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德四年二月,距离周世宗柴荣初征南唐,已过去一年时间。
在两国议和失败后,周世宗柴荣回京处理后方事务,并为后续战事做准备。南唐亦趁此时调兵遣将,准备反攻,后周前线所面临的形式,愈发开始紧张起来。
正在此时,周世宗柴荣下旨,再次亲征南唐,即是后周“二征南唐”。
此次征伐南唐的任务,就只有——打援。
寿州,依旧是后周征战南唐的重要目标,在将寿州城池攻下前,后周最初的这一战略目标一直未变。
围绕寿州的攻防战,断断续续,如今已过去了一年,已该到了最后的结束阶段。
城内的守军,可谓“弹尽粮绝”,纵使老将刘仁赡,早已独立难支,就靠援军的,还在强撑着。
而前线的李重进引大军围城,死死围困住寿州,此时也已是再分不出兵力来解决南唐的援军。
因此,打援,成为了后周二征南唐的最重要任务。
此次二征南唐,为了提高打援的效率,尽快解决掉寿州的援军,周世宗柴荣决意兵分两路。
由周世宗柴荣自领一军,刚被提拔为殿前都指挥使的赵匡胤另领一军。
兵分两路,在寿州附近打援,在外围推进战线,要将南唐的援军尽数击溃。
没了援军的支援,孤城寿州,苦守了一年后,终究会落入后周版图。
“匡胤,方才又有军情传来,你父亲并不性命之忧,但已身负重伤,被送往滁州养伤。
你可要往滁州一行,先去探望探望你父亲?”
坐镇后方,周世宗柴荣也密切关注着前方的战事。
大军将行,二人将要分兵,周世宗柴荣忽然向赵匡胤提到其父赵弘殷负伤一事。
前次唐军奇袭,林仁肇暗中一箭本可直取后周大军统帅的李重进性命。
待惊觉时,李重进已是反应不及,好在一旁谨慎的老将赵弘殷,亦先一步察觉到了危险。
致命的一箭,被赵弘殷匆忙以身挡下。
之后,藏身于暗中的林仁肇与前来佯攻的唐军,被李重进率军轻易击溃,成功将新建的浮桥护下。
而赵弘殷,虽救治及时,中箭后未危及性命,但也因此身负重伤。
寿州城外军中大寨战事不停,不利于对赵弘殷的治疗,便将赵弘殷赶忙送往滁州养伤。
唐军再次奇袭,老将负伤的消息,也很快就传到了京城。
南唐先行动作,打破了两国的僵持局面,也使周世宗柴荣深知南唐已准备反扑,在局势被南唐反转之前,不得不再次出兵。
“多谢陛下关心,但战事当前,不必为了私情而多生事端。
我自幼随父习武,军旅之道,父亲亦是言传身教,父亲曾教育我:
战场上,只重君臣将士,不讲父女兄弟。
将士征战沙场,战死负伤,本事是常事。
现今得知父亲性命无忧,就已是最好的消息,不必刻意再去探望,而延误了战机。
我若不去,父亲知晓我心意,不会责备于我,若我去了,反而会加以责备。”
父亲赵弘殷,是赵匡胤自幼的榜样,赵匡胤能有现今的能力与志向,离不开父亲的栽培。
听闻父亲负伤,赵匡胤最初亦是心惊担忧。
但惊忧之后,想起的,却是父亲赵弘殷的谆谆教诲。
若去探望,自己虽是孝顺的儿女,却再也不是合格的将领与臣子,会让父亲真正的失望。
“好!”
赵家父女,果真堪得周世宗柴荣的器重。
有此忠臣良将,自己的宏愿,何愁不能实现?
“好既如此,待战事过后,我亲自探望赵将军!”
“谢陛下。”
“好,那便只谈战事。
前方军情传来,南唐已兵发扬州,想攻下扬州,予我军施压。
扬州守将不敌,形势危急,若被唐军攻下扬州,便会危及我军在寿州的阵地。
你先领少数精锐骑兵,火速赶往扬州,击退敌军。
我再命人领大军随后支援,待解了扬州之危,你再领军将附近的南唐援军尽皆击退。”
赵匡胤话都说到这了,柴荣也不再刻意煽情。
说回战事,南唐意欲反攻,想挽回前次战争所处的劣势。但因前番失利,兵力被重创,并未选择直接兵发寿州解围,仍旧想先在外打开局面,给周军施加压力,再看形势一举反扑。
扬州,被南唐选为了此战的战略目标。
因此,赵匡胤的第一战,便要赶去扬州,替后周驻守扬州的大将解围。
兵贵神速,为尽快赶到战场,周世宗柴荣让赵匡胤领少数精锐先行,大军随后支援。
待替扬州解围后,正好与柴荣兵分两路,将寿州附近的南唐援军尽数击溃。
“是!那末将先行一步。”
领命后,赵匡胤速速领兵直往扬州,率兵支援。
“陛下在外征战,定要小心行事啊。”
先锋部队离去后,后周的大军也即将启程。
大臣王朴前来送行,一直将大军送出京城,离别之时,多加叮嘱周世宗柴荣两句。
宰相魏仁浦等大臣忙于政事,柴荣让众臣不必过于劳烦,由王朴一人代为相送便可。
“放心,我也不是初次领军亲征。
前两次虽惊险,但老天爷似乎还不愿让我柴荣早早葬送性命,我行事自有考量。
你与魏宰相,不必为前线战事忧虑。你们现今也是身负重任,定要替我主持好后方事务,我在前方也才可安心。
只要后方无忧,前线定能取胜。”
心腹之臣王朴,依旧受任主持后方大局。
初战南唐时,前方武将们奋勇杀敌战事夺得优势,后方文臣不负重托表现也很不错。
文武齐心,可征可安,令周世宗柴荣愈加坚信自己对后周的宏大愿景能够实现。
“微臣定不负陛下重托。”
“嗯。
不过,听闻此战,南唐是由的长皇女在掌军应战,似乎李璟有意传位于这长皇女。
若有机会,朕倒有兴趣想会她一会。”
忽然提起战事,南唐一方由长皇女李弘冀掌军之事自己亦有所耳闻。
先前一战时,李弘冀曾成功阻击吴越方面军队的来袭,是南唐少数得胜的战役。而且其在南唐军中还颇有威望,似乎要成为南唐国君的下一位继任者。
南唐现今的国君元宗李璟,前次战败,不得不向后周求和所表现出的软弱,可以说,让周世宗柴荣根本没把其放在眼里。这位南唐未来的继位者,似乎要比其父更有能力与野心,让柴荣有兴趣与之较量较量。
“韩将军。”
与柴荣商议完后,王朴又转向了一旁的韩通,似乎有话要与对方讲。
“王大人。”
前次密谈后,二人间似乎也形成了一种非同一般的关系。
“将军,万事,小心啊。”
开口,缓缓说到。
当着柴荣与众将士的面,王朴只能言尽于此,一切靠韩通心领神会。
“好!”
一抱拳,韩通表示自己并未忘记当日的誓言。
“好了,王朴,你也回去吧。”
“是,陛下与众位将军都保重。”
“全军,出发!”
精心筹备了数月,周世宗柴荣剑锋所指,后周的大军,再次往南唐进发。
与此同时,远在滁州城,一座不甚华贵的府邸中,却有许多兵士,在府门前严加看守。
一位少女,脚步匆匆,来到府门前,被守在府门前的一人拦下。
“这可是赵将军的汤药?”
神色警惕地看着来者,将人拦下的,原来是后周军中的大将——慕容延钊。
原本,统帅李重进让赵弘殷负责建造浮桥的重任,想将这功名让与老将,也可借此与赵弘殷、与赵家交好。
谁曾想,自己一念之失,身陷险境,却反而让赵弘殷为自己挡了箭,身负重伤。
一时间,李重进心中百般滋味,真不知该如何好。
战事当前,仓促间,李重进也只能先以赵弘殷的性命安危为先,让大将慕容延钊,亲自将其护送至滁州养伤。
滁州,正是初征南唐时,赵匡胤所攻下,已被后周所占,可供安心养伤。
“正是送与赵将军的汤药。”
来者低下头,手中端着汤药,少女身着一身官服。
“鄙人是滁州军事判官,恐下人照顾不周,亲自前来将汤药送与赵将军。
战事当前,将军应也有军务在身,不该在此多费精力。
赵将军可在府上安心养伤,赵将军的伤势,就由鄙人来悉心照料,定会让赵将军痊愈。”
“这……”
“将军放心,赵将军若有何性命之危,鄙人愿拿性命担保。”
少女低着头,以显对慕容延钊的恭敬,言语之间,又很是恳切,执意要将照顾赵弘殷的事情揽下。
“好,我确实尚有军事在身,不能在此久留。
赵将军……就有劳大人悉心照料了。
若赵将军可在府中养好伤,只要无性命之忧,我慕容延钊,定亲自向大人道谢!”
深深思虑一番,慕容延钊最终是点了点头。
现今,慕容延钊与赵家结有姻亲,两家关系匪浅,慕容延钊对赵弘殷的伤势亦甚是关心。
只要保得赵弘殷的性命,慕容延钊与赵家定对少女重重相谢。
“将军言重了,诸位将军为我大周征战、血染沙场,照料伤势,不过是我等臣民应尽之责。
汤药快凉了,鄙人就不多叨扰将军,先将汤药送进去了。”
“好。”
身子往旁让开,手中端着的汤药还冒着最后一点热气,慕容延钊让对方赶紧将汤药送进去。
“等一下!”
两只脚刚跨过门槛,慕容延钊又忽然将对方叫住。
“将军还有何事?”
“在下还未问过大人姓名?”
“鄙人,赵普。”
少女再次向慕容延钊恭敬一拜,随后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