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与赵普一番相谈，就着几杯酒，赵匡胤就被点破了心事。
一梦初醒，愁思更是不绝。
在这个宋州城待着，远离了熟悉的战场与京城，赵匡胤这些时日依旧想的十分消沉，无所事事，但眼神中又多了几分深邃的思虑。
比之当初那个初经世事、踌躇满志的自己，赵匡胤也不知道，是现今更困惑，还是当初更迷茫？
自己，或许又面临了人生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这一次，不会有父亲为自己悉心准备好在外的出路。
这一次，不会有老道为自己随口就拨开前路的迷雾。
韩重赟、石守信、王审琦这些结义兄弟也好，张永德、慕容延钊结联赵家之人也好，甚至是最知自己心意、出谋划策的赵普，都不过是自己的“助力”。
现今，赵匡胤唯有靠自己做出抉择。
在先皇、义姐周世宗柴荣铺好的道路上、设好的局面下，做出自己的抉择。
那日之后，知道自己的言语已经刺激到了赵匡胤，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赵普也就不再多言，安安心心替赵匡胤处理些事务，等赵匡胤自己去多多思考思考。
说是宋州的节度使，节度使，总管统兵，司辖一州军务。
但在这五代十国的乱世，节度使与节度使，有时也是天差地别。
符彦卿，天雄军节度使，被契丹称为“符王”，一众牙军称霸河朔三镇，让周世宗柴荣都要忌惮三分。
而赵匡胤，韩通特意让自己来做的这个宋州节度使，可没有那样的兵权，也不敢有那样的兵权。不然，还会有人在背后捅刀子。
南征北战驰骋疆场数十年，突然就落了个节度使的职位，有职无权，虽然清净安逸，却一时间没了任何实权在手，没有任何要事要做，对于赵匡胤这种人习惯了“有所作为”的人，倒也让人闲的发慌。
自世宗幕府出仕后，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被“贬”，对于顺风顺水，步步高升的赵匡胤而言，此时确实需要一个时间来过渡。
这些闲碎事务，由赵普代自己去办，赵匡胤也不会觉得有任何问题。
而赵匡胤与赵普在宋州城“闲”着的时候，京城汴梁，朝堂上也忽然都静了下来。
李重进虽然想借助韩通将殿前司彻底打压，但慕容延钊也还在京城，不可能坐视二人“胡来”，勉强制衡住两司，不许韩通再随意将殿前司中，尤其是与赵匡胤一派有关的将领再擅自调出京城。
而且，新国君与皇太后，还有魏宰相，都知道周世宗柴荣的制衡布局，不会容许韩通一口气将赵家直接吃下。
赵家的势力太大，后周也还需要赵匡胤这位“功臣”的存在。
“这韩通，忽然停下来，对我们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一日事务过后，赵普见赵匡胤坐在院中闲看风景，亦在一旁落座开口到。
若韩通真的一举将赵家一众给打压下去，那反倒是给了赵匡胤一个“反抗”的缘由，一个最好用的缘由——清君侧。
可如今韩通忽然收手，局面还未发展到最后一步，赵匡胤亦不敢下决心与韩通鱼死网破。
徐徐图之，一点点磨耗赵家一派，才是打压赵匡胤的最号做法。
能把赵匡胤从京城如此顺利地赶走，韩通也该先满足了。
“哼，看来，那韩通也不是只手遮天。”
冷笑一声，赵匡胤却不想想太多，反正只要那韩通知道，朝中还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就行。
“无论如何，得掌军才行。”
神色一沉，赵普说到。虽然并未言明，但赵普知道，这也是赵匡胤现在的心声。
不管现在汴梁城中、朝廷之上的情况到底如何，如果赵匡胤要与韩通斗，必须要亲手执掌兵权。
不管那些禁军殿前司与侍卫司的将士，是对赵匡胤敬重、感恩，还是对韩通忌惮、记恨，但只要是兵，只有被将帅掌控在自己的手中，才能调遣、驱使。
李重进在外，张永德无职，赵匡胤与韩通谁能掌控禁军，谁就有绝对的优势。
但……
“北方与南方都尚安定，若无何变故，大军不可能擅自出城。”
赵匡胤摇了摇头，赵普的意思，自己怎么会不知道。
可北方有符彦卿与李筠等将坐镇，南方有李重进率军镇守，四方外敌，北方契丹暂时都还没有任何动作，禁军自然是要留在京城护卫新国君的安危。
只要禁军还在京城中，就归韩通管，远在宋州的赵匡胤，就没有能力与资本去与韩通去斗。
那可是禁军！
自己一手整军，亲身率领，征战数十年，赵匡胤知晓，能和后周禁军一战的，国内，恐怕就真的只有符彦卿的天雄军了。
那天雄军，也不可能千里迢迢打到京城来，更何况符彦卿还是当朝的老国丈，在周世宗柴荣的安排下，不会有意夺后周的政权。
“……快过年了。”
正说着与韩通相争的要事，赵普似乎又忽然话锋一转，提了一嘴时日周转。
距周世宗柴荣病故，转眼间，不觉也已经过去了数月。
而这过去的数月时间里，后周王朝的一切，国内国外、朝内朝外，似乎都遵照着周世宗柴荣临终前的安排，安安稳稳的运转着。
深冬已至，临近年关，这宋州城里，倒也慢慢热闹了起来。
家家户户，都在张罗操办着，扫除一年的旧秽，准备着迎接新一年的开始。
可这份表面上的安宁与祥和，暗地里，真的是如此么？
“正好，匡胤，我想这两日先回汴梁，为老夫人带点贺礼回去。”
借着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赵普说自己想在新年之前，回汴梁城一趟，也给家中的主母杜氏等人，带些节日的贺礼回去。
“好，有劳普姐了。”
赵匡胤点了点头，同意了赵普的先行离去。
“匡胤……”
也不是拖沓之人，赵普说完，便要立即去操办相关的事宜。
临走前，赵普又转过头，看了看赵匡胤。
已经过了这么久，不知她是否做出了决断？
“机会，也许就这一次了。”
慎重提醒到。
赵普知晓赵匡胤不会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说的是什么，只是会不会去做，还是得看赵匡胤自己。
只要赵匡胤……
“嗯，我知晓。”
沉声应到，赵匡胤也站起身来，目光迥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