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敲定了攻取南唐的各项事宜,赵匡胤也开始逐一准备。
首先,便是挑选了何时的人选,往北方派遣了使者,去和契丹和气地沟通沟通。
前次,赵匡胤率军亲征,中原大举进攻北汉,契丹曾派援军相助。
曾经被视为心头大敌、为祸中原的契丹,在此一战中,遭到了赵宋军队的有力阻击。显然,当初可以在中原“肆无忌惮”的契丹,如今已经无法再如此“肆意”。
北方契丹,不得不认识到,如今的这个中原王朝——赵宋,国力与兵力已经愈发强大。
还有那些被任命为赵宋驻守边关的将士们,都是赵匡胤精挑细选的猛将,中原的乱世,已经快要结束,而北方能够肆意为祸的日子,似乎也快到了尽头。
契丹与赵宋,早晚也会有一场大战。
这是双方心中都十分明了,却又默契地都隐瞒得很好,都不想在此时先一步挑明。
赵宋,现在南方未定,天下尚未一统,还不到与契丹开战的时候。
契丹,坐拥得来的燕云十六州,现今仍有好处可享,不愿冒险挑起事端惹来风险。
于是,通过派遣使者,赵宋与契丹双方“真诚、和平”地沟通,两国之间成功修订了契约:
无妄侵伐。
并不需要任何实质上的举动,这一份协议,就足够两国试探出态度。
此外,就在赵匡胤遣使与契丹修订止战协议之时,还有一只快船,顺江快速往南唐直去。
大臣徐铉,出使京城开封,并未能给南唐带回什么太好的消息。
但是前后脚,却又跟来了一个大宋的一个使臣:
以为江南国主——李煜祝寿的理由而来。
虽然自己派出的使臣,交涉结果并不怎么样。但自然,中原上国来使,能为江南的国君携礼祝寿,还是要受到南唐的好生招待。
至少,这是中原赵宋难得给的脸色,南唐好歹都要接着。
“中原此时遣使前来,不过是缓兵之计。
明面上可好好招待,但万不可掉以轻心,陛下,此时,正是我南唐危急存亡关头啊。”
在朝堂上,中原来使,自然受到了南唐的好生招待。但在私下里,南唐的有些人,可不会给赵宋好脸色,依旧警惕性十足。
林仁肇与一众南唐将领,私下拜见国主李煜。
“此时,中原整兵休整,尚未出兵,反倒正是我南唐主动出击之时。
守江要守淮,如今,若两国开战,我军只有一道长江天堑为依仗,不足以策应万全。
趁赵宋军备未足,我军可主动出击,以长江为据,先迅速夺回淮南之地。
江淮互为依仗,才可与中原赵宋久持。”
从大的战略意义上讲,林仁肇作为主战派,肯定会向李煜提议主动出击。
江淮江淮,有江得淮,有淮护江。
当年,周世宗柴荣三征南唐,若不是有淮南之地充当屏障,顶替了主战场的位置,长江一域,国都金陵,会不会被赵宋大军一举拿下,都还很难说。
林仁肇认为,如今南唐与赵宋,之所以还未开战,不过只是因为赵宋还未做好出兵的准备,已经只剩最后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
一旦赵宋将军备筹备齐全,必定会向南唐发动进攻,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可言。与其坐以待毙,林仁肇主张先下手为强。
夺回淮南,到时候再跟赵宋打硬仗,南唐也有一定的资本,不会被轻易拿下。
要是继续“憧憬”着等下去,或者幻想一道长江天堑就能阻隔赵宋大军的进攻,还不如趁现在做点实际的事情。
“夺淮之事,怎会如此轻易。
赵宋亦有重兵设防,若贸然取之,惹怒中原,挑起战端,反而坏事。”
一听要想淮南出兵,现今可是中原赵宋的地盘,李煜肯定是立马摇摇头,不会同意。
“陛下若不愿出兵淮南……
吴越,乃我南唐仇敌,素有旧怨。
他日若战,吴越必被中原所导,以犄角攻我,当先灭之。”
知晓南唐已向中原朝贡数年,皇帝李煜也是数次屈尊屡降身份。要劝李煜向中原挑起事端,太难了。
既然不愿“冒犯”中原,吴越,也可以作为一个不错的战略目标。
吴越与南唐,可以说是素有仇怨,两国的关系历来可不怎么好。
中原如今国力繁荣,兵力壮大,南唐不敢“以下犯上”,那么临近的小国吴越,以南唐现今的实力,还是有很大希望可以一战。
淮南是难以收回,退而求其次,将吴越给攻下,一来可以壮大版图,二来避免到时被赵宋与吴越两面夹击,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吴越如今久附中原,若是出兵,中原怎会坐视……”
又摇了摇头,打吴越,那中原也会听闻动静,有文武双全的皇帝赵匡胤坐镇中原,赵宋可不会坐视吴越被南唐拿下。
“陛下,末将听闻,宋军于长江上游修造战船,被我南唐商人发现。
若陛下同意,不必由陛下派人,商人愿暗中派人点火,引燃战船,以阻宋军来犯。”
打淮南不敢,打吴越不行。
众将搬出消息,已经有南唐往中原经商的商人,发现了宋军在长江上游修筑战船。
很显然,这些战船一修好,肯定会被中原赵宋用来进攻南唐。
侵略目的已经如此明显,那些南唐的商人们,也不愿国家来冒这个风险。
只要你国主李煜一点头,南唐商人们自己派人暗中将战船烧毁,以此来报效国家。
听罢,良久,李煜不言。
中原赵宋,此时肯定在紧张备战,赵匡胤命人做着各方面的准备,势要收取南唐。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南唐与赵宋之间的矛盾,已经快到了关乎国家存亡的时候,不是拖延,不是送礼,不是退步,就可以解决的。
不把南唐收入囊中,赵匡胤,一定不会满足。
为何赵匡胤的刀都快驾到脖子上了,国主李煜,还是如此怯懦,不愿面对?
沉默,死寂。
南唐的臣子中,有主和派,有消极派,面对强大的赵宋,会去谄媚,会去亲附,会想要保有最后的太平与安稳。
但是,仍有一众将领,仍有南唐的子民,在等着国君发话。
只要国君李煜一句话,南唐,非无忠心死士。
“尔等……欲逼我负亡国之名耶?”
终于,李煜声音略微颤抖,看着林仁肇一众,说出口。
听闻此语,林仁肇一众将领,神色同样难看。
“在中原使者离开前,尔等就不要再私下觐见,以免隔墙有耳,使人妄加揣测,生出误会。”
挥挥手,李煜将一众人屏退,不想继续听下去。
在中原的使者离开前,林仁肇这些人,就不要再来与自己说这些“有违上意”的话。
免得走漏了风声,被赵宋的使臣知道后,万一传到赵匡胤的耳朵里,无论南唐是否真的有想法、有举动,可就落了把柄在别人手中,难免被动。
“是……”
不记得,这是主战派第几次来向国君李煜劝谏。
众将退去,数次谏言,国主皆惧,不敢从。
“这几日,好好招待中原使者,万万不可怠慢。”
比起林仁肇等人的谏言,对于李煜而言,将这中原来的使者招待周全,才是眼前要事。
毕竟,对方怀着善意前来,或许,赵宋与南唐,还有可回旋的余地,一点机会,也不可放过。
“遵旨。”
看着亲信退下,李煜躺在龙椅上,轻叹一声。
国君之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令人纠结万分。
终于,怀着这矛盾的情绪,在南唐逗留了数日后,向江南国主李煜送上寿礼,传达中原的善意后,赵宋的使臣,离开了南唐首都金陵,准备返程。
为此,南唐国主李煜,自然是命人好生相送。
刚迈上船,忽然,这赵宋的使者神色一变,猛地一拍脑袋。
“糟了,有一事差些忘了。”
“大人,可还有何事未办妥?”
见对方一脸懊悔,南唐送行的大臣们也想到可能是什么要紧事忘记办,连忙问到。
“官家有意修天下图经,如今四方皆有,唯缺南唐一地。
此次奉命为江南国主贺寿,临行前,赵宰相曾嘱托,能否顺带向贵国求一份南唐图经带回。
这些时日受贵国招待,热情之至,忘乎所以。
险些忘记,此时才记起。
罢了,此时已有些仓促,若是不便,待我回朝后禀告与赵宰相,再派人来取不迟,也不多麻烦几位大人。”
一拍脑袋,这位赵宋的使者想起,想要一份南唐的图经。
不过马上就要启程回京,想了想不便多麻烦,又摆摆手表示算了。
“既是陛下之旨,容我等向我主速速禀告。
若大人愿稍等片刻,可让人将图经送来,也免大人回京后被赵宰相责罚。”
“如此,便是麻烦诸位大人,谢过了。”
“哪里,大人言重。”
一听是赵匡胤的需求,南唐的几名臣子,立即派人向国君李煜传信。
急匆匆命人准备,紧赶慢赶,终于是在使者启程前,将南唐的图经恭敬奉上。
这图经,便是赵匡胤所欲求的,南唐州县的地图,便如此顺利地到手。
祝寿与善意,只不过是个由头与借口。
这份包含南唐各州县详细信息的地图,才是真正所求的东西。
在为李煜祝寿的这段时间,对于图经之事,是刻意只字未提。
等到将要离开时,才突然貌不经心地提出,让南唐一方没有丝毫的考虑与戒备。
当然,赵宋真的需要什么东西,南唐也不可能拒绝,只是如此更能隐藏住自己真实的意图。
就在南唐不愿主动出击时,赵宋却在暗中步步紧逼。
两国交战之日,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