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父亲辞行后,赵匡胤将赵普之事记在心中,暂且还要忙于眼前的战事,随后便领石守信三人,引军出城继续作战。
二征南唐,周世宗柴荣自寿州往西面打,大将赵匡胤自滁州往东面打,趁南唐后方主帅与大军被吴越围困住,后周大军接连攻破南唐军寨,柴荣与赵匡胤领兵一路追杀。
“有一支唐军往旁逃了,我领一队去追。
守信,你们自引大军,继续追杀!”
“是!”
赵匡胤的威名,凭借傲人的不败战绩,在后周与南唐,皆越打越响。
追杀着溃逃的南唐大军,赵匡胤见敌军忽然想分开逃窜,自己亦亲自分兵去追畏逃的一队,让石守信等人继续追杀大军。
“快!快撤!”
“不好,周军追来了!”
“来不及了,要被追上了!”
若是水上行舟,以善于水战的唐军,确实会让赵匡胤望浪莫及。
但若论陆上骑兵,任你逃得再快,赵匡胤怎会追赶不上?
“往林子里冲,进林了再分开,我们去引开追兵!”
见追兵杀尽,这对南唐兵士当即骑马冲入了密林中,忽然再次分兵,四散而逃。
“继续追!”
哪怕敌军溃散至此,赵匡胤也要穷追不舍。
脱离了大军独自逃窜,赵匡胤猜想,这队南唐人马中,肯定有“大鱼”在,自己又怎能空手而归?
一马当先,紧追着冲入了林中。
少女伏身在马上,不知奔驰了多远,林中树枝杂乱伤人,马匹四处乱窜,只得死死抱在马脖子上,不让自己掉下去。
嗖————————!
“呃————————!”
一箭穿林发来,一声惨叫,正中目标。
少女惊得一回头,见身后随行的一位兵士中箭落马,脸上满是痛楚与不甘。
“别管我,快逃…….”
还未听对方说完,身下的马匹就已受惊窜到了前方密丛之中。
本就力久难撑,马匹这一受惊躁动,少女终于是支撑不住,也从马上摔下。
“啊——————!”
吃痛大叫一声,好在滚落到了草丛之上,除了疼痛传来,自身并未受伤。
“糟了,马——————!”
但等自己回过神来,受惊的马匹早已逃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了自己被落在原地,无力再逃。
“你们继续沿此去追,我往那边!”
忽然听到了后方越来越近的人声,慌乱间,少女想要起身躲藏起来。但刚刚一摔有些吃痛,还未撑起身子,就又摔倒在地。
逃不掉了么……
马蹄声渐渐进了,身骑高马者出现在自己面前,少女不甘认命。
再说赵匡胤追入密林中,见唐军快要逃脱,当即一箭射出,正中一人。
但进入林中后,有树叶遮挡,自己也再难以发弓。
听到此处有惊呼声,便骑马速速赶来,看到一人倒在草丛之中。
慌慌张张地遮面退避着,好像很是惊恐地看着自己。
“将军,我等奉命前来支援,该往何处追杀唐军?”
此时,赵匡胤忽听着后方又有兵士的喊声。是石守信见赵匡胤率军追入林中,恐有埋伏担心赵匡胤有失,又急忙派兵马过来支援。
身后援军渐进,赵匡胤转头看向倒在地上之人,急急铁棒一挥。
嗖!
转眼间,两人一马,已快跑出了密林。
附近除了身下的马蹄快速疾驰,再无其他的声音,令少女渐渐放下心来。
“快,抓紧。”
先前被后周的追兵追上,一棒挥来,少女本以为自己就要命丧于此。
但就在自己面前,铁棒忽然停下,对方似乎并不是想要自己性命,而是让自己赶紧抓住。
听着后方人马声渐近,少女也来不及多想,双手赶忙伸出。
一提棒,少女只觉自己身子一轻,回过神来已然上马,面对面坐在对方身前被护住。
“你们往那边去追,我再沿此路追杀一段便回。”
“好,赵将军小心!”
“赵将军多加小心!”
打发掉了身后的援军,赵匡胤不待兵士们近前,急急策马往前奔去。
“坐稳。”
提醒一句,少女赶忙将赵匡胤抱住,稳住身子。
赵将军……
少女暗暗抬头,打量对方一眼,
此人,便是连克数关,令南唐将士心生畏惧的后周赵匡胤——赵将军?
“放心,虽我周军与南唐为敌,我只杀敌军,不杀百姓。
勿要惧怕,我会护你离开。”
一低头,赵匡胤见少女神情不杀很好看,以为对方是受惊害怕还未缓过神来,开口安慰到。
“好、好。”
少女连忙应声,又低下头去,不敢再与对方对视。
少女,知晓了救下自己之人,是在征南唐的战争中表现卓越的后周名将赵匡胤。
而赵匡胤却不知,自己护在身前的,是南唐的六皇女——李煜。
早在得知自己的长姐李弘冀,要亲自领兵去与后周、吴越作战时,一个想法,便在李煜心中萌发。
自己一直不愿卷入南唐政权的纷争,便寄情于诗词歌画之中,不喜政事,不好战事,不像长姐一样有野心有志向,被长姐轻视,让父皇很是失望。
大敌当前,听到长姐要率军出征,一直“碌碌无为”的李煜,亦想替南唐做些什么,为父亲分忧。
李煜并不是要亲自上阵杀敌,自己没有那样的武力与领导力,只是最少也去前线看看,看看南唐大军如何与敌作战,自己能做些什么,激励士气,或是别的什么。
只要不是一直缩在宫殿之中,得到父皇失望的眼神,便好。
但李煜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没有长姐那样优秀的军事能力,可能左右不了战局。
自己若是直言告知于父皇李璟想要离京去前年,父皇李璟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于是李煜思虑再三,最后选择商议的,一是武将林仁肇,二是爱人周娥皇。
周娥皇明白爱人的苦心,便答应替李煜隐匿行踪,不让国君李璟发现李煜已悄悄离开了京城。
给林仁肇送行时,对方得知了李煜的计划,惊讶于李煜的胆识,深知此举的危险,但还是尊重了殿下的选择。
安排了自己的几名得力亲信,若有意外,好好护卫李煜,并在李煜的请求下给了对方一个建议。
偷偷混出京城后,李煜如愿到了前线,却目睹了南唐大军的兵败,与将士们一同败逃。
在林仁肇所安排的亲信的护卫下逃走,却还是被追兵追赶上。
现在想来,正是林仁肇当时的建议,救了自己一命:
“若殿下执意如此,切记,不得着华贵衣裳,只可着平民布衣。”
林仁肇的意思,是让李煜不能暴露自己身为南唐六皇女的身份,身为南唐皇族,在战场中,很容易成为敌军的目标。
让李煜特意扮做普通百姓,若真有意外,遇上了心善的兵士,兴许,还能留得一命。
如今,果然。
可李煜未曾想到,救下自己的,却会是那名给予南唐重创的敌将。
而这赵将军,杀死南唐军士无数,居然也会是心仁之人。
赵匡胤的狠绝,永远只针对于战场上的兵士,无论是敌军,还是己方逃兵。但对于无辜的黎民百姓,赵匡胤还保有善良与仁慈。
与许多为了名声与钱财的残暴将领、兵士所不同,早年在外闯荡时,自己曾见识过因为乱世的战火而导致的百姓疾苦、民不聊生。
自己也一直对破城后就纵容兵士随意劫掠、屠戮的行为很是不满,可说到底,自己现今只是一名将领,还不是军权最高的主帅,不能违背国君与上级的旨意。
但对于自己的亲信部下,赵匡胤还是严加教导。
血腥与残酷,属于乱世之中的兵士,选择了这条升迁之路,便永远逃脱不掉。
但若将战火一直强加于百姓,这乱世,永远不会到头。
见少女一身破旧衣裳,赵匡胤便将对方认作是到林中躲避战乱的流民,被逃亡的南唐兵士吓到,才惊声呼救。
于心不忍,赵匡胤又担心她被后面更来的周军误杀,赵匡胤只好选择亲自将其救走,护送对方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策马奔腾,赵匡胤骑马行进在树木林立的密林之中,亦如平地赶路。
很快,赵匡胤便护送李煜马上离开密林,打算将其送到附近还未被后周攻克的一座南唐城池。
“前方,我就不能过去了。
你就在此下马吧,此后再躲难,记得离战场远些,逃到后方去。
勿要如现今这般,若是遇上其他人,你今日就轻易丢了性命,去吧。”
马上要出密林,再不远,就是南唐的城池,有不少附近的南唐逃兵与难民都向城中逃窜去。
自己身为后周的将领,不能再轻易近前,不然会引起骚动。
让对方在此下马,并多加叮嘱一句。
无辜百姓,还是少来战场附近,免得惹上祸事丢了性命。
“多、多谢。”
少女支支吾吾向自己道谢,这一路上也是紧紧缩在自己身前,似乎还是惊魂未定。
如此模样,倒是让赵匡胤,恍然间想起了一位故人。
李煜匆匆溜下马,不敢多说话,临离别时,两人这才正式打了个照面。
看到对方的瞳眸,似有奇相,双瞳在眸,奇目放彩,别与常人。
不待细看,李煜便匆匆赶忙离去。
赵匡胤见对方安全后,亦一勒马,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