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盛大的国宴,如期举行。
大殿阶梯之下,百官位列,等候着皇帝大驾。
京城汴梁,亦是不同于往日的热闹与欢喜,庆祝这个国家的新生。
身披皇袍,赵匡胤自大殿缓缓走出,立于高阶之上,看向脚下的文武百官。
这一身,是真正的皇袍。经过兵变、平叛、收权,让一袭亲信拥护上的黄袍,成为执掌天下的皇袍。
但,这身皇袍,只是中原的皇袍,还不是天下的皇袍!
“陛下,诸事都已准备妥当。”
恭候已久的赵光义趋步上前,跪拜在皇帝面前,禀告到。
一月的忙碌筹备,这场精心准备的国宴,各项事宜如今都已处置妥当,只待天子一声旨意。
无言,赵匡胤的目光看去,看到了在阶梯之下静候的文武百官。
“百官随我先祭宗庙。”
开口,赵匡胤迈步走来,百官俯首两旁,随行于皇帝,移驾赵宋宗庙。
今日国宴,由宗庙祭祀起。
在赵氏列祖列宗面前,举行这场国宴,见证这赵宋的天下。
一番礼祭朝拜,皇帝为首,百官紧随,遵照千古帝制,祭祀过宋氏宗庙。
赵家,数代为官。
今日,终登皇位。
“先前命人运回的石碑,现今在何处?”
“已照陛下旨意,石碑就在此处。”
祭完宗庙,赵匡胤问到先前自己特意命人雕刻的石碑。
命亲信运入京后,就一直摆在这宗庙门外。
一块巨大、坚固的石碑,用布紧紧包裹,无人知晓这块石碑上到底刻了些什么。
“来人,将此石碑,移入宗庙。”
一招手,赵匡胤命人小心翼翼地将这块硕大的石碑送入宗庙中。
“都退下吧。”
亲眼注视着石碑被放置于宗庙最深处,赵匡胤一摆手,命所有人退去,包括一旁的赵普与赵光义,只独自一人再次走入了宗庙。
抓住布的一角,赵匡胤用力揭开。
石碑高七、八尺,阔四尺余,只刻了短短三段话:
【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止于狱中赐尽,不得市曹行戮,亦不得连坐支属。】
【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
【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
这块被藏于赵宋宗庙最深处的石碑,便是极为有名的“太祖誓碑”。
赵匡胤细细看过,果如自己所预期的那般,字字深琢,刻下了这位开创了赵宋一朝的“宋太祖”的“祖训”。
站在碑前,注视良久,赵匡胤再次将布盖上,缓缓走出宗庙。
“此碑,刻我大宋祖训!”
面向文武百官,赵匡胤震声到,
“朕百年之后,凡我大宋嗣君即位,必入而跪读,谨遵祖训!
如若不然,天诛地灭!”
这块誓碑,刻下了赵宋一朝所有皇帝必须遵守的训诫,文武百官,都不能得见,只有宋朝的皇帝在登基时,才被允许入内跪读。
这块誓碑,只有短短的三段话:
一, 是对先皇柴荣子孙的厚待,不忘当年情深义重;
二, 是对赵宋所有文官的厚待,皇帝不得滥杀大臣;
三, 凡是不遵循此诫者,便是违背祖训,天必诛之!
这块誓碑,留下了对前朝最后的君臣情义,奠定了宋朝“以文抑物”的根基。
在宋朝三百年的历史中,历代的皇帝,都遵守了这块誓碑的祖训,也促使了宋朝成为华夏历史上帝制文治的顶峰。
由此,五代十国数十年的乱世,开始走向了终结之路。
赵匡胤要用文明与礼制,来结束这长达数十年——历经了五个朝代的混乱与动荡。
“遵旨!”
百官跪拜在脚下,作为定下这一国训诫的见证者。
“祭祀毕,百官听封。”
祭祀过宗庙,赵匡胤要趁此大礼之时,对新朝的格局做一番新的调整。
“赵普,升任宰相。
赵光义,封晋王。”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赵匡胤宣布了最为重要的两条任命,要提拔赵光义与赵普正式登上文臣之首。
二赵从百官中站出,跪拜在赵匡胤面前,接受圣上的恩宠。
至此,文臣手中的大权交接,统兵的武将开始换代。
这天下,姓了赵宋。
这百官,只尊赵匡胤!
赵匡胤、赵普、赵光义,这三人,将引领宋初的王朝。
“今日大礼,百官朝贺。
共祝我大宋盛世,享国宴!”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阵一阵的高喝声,在雄伟辉煌的宫殿中回响。
百官入席,佳肴上,美酒斟满,歌舞升平。
文武百官,尽情享受这宴盛乐极之时,为朝而宴,为国而宴,为皇而宴!
【朱李石刘郭,梁唐晋汉周。
都来十五帝,扰乱五十秋。】
五十年来,中原五个朝代,十数位皇帝……
这五十年,是朝代更迭最为频繁,皇帝最为短命,霸权最为割据,天下最为黑暗与动荡的五十年。
这五十年,有内忧,有外患。情义在勾心斗角、权力争夺中黯灭,礼制被无情的纷争与漫延战争所践踏。
无数的开明者、野心家、苟利之辈、文臣、武将、能人、异士,在这五十年间匆匆划过,却只给华夏历史留下了无尽的战火、纷争、血泪、痛苦。
这战火纷飞、民不聊生、国破家亡、君臣义绝的乱世,该结束了!
陛下……义姐……
置身于这欢庆与喜悦之中,赵匡胤却独自清醒,隐约间,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影。
如今,自己真正的站到了她的身旁,而不是跟随在身后,或是只能在阶下仰望。
这……是她愿意见到的吗?
“这天下,苦于战乱久矣,天下百姓翘首以期太平。”
耳畔,仿若又听到了她的叹息。
随着她的视线,赵匡胤远眺而去,越过了自己面前的亲信、妹妹,越过了脚下的文武百官,越过了繁华热闹的汴梁城。
赵匡胤,看向了远方,望到了天下。
这天下,满目疮痍、纷争割据,还未过去。
这天下,太平和乐、繁荣昌盛,就在眼前。
“如能在我等手中见到,最好……最好……”
只愿,这天下太平!
“大哥……”
一声轻唤,赵匡胤心中,早已释然。
这一切,值得么?
赵匡胤,会让它变得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