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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风音听了我的话,在胸前合十的双手僵定在那里,连眼睛都不眨了。
几秒钟之后,她才缓缓地开口:
“为……为什么,还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呢……明明今天下午已经重现了当时我们的情景,已经为大家洗清嫌疑了不是吗……”
我摇摇头,将她的说法否定了。
“原本是应该洗清嫌疑的,但是却也因此才证实了她们才是犯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
“学姐你说能给她们洗清嫌疑,凭借的理由是什么?”
许风音双手放在膝盖上,回想起当时的话,说:
“因为我们在玩那个纸牌游戏啊,是谁发出命令和谁离开部室去买饮料都是不确定的,是随机的呀……而,而且……”
“而且并没有出现独自一人呆在部室的情况,总有另一个社员在现场,无从下手。”
见她又开始结巴,和奏姐便帮她补充上去了。
“对,对啊……难道这还不能证明吗?”
许风音一脸疑惑地望着我。
“没错,学姐你帮她们洗清嫌疑的关键是‘纸牌游戏选出国王和出局者是随机的’这一点。”
我停顿了一下,发现和奏姐并没有和许风音一样紧紧盯着我的脸。看来到目前为止我说的,都在她意料之中。
不过,这并不影响我继续说下去。
“那么,将随机的事情变成必然的,不就行了吗?”
“这,这种事,怎么可能做得……啊!”
许风音原本打算说下去的,但是我将手上的书亮出来之后,说到一半的她便惊叫了起来。
我手上拿着的,就是早上看的《毕业前杀人游戏》。
“没错,这不是做不到的事情,而是很容易做到的——只要三人串通起来,将最后一局的手牌全部换成鬼牌,那么学姐你会拿到鬼牌这件事就是必然的了。”
办公室里面沉默了下来。
许风音捂住嘴巴,睁大了眼睛,似乎很惊讶。
而和奏姐则闭着眼睛,继续品尝着红茶,什么都没说。
我就这样站着,手里拿着书,等待着她们的反应。
和奏姐将红茶再一次放回到杯碟上,沉默的空间发出了清脆的瓷器摩擦的声音。
“很遗憾呢,未宁,你的推理是错误的。”
和奏姐睁开眼睛,脸上挂着包容一切的笑容。
“错……错误了?”
虽然我对自己的头脑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但是这次我却特别的自信。
而这份自信,却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就被和奏姐否定了。
“未宁的推理,完全照搬了《毕业前杀人游戏》呢。都怪我,没有将剧情说清楚,所以才会让你出现这样的错误。对不起呢。”
“和奏姐……没说清楚什么意思?”
“小说里面的雪月花牌游戏是看不到对方的牌的哦,是靠单纯的‘唱牌’来得知别人手上的是什么的,这样才能顺利将对方骗过去。”
和奏姐竖起食指,指了指我手上的书。
“而文学社玩的扑克牌游戏,可是要在发完牌之后亮牌的哦。我没说错吧,风音?”
许风音点点头。
“而且,扑克牌里面的两张鬼牌可不是完全一模一样的,小王是黑白的,大王是彩色的。所以,未宁你所说的推理无法使用于这次的纸牌游戏里面。”
“……”
我咬着牙,虽然不甘心,但是和奏姐却说得却是事实。如果这游戏亮牌了,要串通起来将所有的牌换成鬼牌就不起作用了。
“再说,扑克牌可是有54张牌哦,要将这么多牌全部换成鬼牌,而且是同一个品牌的扑克牌,可不是什么容易实现的事情呢。”
“对啊,对啊,这,这真的不可能呢!”
许风音似乎在为能给自己社员洗清嫌疑而开心,脸上都飘起了绯红。
“啊……”
被和奏姐这么说起来,我刚才说的确实是一个实现可能很低的假设。
不过,和奏姐的话却提醒了我。
将54张牌全部换掉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那么反过来的话,就是很容易的事了。
“那么,我有一个新的假设。”
“哦?未宁今天很积极呢!”
和奏姐又眯起眼睛笑了。
“那么,这次让我们再听一下吧。”
“就如和奏姐刚才说的,要把54张扑克牌换掉不太可能,那么,将其中几张藏起来,还是很简单的吧?”
听见我的话,许风音肩膀抖动了一下。
而和奏姐则没有表情的变化,让我无法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想法。
“将,将其中几张藏起来……这种事,做起来……”许风音声音微微颤抖,“没有什么意义吧?”
“有意义。”
我回答道。
“……”
“我之前忽略了你们玩的游戏,还有一个‘积分系统’。只要能够抽到A,就肯定会得到最高分,那样的话,成为命令别人的‘国王’也是概率确定的事情了。”
因为刚才站着的时候腰挺得太直,所以有点累。我将手上的书摆到桌子上,然后双手撑着桌子,接着说下去:
“只要确定自己是‘国王’,要将学姐叫出去买饮料,是肯定没问题的事情。这样,要得手也轻而易举了。
“所以,犯人是分数最高的董芸。”
“不可能。”
“嗯,不可能呢。”
在场的两人同时判决了我的这个推测的错误。
“为什么?”
“因为按照未宁你的说法,是没办法确定最后出局的是谁。这就回到了‘《毕业前杀人游戏》里面无法确定谁会吃到有毒点心’这个问题上了。”
“嗯,会长说的对……”
许风音附和着和奏姐的话。
“如果不是我最后抽到了两张鬼牌,最后出局的可是分数最低的小琳哦。”
“再说,沈琳在给我们提供情报的时候,不是有说到,当时有搜过董芸的身,确认她没有作弊吗?既然当时她都能够确认这点了,再去怀疑董芸,就显得没有意义了。”
我的推理又被轻易地推翻了。
我无力地靠到桌子上,尴尬地扶着额头,说不话来。
“不过,未宁已经离真相不远了哦。一开始你的方向都是正确的,只要将两次推理合起来想一下,就可以得出最后的结论了。”
和奏姐左手扶着脸,对我说。
我看着和奏姐微笑的脸,咬咬嘴唇。
和奏姐也说她知道是谁偷走了样刊,也就是说,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会说错了吗?
虽然很不甘心,但是对方是和奏姐,也没办法。
她比我读的书要多得多,见识比我广,脑子也比我灵光。一开始就看清事情的真相也是很正常的。
而我,能在和奏姐的提示下,推理出能够得到她称赞的半成品结论,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不甘心的?
我苦笑一下,摇了摇头。
接下来,是和奏姐的主场了。
“那么,和奏姐,你知道犯人是谁的,对吧?”
“嗯,这么说也可以。”
真是的,这个时候还在故弄玄虚。
“那接下来,就把时间交回给你了。”
我不顾还有客人在场,伸了伸懒腰,走回自己的位置坐好。等待着和奏姐的推理开场。
其实,既然和奏姐将我的推理结果掉了,那么还有嫌疑的人物就只剩下两个人,沈琳和何钰惠。
当然,还有出现在当时对话的顾问老师,但是她只是停留了不到能下手的时间,所以应该不会是她的。
所以,犯人就在何钰惠和沈琳两人当中。
两个人都有离开过部室,嫌疑都不小。其中沈琳还是差一点就要出局的人,竟然能在最后一句翻盘,怎么想都很可疑。如果犯人真的是她,那么她又是怎么从当时也在场的另一个人眼皮底下将东西偷到手的呢?
我想不到。
还有何钰惠。存在感不高,但是这或许正是她能得手的最有利因素。能够完全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动手。可是,如果犯人是她,那动机是什么呢?
我想不到。
但是这一切,很快都会在和奏姐的推理下解开吧。
我这么期待着。
可是,和奏姐只是默默地将已经不冒烟的红茶一饮而尽,连同杯碟一起递给我,让我给她续杯。
喝这么多红茶,小心等一下要上厕所啊。
我抱怨着,给她倒了第二杯红茶。
和奏姐将第二杯红茶递到鼻子旁边闻了闻,很满足地呷了一口。
“果然红茶泡得久一点才香呢……”
一副沉醉在红茶里面的样子。如果她像平时专注于书本里面那样“不省人事”的话就糟了。
但是,我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和奏姐将红茶放回杯碟上,用手指轻轻揩去杯沿上残留的液体。
“偷走……这么说应该不对,应该说,样刊以及表白的回复现在在哪里。”
“不是一样么?”
我还是没忍住抱怨了一句。
“不一样哦。”
和奏姐向我笑了笑。
但是很快就将脸转向了许风音,用似笑非笑的声音,说:
“因为偷走样刊的是就是风音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