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韩赵之争(其一)

作者:高梁河车神 更新时间:2021/4/4 20:36:32 字数:3707

汴梁城内,国君驾崩,满朝皆悲,举国哀悼。

这位为中原王朝带来了短暂的和平与繁荣的周世宗,就这样,因为在率军亲征幽燕的途中莫名忽然的病重,永远离开了她心心念念的后周。

丧事、丧礼,周世宗柴荣的身后事务在老臣宰相魏仁浦的主持下,遵照着既定的流程有序地进行着。

范质、王溥,这两位新上任的宰相,也开始为魏仁浦分担朝堂上的压力,共同执掌朝政,辅佐新君——柴宗训。

但,军中的众位将帅们,心中除了悲伤之外,在这国君驾崩的敏感时段,可不敢在此时有任何懈怠。

刚征伐过的南唐,还有四方虎视眈眈的外敌,以及北方的心头大患契丹。

朝内的事务与流程,一班文臣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出太大的问题。

但国外任何军事的风吹草动,都可能为后周带来极大的变故。

毕竟,一位年仅七岁的国君,如此年幼,能有什么能力,能有什么谋略?

当初周世宗柴荣刚继位时,北汉就联合契丹大举来犯。

亏得周世宗柴荣率军亲征,在高平一战力挽狂澜,击溃强敌。

可一个幼小的女孩,能指望她拿着刀剑上前线鼓舞军队么?

在外敌的眼中,这不就是将一个小孩丢到了狼窝,外敌环伺,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向中原后周发动大举的进攻。

唯有这跟随周世宗柴荣一起征伐天下,立下无数战功的将帅们,成为这位年幼的国君与强敌间唯一可靠的屏障与保护。

好在,周世宗柴荣驾崩的消息刚传出,四方外敌还未有任何大的动作。

禁军侍卫司的一把手——马步亲军都指挥使李重进,这位自太祖时期就南征北战,历经三朝的猛将坐镇南方,足以震慑外敌,以防任何变故。

北方则由早在北境驻守已久、自成一派势力的李筠等将,与天雄军节度使“符王”符彦卿的牙军镇守,让北汉与契丹不敢轻易来犯。

而天子脚下,则有张永德、韩通、赵匡胤等将,殿前司的二把手副都点检——慕容延钊,见北方暂无战事后,也已回到了京城,来护卫国君的安危。

当然,除了这些需万分防备的明面上的外敌之外,国内地方上的叛乱,朝内任何的不臣之心,同样是皇位交接之时更大的隐患。

不过,这些都是暗潮涌动,在真正爆发前,都不会被披露到明面上来。

后周的政权能否安稳地交接?谁人的心中,都没一个定数。

“匡胤、匡胤……”

周世宗柴荣真正病故驾崩的那一日,赵匡胤与群臣相送国君下葬,痛哭不已,悲恸万分,之后这些时日,更是不掩消沉,常常独自失神,可见心悲。

与赵匡胤稍微亲近之人,也都知道,赵匡胤与柴荣不仅是朝上的君臣,还是结义的姐妹。

对于赵匡胤,周世宗柴荣是国君,是义姐,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姐妹之情,君臣之义。

周世宗柴荣对自己的恩情,恐怕,赵匡胤尽其一生都难以还尽。若无柴荣的偏爱,便不会有赵匡胤如今的成就,赵家现今的地位。

父亲赵弘殷离世时,赵匡胤才沉溺过一次悲痛。

如今身为义姐与国君的柴荣又离开了,赵匡胤确实一时间很难从悲伤中走出。

“啊……普姐,何事?”

赵普急急唤过两声,赵匡胤这才回过神来,似乎自己正坐在书房中,赵普有要事说与自己,却没听清是何。

“方才我听得消息,韩通向新君与皇太后进言,要对你不利。”

因为紧张的局面,不得不早早做好各种准备。赵家这些年伴随赵匡胤在军中、朝中的地位不断走高,自然也已有了自己的一派权势,赵普便在朝内安插了眼线,紧盯韩通的一举一动——现今对赵家最有危险之人。

“这韩通,欺人太甚啊,她真想动我赵家?”

不满地说到,赵匡义这些天,也从二姐赵匡胤与赵普的口中,了解到了先前周世宗率军北伐是前线发生的一些事情,以及赵家现在所处的危险形势。

赵匡胤已经暂时没了身为将帅的调兵权,如今韩通还要借助新君与皇太后来打压赵家,可以说其心之恨,韩通与赵匡胤之间的恩怨,伴随着周世宗柴荣的离世,如今已快要是被摆到明面上来了。

“看来,她是执意要打压我们啊。”

赵普摇了摇头,这“韩瞠眼”,还真是会惹事,就咬定了赵匡胤。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赵匡义看向了二姐与赵普,赵家现今的两位话事人。

“算了,由她去,静观其变吧。”

摆了摆手,赵匡胤的神情并不是很想关心此时,韩通要闹出事情,赵家也只能被动挨着,就由着“韩瞠眼”去吧。

“可……”

想再说些什么,但赵匡义能为姐姐分忧的事也很有限,无甚好的办法。

若二姐一直如此消沉下去,那赵家可就……

“韩将军,你方才所言可是真的……”

后宫内,符皇后护着年幼的国君柴宗训,听得韩通跪在新国君的面前,进言赵匡胤要如何如何谋反。

“不瞒陛下与太后,王朴大人当初在世时,就曾叮嘱韩通,若朝中有何变故,赵匡胤定生二心,不能留赵家坐大。

先皇在世时,也曾让我千万勿忘王大人的叮嘱。

先前我军北伐,在澶州驻军时,军中曾谣言四起,恐就是赵匡胤造谣生事,图谋篡逆!”

将“篡逆”这一罪状,当着新国君与皇太后的面,韩通死死扣在了赵匡胤的头上。

自从当初王朴与自己密谈之后,在韩通眼中,赵匡胤就定是图谋篡逆,怀有不臣之心。

如今周世宗柴荣驾崩,新皇过于年幼,无法执掌后周大权。

不正就是王朴所说的“变故”之时?

自己既然先前曾在王朴与柴荣面前都许下诺言,那韩通就决不允许任何危险后周柴氏政权的存在。

“这……”

虽刚登上皇太后之位不久,但这位年轻的符皇后,还是知晓朝中的一些事情,也知晓韩通是先皇柴荣的忠鉴之臣,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欺瞒自己,诬告赵家。

更何况,其身后还是王朴与柴荣的叮嘱……

可新国君柴宗训太过年幼,不可能处置如此重要的事务,见韩通如此信誓旦旦,只有符皇后替国君来决断。

可这位二十余岁的皇太后,并未有任何从政经验,也一时拿不定主意。

“不如,将魏宰相也召来,一同商议此事?”

“魏宰相行事太过慎重,恐此事不成。

太后放心,若有何不妥,韩通一人担保!”

信誓旦旦,韩通已经执意要与赵匡胤,要与赵家为敌。

“对了,匡义与符将军女儿的亲事,安排得如何了?”

聊过韩通对赵家的威胁后,赵普忽然话锋一转问到,先前还有一桩赵府的三小姐赵匡义与符彦卿女儿的婚事,订下后却还未办完。

“我先前已与符将军通过书信,就定在这几日了。”

赵匡胤应到,这桩婚事已是板上钉钉。

全由赵匡胤安排好,三妹赵匡义与符彦卿之女的婚事,就在这几日将要举办了。

“匡义,现今这情况,你的婚事,就不能大肆操办了,委屈你了。”

说完,赵匡胤又转过去对着三妹说到。

先皇周世宗柴荣刚驾崩,赵家又正处于风口浪尖,任何事都不敢做得太“声张”。哪怕是三妹的婚事,也不能例外

“哪里,既是姐姐的安排,匡义怎会有何委屈?”

“你知我意,便好。

不过,我已为你在汴梁城内备好了一处宅邸,待成婚之后,便可作新房。”

“嗯。”

三妹赵匡义娶亲后,不可能再住在赵府这座老宅,赵匡义也早为赵匡义备好了新婚后的府邸。

自己身为姐姐,现今只能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替妹妹多多操心。

不过,待到赵匡义也成亲后,赵家这一辈,真的就该“分家”了。

“若匡义与符将军之女这桩婚事成了,我们,便也不用太担心韩通找事。

符将军之女,与现今皇太后为姐妹,就算韩通再闹,太后也不可能不顾姐妹之情,过于为难我们。”

符彦卿的二女儿,就是后周现在替年幼的新国君摄政的皇太后。

待赵匡义取了符彦卿另一个女儿,符家与赵家就已有了姻亲之缘,韩通再想打压赵家,皇太后念在宗族之情,也不会过于为难。

毕竟,这位皇太后,也太过年轻,不知这朝内权力争斗的深浅。

“……”

听得赵普此言,赵匡义的神情一黯。

赵匡义的婚事,本就是赵普与赵匡胤两人所策划的一场政治联姻,为了拉拢符彦卿。

而拉拢了符彦卿,不仅是与当朝的皇室又攀上了一层关系,而且在今后赵家的命运中,这层关系,还会有更大的作用。

“匡义,到时,我将慕容姐与重赟等人请来,皆为你庆贺婚事。”

察觉到了妹妹所显露出的一丝不悦,赵匡胤开口安慰到。

不打算宴请宾客,但赵家的一些亲戚朋友,赵匡胤要把妹妹的面子给撑到。

“谢谢二姐。”

脸上又撑起笑容,婚姻在古代,本就大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约。

何况是权贵豪门,要在朝中立身,政治联姻,更是常见。

赵家就寄望于赵匡义的这一桩婚事,来多争得些“安稳”。

“但先皇在世时有言,众位将军之职,不可擅作改动。”

回看后宫,在韩通的强势要求下,符皇后还是未轻易点头。

虽然韩通在理,但周世宗柴荣同样有所交代,禁军这几位将军都不能擅自动任何一个,一面惹上更多的事端。

同时,也正如赵普所料,符皇后知晓自家与赵家马上将要联姻,不想将此事做得太过。

“那便将找个借口,赵匡胤调任外地,如此无兵在手,又远离京城,则可无忧。”

不知是谁给了韩通一点指点,见不能一下子打垮赵家,这“韩瞠眼”倒也会了一点变通,提议将赵匡胤远远调离京城。

“好吧……就依韩将军。”

知晓不点头,韩通今天是不会离开的,符皇后权衡一番,各退一步终于是同意了韩通的谏言。

在五代十国的官场中,有这样一个特点,因为过于混乱的时局,一些臣子们的职、权、地,是被分割开的。

你在一个职位,这个职位仅代表你有这样一个“头衔”,不一定实权就握在你手中,也不一定就决定了这是你任事的地方。

职位,实权,辖地,在各种特殊情况,被分离开。

就如赵匡胤,虽然是禁军殿前司的殿前都点检,但京城所有禁军的调兵权都被韩通握在手中,没有韩通点头,赵匡胤也不能随意调动殿前司军队。

如今,韩通还要将这“殿前都点检”调离到京城之外,到远离国君与禁军的地方任事,就体现出了这一特点。

于是,新国君柴宗训继位后,赵匡胤改任宋州归德军节度使,调往京城之外任事。

韩通依照王朴的叮嘱,主动向赵匡胤、向赵家开始发难。

以周世宗柴荣的驾崩为起始,二人积压了许多年的仇怨,以及臣子们私下的争斗,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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