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世宗托孤(其一)

作者:高梁河车神 更新时间:2021/3/30 21:05:35 字数:4311

点检做天子。

点检,殿前都点检。

做天子,成为新的天子皇帝。

一块三尺余的木牌,一个毫不起眼的布袋,就这样出现在了现今的国君——周世宗柴荣的面前。

这块来历不明,蹊跷万分的木牌,在后世,成为了周世宗柴荣留给后人们的,最后一个谜团。

点检做天子。

这短短的五个字解读起来,就是暗喻了周世宗柴荣即将病重驾崩,而殿前都点检一职的任职者——张永德,将夺取后周的政权,成为新的天子!

在华夏数千年由皇帝执掌天下的历史上,曾有许多这样蹊跷不明、猜测不得的征兆出现在历史的关键时间点。或者说,在数千年间,代代王朝出现“重大”的更迭,或者皇位发生“意外”的交接之时,总不乏会有有心者,别出心裁的,“安排”出这样的征兆。

现今,摆在周世宗柴荣面前的这块木牌,就是这样一个“征兆”。

对于国君而言,这块三尺多长的木牌,可是不详之物,是谋逆之罪,可能会动摇自己的政权,可能扰乱朝廷、大军、乃至民心。

在知晓了这样的“征兆”后,国君的反应,往往会很是愤怒、猜疑、惊恐,任何与之有关联的人,都难逃死罪。

然而,周世宗柴荣的脸上,却是神色平静,并未有任何变化,只是静静看着这块木牌。

是数十年在这乱世的摸爬滚打、明争暗斗,早已让柴荣面对这不安的征兆都处变不惊?还是,对于这突然出现的“不祥之物”,有着自己其他的想法?

许久后,又将这三尺多长的木牌,好好地放回了布袋里。

就看周世宗柴荣,为了应对这块小小木牌将掀起的风波,会如何去做?

“匡胤,怎么了?”

因为周世宗柴荣在澶州城内休养,护卫国君安危的大军自然也不能擅动。

赵匡胤与其他将领,也就在澶州城中暂住,随时以待国君有任何的旨意。

时过境迁,再到澶州,赵匡胤忽感觉到当初自己跟随周世宗柴荣,到澶州任事,在幕府中辅佐柴荣,反倒是自己这一生最为安逸平静的日子。

前二十年,除了惹事闯祸,就是由父亲栽培,在官场与军营中接受各种锻炼,磨炼出自己的能力与意志。

方及冠,就因惹祸上身,离家出走,独自在外闯荡,历尽了生死危难,亲眼目睹了乱世的动荡与混乱,百姓之苦,黎民之恨,深深震撼了自己的内心。

在迷茫与徘徊之间,投到了郭威麾下,成为柴荣亲信,经历了在军营中最初几年的摸爬滚打,还亲身参与了太祖郭威的兵变,成为后周建国的亲历者。

之后,便是跟随周世宗柴荣,在澶州任事的几年,虽无大的作为,却也无甚风险。

离开澶州之后,周世宗柴荣继位为国君,赵匡胤也作为国君的亲信,南征北战,打下数次艰难的战役,又在生与死之间搏命游走,为后周立下赫赫战功,攀得了如今的高位。

那段在澶州的时光,最安稳,最无忧。

但处于现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重游故地,赵匡胤却再也没有当年的那份安逸了。

赵普自府外归来,见赵匡胤神色略显凝重地站在府门口,开口向对方问到。

“张将军方才忽然被召见去见陛下了,也不知是为何事。

这个时候忽然如此,恐怕……”

先前赵匡胤正与张永德商议军中的事务,忽然一名官员前来,向张永德传达周世宗柴荣突然召见的旨意,随后又在其耳边低语了什么,张永德听罢后也来不及向赵匡胤多说一句,便急匆匆地往周世宗柴荣的住处赶去。

能让张永德都如此神色匆匆,这,可不正常。

“先前我刚刚见韩将军从官家暂居的府上离开,恐也是领了什么旨意,匆匆往军中去了。”

赵普也向赵匡胤说到,自己方才看到了韩通匆匆忙忙从周世宗柴荣的住处离开,可能刚从柴荣那里接到了什么旨意,直接往军中去。

“这……”

自己与张永德,也未曾听得有什么新的军令,就只有韩通接到了……

“匡胤,看来……要变天了啊。”

低声感叹一句,赵普在赵匡胤耳边说到。

军中现在谣言四起,周世宗柴荣不知病情如何,任何人都不得轻易拜见。

就在这种关键时刻,张永德与韩通两位执掌禁军兵权的高级统帅,都神色匆匆地前去拜见了国君,很难不让人去猜想,是否真的有何变故?

若真的有变故,那……

“我已叮嘱重赟等人这些时日就安心待着,不要有任何动作。

匡胤,你自己也多多注意啊。”

又一次地多加叮嘱,赵普似乎很是担忧,在这非常时段,万万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不然,走错一步,就可能惹祸上身。

“嗯。”

突然想起了自己无意听到的王朴离世前,与周世宗柴荣的那番密谈,说要找机会除掉自己与赵家。

现今柴荣与后周果真遭逢了变故,自己与赵家能否善保其身,赵匡胤也没有定数。只能静观其变,赵匡胤已经紧张了起来,心中隐隐有了担忧。

“陛下。”

跪拜在周世宗柴荣面前,张永德奉召前来拜见,将头埋得极低,恭敬如此。

“永德,我已病重,每况日下,自觉恐已难以回到京城了。”

将张永德召来,周世宗柴荣也不隐瞒,开口说到。

自己感觉到身子愈发虚弱,病情加重,难以痊愈。能否赶回京城,柴荣扪心自问,都已是一个问题。

言下之意,是周世宗柴荣自觉时日无多,要向张永德交代后事了。

“陛下只是舟车劳顿,休养几日后,病情定会好转,届时微臣护送陛下安然回京。

待陛下痊愈,还要再率我等出征,征讨四方,万不可如此低落啊。”

当即向国君劝谏到,张永德哪敢说任何一个不好听的字,只劝柴荣好好养伤,定会好转。

“唉。”

卧病在床的柴荣深深叹了口气。

谁又不希望自己能够活得久一点?更何况是最高的掌权者,执掌天下的一国之君?

自己在位,不过短短六年,宏愿未竟,竟就要考虑起后事……

短暂地失神后,周世宗柴荣再次开口。

“我听闻,军中有些谣言?”

“谣言”一词说出,张永德背后一冷。

不知道是谁告诉周世宗柴荣的,但柴荣会知晓,张永德其实也不意外。

除了明面上的亲信权臣、将帅外,国君安插些不很显眼的人手,在军中下层为自己提供最真实的消息,也很正常。

“军中确实有所传闻,但属下尚未查出祸首,不敢因此就惊扰陛下休养,便还未敢轻易禀报与陛下。”

面对周世宗柴荣的问询,张永德若说自己不知道,那就是自讨苦吃。

只能推辞此事事小,自己已有排人在查,但还未找出散布谣言的罪魁祸首,不敢轻易拿此事来打扰国君休养,所以并未及时禀报与周世宗柴荣。

如此,勉强也算是一个说法。

言罢后,张永德紧张地等着柴荣再开口,对方却什么也没说,直接将一个布袋丢到了张永德面前。

捡起后,张永德小心翼翼地打开,一块木牌与上书的几个字,映入眼中。

咚————————————!

“陛下,陛下……

这、这、微臣绝无不臣之心啊,请陛下明察!

陛下明察!”

不停地向周世宗柴荣磕头,这短短的五个字一入眼,就已吓得张永德在鬼门关前走上一遭。

“此物,就在上呈与我的公文中。”

简单一句,周世宗柴荣只交代了这布袋的来历,便不再多说,想听听张永德的解释。

“陛下,此物,微臣确实不知啊!”

点检做天子。

只凭这来历不明的木牌,周世宗柴荣若追究起来:

无论是谁做了这块木牌,是谁将它送到柴荣的面前,是谁在背后主使与推动,以及这其中的“主角”——张永德都逃脱不了!

这凭着短短的五个字,所有牵连之人,包括现今禁军殿前司的最高掌权者——殿前都点检张永德,都可坐实谋逆之罪,不仅官职保不住,自己的人头还要搬家,严重者,还要牵连家族。

在官场与军中浸淫数十年,张永德怎会不知在这国君病重的敏感时期,任何一点苗头不对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牵连上杀身之祸。

更何况,如今一块木牌,就“佐证”了自己想要图谋篡位,无论是否真有此意,还是被人陷害,若不能当即求得周世宗柴荣的宽恕,那么……

“陛下,微臣忠心耿耿辅佐先皇与陛下,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誓死效命,忠心可鉴。

先皇与陛下,都对微臣恩重如山,微臣怎敢、怎敢妄想这不臣之事,陛下明鉴啊!”

在求得周世宗的宽恕前,张永德一直磕头不停,表明自己的忠心,只想保得性命。

“罢了,起来吧。”

久久,周世宗柴荣似乎终于对张永德的表现满意,让对方起身。

“谢陛下、谢陛下。”

周世宗柴荣如此说,自己应当是性命无忧,张永德也安下心来,停止了磕头,却还是不敢站起身来,恭恭敬敬跪在柴荣面前。

“此木牌一事,不过是徒做虚作声势、扰乱军心之物,我怎会因此惧怕?

我大周一国的国运,又怎会因为这一块三尺长的木牌,就由盛转衰?

若真如此灵验,朕大可废除都点检一职,看他还如何做得天子。”

一块木牌,无论它上面写了什么,在周世宗柴荣看来,都不过是一块木牌而已。

自己可不是一个封建迷信之人,所谓的“征兆”、“预言”,柴荣可一点都不信。自己继位之初,可是面临过数万大军想摧毁自己的政权,自己都毫无惧色,这块木牌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陛下所言极是!”

张永德赶紧附和到,周世宗柴荣只要对这木牌不在意,自己就更安全了。

“不过,此物固然可笑,但其背后之人,其居心,可不得不防。

永德,卿与朕,一为太祖养女,一为太祖女婿,皆非外人。

而今,宗训又尚且年幼,不能掌事。

假使你真要坐这皇帝之位,亦是延大周皇权,未尝不可。”

话锋一转,周世宗柴荣忽然言及自己的皇女太过年幼,而张永德与自己,都与太祖郭威并非血亲,真要论起亲疏,张永德也不是“外人”,坐上这国君之位,也算是延续后周的政权。

“微臣绝无二心,绝不敢觑觎高位!”

无论柴荣这番话是真心还是试探,张永德都不敢接下,继续表明忠心推辞到。

“你的忠心,朕何尝不知?

想来,你现今手握重兵,若真想夺权,也无需靠这一块小小木牌来造势。

可若此谣言,是你手下的人为求私利,而特意捏造,为你造势,又当如何?

你不想反,可是手下人逼你反,为之奈何?”

张永德的忠心,周世宗柴荣不想做过多的怀疑,也免得伤了二人间的情分。

但连连的发问,果真问到了张永德的心坎。张永德素来在大事面前没有决断,这点,周世宗柴荣先前已经当着对方的面点破过。

就算这木牌果真与张永德全然无关,张永德也毫无夺权篡位之意,但面前,张永德的亲信与部下,保不齐不会有人为了自己的私利,而逼张永德去造反!

待张永德夺了皇位,自己也跟着立功,升官加爵。

张永德能保证自己的忠心,可是能保证手下人的私欲么?

“这……”

一时语塞,张永德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永德,这都点检一职,你权且卸下吧,如此也正好可保你安危。”

都点检,禁军殿前司的最高掌权者,让没有主见的张永德来执掌,周世宗柴荣在世时还好,若真有何变故,张永德被人架着当刀使,并非不可能。

张永德也自知此事的弊端,但如此大权力忽然就被夺走,自己心中还是有些不甘。

“臣,谨遵陛下旨意!”

但只有如此,才得以让周世宗柴荣对自己真正放心。

再拜首,张永德选择了遵从国君的旨意。

“好,即日,便解除你都点检一职,我会另找合适之人补上。”

点了点头,周世宗柴荣也满意,张永德也安全了。

“此外,我已让韩通传令与重进,让重进移防南境,以防南方诸国生变。

你这些时日,也可令大军先行回京,京城防务,我也已全权交由韩通主持。”

如先前赵普所见,韩通确实是领了周世宗柴荣的旨意,去向李重进传令。

北方契丹未有动作,还有符彦卿与慕容延钊驻守,暂时可以无忧。

为保证真有变故后,后周的大局稳固,周世宗柴荣下旨让李重进去镇守南方,防备南方诸国有任何的举动。

“遵旨!”

而周世宗柴荣绕过了张永德,直接向韩通下令,如此也可见,其真的对张永德已有所戒备。

“好,已无事了,你去吧。”

“是。”

恭恭敬敬地叩拜后,张永德又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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