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
“东西将搬到这里来。”
“来搭把手。”
临时扎好了新的营地,老将赵弘殷遵照统帅李重进的指示,督促后周兵士们建造起浮桥。
整个场地热火朝天,正在架设可供后周行军的桥梁。
“这桥一开始建,也不知何时能够建好。”
“不过,现在倒不用再每天死死盯着那城墙,看得人眼都花了。
活动活动身子,也好。”
“最近也不用攻城,趁此好好休息休息。”
擦擦汗,兵士们趁着不算忙碌的工事,偷闲还能聊上几句。
天天守在寿州城外,隔着一方水势,盯着那高高的城墙。现今,终于不用上战场与忍受围城的枯燥,建造桥梁活动活动,也算是一种难得的放松。
“虽现今暂无战事,众将士亦不可懈怠。”
话传到赵弘殷的耳朵里,见有将士松懈,赵弘殷立马开口督促到。
“此桥,为我军此后重要工事,必须尽心建好,不容马虎。
我军与唐军之战,必相持日久,我军在此早做准备,唐军亦会有所动作。
虽现今忙于工事,亦万万不可松懈,以免给唐军可乘之机”
“是!”
经德高望重的老将一督促,众兵士们也立即收心,认真做起手头事来。
前次一战未能得利,后周已经错失了一举攻下寿州的最好良机,如今要想取下城池,只能细作打算,万全准备,徐徐图之。
围城战,短则数月,长则年余。
此时,双方兵力对比,已是其次。更为重要的,比的是两军谁更能坚持、谁更能耐熬。
守军在城内,需时刻戒备,很是辛苦。但围城方在城外,也并不好受。
每日需为攻城之事做好各种筹备,并且后周北方将士来到南方作战,短时间内还好,待的时间一长后,不习气候,水土不服,长此以往,兵士们的士气与身体都耗不住。
赵弘殷所言并不是将领对兵士空大的责备之语,而是真的在认真提醒,哪怕现今没有战事发生,时刻戒备亦是十分重要,
一种来自于老将独有的第六感,暗暗感到有危险正在逐步逼近。
“那周军又在做什么,好像是要修桥,真是一刻也不消停。”
“修桥做什么?之前我看那柴荣打旗号走了,想必是后方有事,先行回了京城。
现在修桥,莫非是周军打算撤退了?”
“要是真打算撤军便好,我们倒也轻松了。
不过看着阵势,大军还留在这里,修桥,恐怕是为了还有援军要来吧。
看来,周军,还是不攻下寿州不甘心啊。”
“唉,相持了这么久,也不知我军后方可有何动作。”
“等吧。”
寿州城楼上,南唐守军倒是真正无事可做地休整了几日。见后周大军又开始忙碌起来,心里亦又有了新的压力。
但现今除了等,寿州守军亦无他法。
“城外水势,再有几日就全部退去了。
届时恐周军就又要开始攻城,传令全军,四方守军,这几日也需开始做好守城准备。”
南唐的这位老将,心中亦隐隐有了危机感。
战场上,为帅为将者,从来不能真正有所懈怠。
任何不合时宜的宁静,都不过是为了下一场更为惨烈的战争做谋划。
“是!”
诸将士领命,攻守双方都开始备战。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这句诗词,曾是晚唐诗僧贯休,赞誉吴越太祖——钱镠,所献之作。
吴越,五代十国的十国之一。
在李唐覆灭,天下大乱时,吴越太祖钱镠曾与杨行密、孙儒等诸方势力,在淮南、浙西一带混战,最后钱镠占领苏杭,扫除诸敌,统领浙江西道,成为不可小觑的一方势力。
钱镠,能征善战、治国有略,因立有赫赫战功而起家,又在乱世中稳固发展势力,时两浙百姓称之为“海龙王”。
起家立业后,钱镠居功自己上表朝廷,求封吴越王,最后在百般曲折下,终被中原朝廷认可,被封为吴越王,建立吴越国,成为五代十国一方割据政权。
而因杨吴与吴越两国相临,时有领土之争,一直交恶,尤以徐温掌握杨吴大权时最为严重。
待杨吴正式被徐李夺权,南唐烈祖李昪取代杨吴建立南唐,更是一直有野心攻伐临近的吴越国与闵国。
南唐与吴越之间的争斗,亦是从未停止。
而在吴越王钱镠过世之后,吴越与南唐的仇怨已不可消除,吴越与南唐为敌的国策,也一直未变。
不过,与其他割据在外的诸国势力不同的是,吴越王钱镠所执掌的吴越国,虽独立于外,却一直是尊崇中原。
如北汉、南唐,都不承认中原王朝的正统,而吴越,却有意与中原五代王朝都交好。
吴越虽独立一国,对外却一直奉中原五代王朝为宗主国,亦时常朝贡中原王朝。
李唐盛世之后,中原王朝都一直陷入混乱不堪的局面,中原历朝的国君尚且难以自保皇权,无心无力再收服外敌,大都接受了吴王钱镠的这份主动示好,不仅承认了其身份、地位、权力,亦是大加封赏,以此示好。
因此,吴越国成为独立于外,却尊崇于内的独特存在。
而所谓战争,一要选好敌人,二要找好盟友。
就如占据江淮之地的南唐,会与北方中原王朝的心腹大患契丹交好,一南一北,由此来牵制中原。
此次征讨南唐,周世宗柴荣给自己找到盟友,便是吴越。
中原与吴越联手,两处进军施压,亦可使南唐两面受敌,难以应战。
“将军之意,是要我继续领大军在后视大局而动,而不急于反攻周军?”
李弘冀奉命调军,集结南唐剩余兵力,准备反攻后周。
可在发兵之前,林仁肇速速赶来,将李弘冀劝下,请求长殿下不要擅动。
“林将军所言,也在理。
前次周军来袭时,吴越只派少数兵马来扰,拖延我军迎战周军,并未发大军来犯,因此才被我军轻易击退。
我听闻吴越听闻我军前战失利,损失惨重后,亦在调集大军,以待良机。
若下次开战,吴越定引大军来犯。”
一旁的将领赞同林仁肇的看法,战事至今,南唐的另一大敌还未真正出手,前次李弘冀率军抵御了吴越来袭,却并未真正重创其军。
后周、吴越皆对南唐虎视眈眈,不得不有所戒备。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长殿下李弘冀此次扬言亲自领军迎战后周,前次一战,就连老将皇甫晖将军都被周军擒杀,李弘冀虽初在军中崭露头角,也不一定能与后周相敌。
若是长皇女李弘冀出了任何闪失,军中谁人可担此罪责?
“嗯……”
少女负手而立,听着众将士的劝告,心中还有所犹豫。
自己此次为了立功,才特意在父皇面前领命,要率军击溃,以稳固自己在军中、朝中的威名,成为自己竞争太子之位的资本。
李弘冀还不知道的是,皇叔李景遂有意退让,皇帝李璟也已经有意改立自己为太子。
碍于李弘冀那暴戾严刻的性子,此事李璟虽欲李景遂已谋定,但还不敢早早告诉于她,以免再生事端。同时,也可用太子之位来压一压李弘冀的性子,给她些动力。
李弘冀能多为南唐做些事情,建立些功业,等日后继位之时,也才能顺利稳住朝廷。
“前战两军皆元气大伤,周军暂时不会有动作,就由我先前去寿州打探军情,摸清周军动作。
殿下可统兵在后,若前线有何变故,殿下便可调兵谴将,前来支援。
若吴越想趁机来袭,殿下亦可领兵抵御,护我南唐周全。
此为战局关键之时,唯有殿下坐镇军中,方可安稳军心。”
林仁肇继续向李弘冀建议到,也是顺带夸赞对方一番,让李弘冀听着耳顺心悦。
前次一战,林仁肇也知晓周军势力如何。唐军初败,此时匆匆反击后周,风险太大。
自己先率军前去探查好情况,再让李弘冀在后方领兵谋而后动,总好过让殿下亲自上阵涉险。
就连现在威名天下的周世宗柴荣,率军亲征,两次都是险象环生。而南唐现已经处于劣势,更不能让李弘冀前去冒险。
“殿下,林将军说的是啊。”
“殿下,就让林将军先去探查好前方军情,我大军再动也不迟。”
其他将领也附和相劝,都不愿李弘冀草草进军。
“有林将军在前先谈的军情,也好。”
深思熟虑一番,李弘冀终于是点点头,同意了林仁肇的建议。
一来,自己此次率军出征虽为立功,却也不必急功近利、过于冒险。
二来,自己相信林仁肇的能力,有大将在前开路,自己在后方坐镇,战事也可更为顺利。
“我就暂时在此继续调集兵马,一来应对吴越来袭,二来若前方战事有变,我便发兵支援。
不过就有劳林将军,领兵亲往前线了。”
林仁肇一番好意,自己也不能拒绝,李弘冀分兵与对方,让其先为自己打得头阵。
“能替殿下分忧,是末将之职!
那我便率军先行一步,殿下亦要多加小心!”
“好。”
从李弘冀处领得人马后,林仁肇马不停蹄,再次向着寿州进发。
“怎么?”
避世里,养尊处,琴弦一声倏断,惊得鸟儿振翅,舞姿也应声而止。
“殿下这几日黯然神伤,究竟有心事?”
两情相悦,从爱人的琴声之中,少女便可听出对方杂乱的心绪,愁在眉间。
“唉,还是娥皇知我。”
轻叹一口气,李煜双手离琴,神色不掩哀愁。
周娥皇,司徒周宗长女,长于李煜一岁。精通音律,能歌善舞,采戏弈棋,莫不妙绝。
二人志趣相投、志同道合,娥皇与李煜,可以说是天造地设一对。
周娥皇十九岁时,南唐元宗李璟以其父为社稷元老,将其嫁于时为吴王的李煜。
由此,二人形影不离,日夜相伴,出入成双,为一对天作之合。
娇人此时轻坐到李煜身旁,神情却并不同忧,美人以笑安抚。
“连我也不能说与?”
转头相视,爱人心通,李煜轻轻牵起素手,稍展眉头。
“娥皇……”
轻唤一声,紧紧相握,
“你能否,应我一件事。”
“殿下何故与娥皇如此见外,殿下之事,便是娥皇之事。”
“好。”
将自己的心事,都说与爱人静听。
诸事都已交代妥当,待时机一到,李煜自己,便可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