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南后北,先易后难,这是那个雪夜,赵匡胤、赵普、赵光义三人定下的国策。
照着如此方略,赵匡胤带着自己的“赵宋”,一步步推进着。
先攻取荆南、再收服湖南,随后攻下了后蜀。
照计划,下一步,大宋的大军,就该直指南汉,攻取下一个战略目标。
可就在此时,赵匡胤将矛头调转,下一个被列入战略计划的,不是南汉,不是南唐,而是北汉。
北汉,也已是中原的“老敌手”。
自后周起,就与中原爆发过数次的摩擦与冲突,只是近来好像北边有数年难得的“安宁”。
跟随大宋皇帝赵匡胤突然转变的战略,也转过视线,来看看这位“老对手”。
其实,这偏居于北方,与中原敌对的刘汉王朝,其实与赵宋已经“修好”有一些年份。
早在“先南后北”的战争战略确定下后,赵匡胤就向当时的北汉国主——刘钧,发去书信一封。
其中大意,赵匡胤愿意重新修订两国关系:
若是刘钧愿意,北汉与赵宋的前仇旧恨一笔勾销,暂且不相往来;
若是刘钧不愿,就率军前来太行山,大宋也在此摆开阵势,两军大战一场,以作胜负。
面对赵匡胤的示意,刘钧的表态,也是很识时务:
北汉的国土不足大宋十分之一,国力与兵力,经过连年的损耗更是不敌。
自己之所以还身为国君,偏安一隅,不愿意放弃帝位,不愿意放弃北汉一国,为的不过就是延续刘氏香火,让宗庙不绝。
“既如此,开尔一条生路。”
面对刘钧的低头,赵匡胤也是尽显打过气度,给刘钧与北汉一条“活路”。
于是,通过这样的对话,大宋皇帝赵匡胤与北汉国君刘钧签订了口头上的条约,北汉与赵宋双方暂时达成一个和平协议:
双方不起战事,互不为敌,止兵休戈。
从北汉的角度来看,这无疑是件好事。
但从赵匡胤的角度出发,这可不是突发“善心”,而是“利益”所使。
自古兵家大忌,无异于两面受敌,南北两方同时用兵。
赵匡胤对北方的和善,不过是为了促成对南方的开战。
只要刘钧同意,赵宋可以暂时与北汉休止战事,那么赵匡胤就可以集中对南用兵。
大军打开南方战局,而不用顾虑后方的安危。
显然,从现今顺利攻下荆南、湖南与后蜀取得的一系列胜利来看,赵匡胤的战略目的达到了,北汉并未在赵匡胤征伐南方时,在北面挑起战争。
双方达成了难得的“和平”。
不过,赵宋对北汉这份特别的“宽待”与“善意”,仅限于赵匡胤不想与之为敌的时候,也不代表双方永久的“和平”。
当利益的矛头调转,将北汉推至赵宋大军面前时,这份口头的和平协议,也将立即作废。
变故,或者说机会,往往发生在意料之外。
天会十二年,即大宋开宝元年,北汉睿宗刘钧,忧瘁得疾,病重而亡。
刘钧为何而忧?
穷。
哪怕是一国之君,也不得不为“穷”而忧心。
而在赵宋不断攻取南方大片国土时,以战养战时,北汉,却并未因为这几年“休养”而壮大。
北汉国境本就狭小,可用的资源很是有限。
而赵匡胤,虽然协议了赵宋不会对北汉发起战争,但却以“侵扰”为要的方式,阻碍北汉的正常发展。
每到农忙,每有兴致,赵匡胤就派兵侵扰北汉边疆,不断施压。
每每被宋军侵扰,严重影响了边疆的农耕与经济,让北汉无法发展国力,被弄得苦不堪言,却又无能为力。
除了发展被打压,北汉内部还有一笔极大的开销。
首先要养兵,作为战乱时期,军备这笔开销,占了北汉国力的极大头。
其次,便是每年还要向契丹朝贡,这样才能得到契丹的“庇护”,或者说在契丹的威胁下“苟全”。
本就不多的人力、物力、财力,在这两项必要的开支后,使得北汉掏不出什么余钱,来修缮城池、巩固边防,就连朝中官员的俸禄也是极低。
越穷,就越怕。
北汉国君刘钧,南方惧怕大宋,北方惧怕契丹。
赵宋刚立国时,刘钧曾经援助李筠,想要联合攻打中原。
可那场战争中李筠被灭,刘钧退兵,忌惮大宋会揪着这“旧仇”,再寻机会向北汉出兵。
而且自刘钧上位后,北汉与契丹的关系也是十分紧张。
先是擅自改国号未向契丹汇报,又是私自联合李筠擅于中原开战,最后便是杀了掌军的枢密使也未向契丹告知。
刘钧的种种行为,挑衅了契丹对于北汉的“权威”,两国的关系也到了紧张点。
南北都交恶,却又还未到撕破脸皮的地步,使得刘钧对赵宋与契丹双方都十分忌惮。
却又不得不夹在两国中间,居于这皇帝之位,日夜忧虑而亡。
这一点,倒与北汉的上一任国君——北汉世祖刘崇,很是相似。
前一位,被周世宗柴荣击溃,忧愤而死。
后一位,又被大宋皇帝赵匡胤力压,忧愁而死。
刘钧驾崩后,北汉的皇位下一任将传于谁身上,就成了新的问题。
因为刘钧并无儿女,继位的人选,只能从其几名养子中挑选。
其外甥刘继恩,便是刘钧收的第一名养子。
此人虽为皇室,但身世凄惨。
其父,不过是五代十国乱世之中,一名普普通通的兵士。当时刘家还未发迹,刘崇——即后汉高祖刘知远之弟——北汉世祖,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对方。
待到刘知远取代后晋建立后汉,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整个刘家的亲属也摇身一变,成为“皇亲国戚”。
当年那名兵士,也不能再是兵士,想要让其登上高位,却无甚过人的能力。
而其妻子,有皇族刘氏的血脉,更得到了地位的提升,便愈发瞧不上自己这个“士卒”出身的丈夫,屡屡中伤,深居在宫久不回家。
恼怒之下,其父便揣着短刀,想要将其妻子一刀捅死已泄愤。
然而,谁曾想这一刀下去,人却未死只受了轻伤。见事情败露不成,知晓只剩死路一条,其父便当即抹颈自杀。
其父自杀,其母改嫁,又育一子,更不待见这与窝囊的前夫所生下的儿子,刘继恩便成了孤儿。
于是,其舅父刘钧见其可怜,因自己膝下无子,便将刘继恩收作养子。
凄惨如此。
而除了身世夹杂着皇室的混乱与悲惨外,刘继恩其人,也是身形怪异。
长上短下,上身强壮,下身短小。
骑上马,很是魁梧。
徒步走,便像侏儒。
而且,除了外形不怎么样,其能力也“差强人意”。
因为偏爱,刘钧可以想要对其多加栽培。
自己登上北汉帝位后,便命刘继恩为太原尹,成为北汉国都的执掌者。
毫无作为,只能以这四个字作为总结。
期望很大,然而这名养子没有给自己的期望任何回报。
刘继恩唯一表现良好的地方,孝顺,很是孝顺。
或许是因为身世的凄惨,或许是知晓自己再无过人之处:
昏定晨省,侍候周到。
以一个“孝”字,在刘钧面前树立了良好的形象。
当然,除开刘继恩,刘钧还有其余的几名养子。
只不过都排在刘继恩后面,使得刘继恩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嫡长子”。
所以在考虑北汉皇位的下一任继任者时,刘继恩排在第一个要考虑。
这名养子,唯一让刘钧有所迟疑的,便是没有治世之才。
自己执掌北汉,面对中原赵宋与北方契丹的施压,尚且难以苟全。
若是皇位传到了刘继恩的手中,其有治国的能力吗?
就立储问题,北汉皇帝刘钧去问了当朝宰相郭无为。
不答。
有的时候,不答话,反而就是最直白的答复。
然而,无论刘钧是否下定了决心,无论刘继恩是否是合适的继位者。
伴随着北汉睿宗刘钧的突然驾崩,皇位只能落于刘继恩身上。
而北汉的变故,并未因皇位的传承而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