡胤率军将南唐精心布置的援军接连击溃,使南唐的兵力遭到了重大损失,令南唐国君李璟忧心不已。
众将一听便反应过来,之所以南唐现在想与后周求和,并不是来自于寿州城池的败势,而是来自援军的惨痛折损,使南唐元宗李璟无法再贸然承受损兵折将的风险,不得遣使“议和”。
周世宗柴荣的本意,最初只是想让赵匡胤在支线打援,替寿州的后周大军解危,避免落入反包围圈的危险境地。
现今来看,赵匡胤不仅成功完成了此项重任,还超出了所有人都预料,重创南唐,使战争的局势倒向了后周。
主战还未胜,赵匡胤却屡立奇功。
“将来使召进我大帐中,诸将亦随我同去。”
“是!”
众将士领命,移步至周世宗柴荣的大帐内,让使者前来拜见。
“陛下,鄙使此次前来,是传达我南唐国君李璟之意,想与陛下议和。
我国愿将寿州、涂山、滁州等地,一并割献于贵国。
只要陛下从我国境内撤军,两国重归于好。”
花费了数日,南唐的大殿内,终于是定好了与后周议和的事宜,派出使者来出使后周大寨。
割地求和,在战争中是最为常见,也最“卑微”的一种求和方式。
割让国土,不仅丢失的是一个国家的颜面,亦是“养虎为患”。
可与后周交战至今,寿州城池还是在敌方的重围之下,己方精心调派的援军也接连损失数员大将与兵力。
南唐元宗李璟别无他法,思来想去,只能放弃寿州等已经沦陷于后周攻势的一些地域,将其直接拱手相让,作为与后周议和的筹码。
不愿再做过多的抵抗,以免损失更多的兵力与国土。
“哦?割让寿州、涂山、滁州?”
听着来使的话语,柴荣微微挑眉,这李璟开出的条件,倒还颇为诱人。
对于后周而言,只要现今答应下的求和,就是成功取得了寿州一役的胜利,将寿州一带的地域尽纳入后周的版图,可以就此撤军,周世宗柴荣班师凯旋。
一场胜利,一域国土已经摆到了自己面前,真是诱人啊。
“哼,若只是如此,就想与我大周议和,那李璟也未免太无诚意!”
可南唐现今的敌人,却是后周的国君柴荣。
周世宗柴荣冷哼一声,在此刻,少女国君显露出她敏锐的政治、军势眼光。
“陛下何故发怒?”
“寿州、涂山、滁州等地,本就已被我大周攻占,早就已纳入我大周版图。
此时再拿出来,说割献于我,用以求和。
如此,不是毫无诚意?”
一座寿州城池与连带的附近的地域,是远远不可能满足周世宗柴荣现在的胃口。
不说寿州本就在后周的围困之中,涂山、滁州也相继被后周攻破。虽然现今大军受了重创,暂时难以再进行攻城。
但攻下寿州,周世宗柴荣本就是势在必得。
本就是自己囊中之物,李璟还故作“大方”,将其作为筹码摆在谈判桌上,未免也太轻看了自己不懂这些权谋之事。
更不用说,初征南唐,自己想取得的,怎会只是这小小的寿州?
只一个寿州,就想让柴荣一统天下的宏愿止步,未免也太小瞧后周现今的这位国君了。
“陛下此言,岂不是亦小觑我南唐?
我国现今虽然势弱,也非无兵无将再与贵国死战!
只是再如此恶战下去,对两国都无好处。劳财伤民,更有外敌伺机作乱。
望陛下三思,再向我主做回复。”
软不吃,就搬硬的。
真要撕破脸,南唐也并不是不敢与后周决一死战。而且如果后周继续投入兵力在此与南唐缠斗,若是外敌侵来,就难以御敌。
中原的政权与国土,可是外敌环伺,虎视眈眈。
后周此时见好就收,亦不失为明智之举。
若是因小失大,付出意外的惨痛代价,那么后周就得不偿失了。
有利有弊,如何抉择,帐下众将士皆沉默不语,只等周世宗柴荣定夺。
“回去告诉李璟,在开出领我心动的条件前,我大周军队,绝不会停下对南唐的攻势!”
柴荣的态度也很明确,直接拒绝了李璟的“议和”。
现今开出的价码,太低了,还不足以满足自己的胃口!
“好!”
听柴荣如此说,来使不忧不怒,反倒冷笑一声,似乎早就料到柴荣不会接受议和,径直拂袖而去。
“一个来使,也敢如此嚣张!
去,将他擒下,杀了!”
“不必,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有人可知,这来使是何人?”
一连见着南唐的大将、来使都这么有性子,柴荣亦颇觉有趣。
“先前听其报得姓名,好像是徐铉。”
守寨的兵士回报到,那徐铉径直离开后周的大寨,就又往南唐国都去复命。
“有趣啊,有趣。”
柴荣亦略有笑意,未曾想,征战天下,会是如此有趣之事。
“去,将皇甫晖压至寨前,另备几艘快船。”
“是!”
“气走”了来使,周世宗柴荣突然有了主意,该如何“好好”利用皇甫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