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已闭,周世宗柴荣在后亲自压军。
一路疾行,符彦卿大军先至宁州,方见成为旌旗招展,城内的守将便望风而降,丝毫未做抵抗。
宁州之地,兵不血刃,尽被收服。
这场仗,比之险恶的高平之战、三征南唐,来得太过于轻松。
不过后周诸将对此倒也不意外,高平之战与征战淮南时,敌军背后,都各有其主,将士们要为国君、统帅拼死卖命,才能保家卫国,与换得出人头地的机会。
而这地方上的豪强势力,若未自立为皇帝,那可不存在对于任何人的死忠。
契丹人奔杀过来,一片国土被契丹打下,为了在铁蹄下苟活,那这城池便属于了辽境。
后周大军北伐,契丹尚不能及时来援,为善保其身,便直接献城而降,一座城池便被中原王朝收服。
被夹在契丹辽国与中原后周两国之间的这片国境,是汉人所居,却又属于辽境。对于这些州县的守将来说,忠诚?有什么用么?
谁能庇护自己,谁能让自己活命,便投靠那方,这才是一方孤掌难鸣的势力,在乱世中所能选择的最好出路。
“符将军果然威名远扬,大军方至,这守军,便望风而降啊!”
赵匡胤策马与符彦卿一同来到宁州城门前停下,这征战契丹的第一战,就如此不费一兵一卒地拿下,真是旗开得胜!
“过奖了,是我大周国威赫赫,这守城的将领也是颇识时务,懂得审时度势,符某不过是虚得其功罢了。
既然城池已得,当进城好好‘巡查’一番,赵将军,请!”
所谓“巡查”,虽然是敌军主动献城而降,但作为战胜方的将帅,可没有因为敌将的投降,就放过好好添添腰包的机会。
更何况,就算不去主动搜刮,城中一些大族、富贵人家,为保自己府上安危,也会给武将一些好处。
武将们收不收,是一回事,但如此做,自己的心中也可求得一个安稳,也算是战乱年代达成的一种“默契”。
符彦卿进城前先“暗示”一番,似乎不想自己“独占”好处,让赵匡胤也尝尝甜头,算是自己的示好。
“不必了,符将军先请!
我先命人往官家处回报前方军情,再领军进城驻扎。”
对于符彦卿的好意,赵匡胤怎会不懂。
但并未当即应下,而是借口要安排人向后方的周世宗柴荣回报军情,托辞先告辞一步。
“好!就有劳赵将军了!
驾!”
一挥鞭,符彦卿先领自己麾下大军进城,赵匡胤则回身往自己军中赶去。
“吁……
可已派人向官家回报军情?”
“前时敌将出城献降时,我便书信一封,已命人送往后军,回报军情。
匡胤,你与符将军相谈如何了?”
军事大多事务,无需赵匡胤操心,赵普已可为其分忧。
反问到,赵匡胤则将这几日自己与符彦卿所谈细细告知,还算是与之交好。而自己所率禁军中诸多事务,则是赵普与石守信等人暂代总领。
“既如此,那匡义的这门亲事,也当是十拿九稳了。”
“战事当前,这倒是不急。”
“嗯。”
“传令与守信他们,领军进城吧。”
一挥手,在符彦卿的大军都入城后,赵匡胤也领兵入城。
“赵将军,符将军正在处置城中事务。
已为赵将军备好了住处,将军们可在此府上暂歇。”
符彦卿作为前军的统帅,收服降城后,还要出面主持城池接管等各种事务。不过百忙之中,却也还是能抽出空来,“贴心”地为赵匡胤等禁军诸将安排好,不难看出其讨好之意。
“那我就代诸将,谢过符将军的好意了。”
“赵将军与诸位大人们请吧。”
翻身下马,赵匡胤与赵普负手走入这华贵的府邸中。
“赵将军,还有这些,都是城中百姓们的一番心意,谢过各位军爷护得城中安全。
自然,也少不了赵将军的。
符将军,特托我将这些送来,毕竟是城中百姓的一番心意,望赵将军收下!”
待两人入了府,符彦卿派来的“引路人”,也跟着走了进来。向赵匡胤与赵普立即展示到,几大箱财宝,已经摆在了两人的眼前,速度之快,准备之足。
就这几箱财宝,就已价值不菲,看来符彦卿在这城中搜刮到的,肯定不少。
“.…..”
赵匡胤没有当即开口,而是转头看了看身旁的赵普。
按照禁军中周世宗柴荣所下的军令,为将者,不得在战时私自敛财受贿,像这般城中贵族豪门的示好收买所得,武将不能私藏,当尽数充入后周国库。
符彦卿是一方豪强节度使,并非禁军辖内,不受严刻军令所限。更何况,对方还是周世宗柴荣的岳父国丈——想要极力拉拢之人。符彦卿若是趁战敛财,柴荣绝不会过于追究其责。
可赵匡胤,身为禁军统帅,执掌军权,应当以身作则,不该私收财物。若被人检举,虽自己是周世宗柴荣的亲信,但这位国君治军一向严苛,可不一定会对自己留情。
更何况,赵家现今在朝上的处境,在背后中伤的,可不少,若是给到了这些人机会……
而自己征战数年,也很少有私财落入赵匡胤的腰包里。一是赵匡胤不是爱财之人,二来周世宗柴荣给自己的封赏也从不吝惜,无需以身犯险。
换做以往,赵匡胤不会收,并对怂恿之人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可今日这情况,自己要是不收,那就不只是“自恃清高”,更是拂了符彦卿的面子。
收,还是不收。
赵普的眼神亦与赵匡胤对上,二人默不言语都在想着同一件事。
一侧符彦卿的下属,也暗暗留意着着两人的神色。
看来,符彦卿是有意想把这个难题摆在赵匡胤面前。
既然对方想与自己交好,符彦卿自然也要试探试探赵匡胤的诚意,看她面对如此处境要如何做。
而若此事真是被传到了周世宗柴荣耳中,符彦卿还可趁此看看这所谓的国君最器重的亲信,在柴荣心中究竟分量如何,值不值得自己交好。
这……脸上尽是笑意与圆滑,符彦卿,姜,还是老的辣啊。
“既然如此,那还望大人替赵将军谢过符将军,符将军的美意,我们就收下了。”
赵匡胤还未开口,赵普先代其开口说到,将符彦卿的“大礼”收下。
“好,那小人便不多打扰将军与大人,就先行告辞了。”
“请。”
赵普笑着将对方送走,并将门外诸多将士都遣走,但先前这几大箱的财宝,也都已被府门里里外外许多眼目看见。
“速速传令与众将,不得乱收任何钱财,违者,军法处置!”
而赵匡胤当即下令,要亲信将士速速传令下去。
符彦卿若要拉拢禁军中的势力,那肯定也不会只拉拢赵匡胤一人。自己虽然已经收下了,但还是当即下令自己麾下亲信将领们,不得擅自收财,违令者当即处置。
“.…..”
安排好后,赵普回过身来,赵匡胤眼神已凛,二人对视一眼,看向了这几大箱烫手的财宝,心中已有了定夺。
“韩将军,方才末将的手下,在城中看到……”
转过片刻,立马便有人匆匆来到了前线为符彦卿侧应的另一支军队的统帅——韩通所在之处,将赵匡胤收下城中贵族们的贿赂之事,添油加醋地说向了韩通。
一番言语,似乎将赵匡胤违抗军令之事坐实。
原来,李重进知晓这韩瞠眼性子鲁莽刚直,虽素来与赵匡胤不和,但总不可能让韩通莫名与赵匡胤正面死斗,毕竟同朝为官为将,都是周世宗柴荣的亲信,真要斗斗脑子,韩瞠眼可斗不过赵匡胤。
于是,李重进特意也安插了自己的亲信在韩通身边,随韩通同去前线,看能不能找机会给张永德、赵匡胤等人在暗中使使绊子。
谁曾想,机会,竟还真就送上了门来,让其手下目睹了那一幕。
“韩将军,赵将军违抗军令,私收财物。
我等当禀明官家,让官家治其罪!”
不可错过良机,当即便向韩通建议到,借此向告周世宗柴荣告赵匡胤一状,就算柴荣不会严惩赵匡胤,那也已将罪名坐实,压一压赵匡胤的风头。
“好!”
满意地点点头,果然如赵匡胤与赵普所忧,在收下符彦卿的“美意”之后不久,韩通就当即命人报与了周世宗柴荣。
“嗯,我已知晓了。”
方收得赵匡胤自前线已先下一城的军情回报,便又听到了后脚韩通状告其私收贿赂。
周世宗柴荣将手中的书信收好,坐在车辇上,眉头一皱,神情并不好看。
“传旨,大军速速发往宁州!”
“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