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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走样刊的是许风音本人?!
“等等,和奏姐你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嗯?我搞错了吗?”
“这次可是风音学姐的委托啊,怎么可能是她偷走的?”
“不可能吗?”
和奏姐歪着头,带着意义不明的笑。
虽然和奏姐喜欢恶意卖萌,但是这时候我完全萌不起来。
我看向坐在沙发上的许风音,她捧起咖啡杯,递到苦涩而弯曲着的嘴边。
“……会长,这,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哦……”
她没有放下咖啡杯,而是用力握着,脸上带着困惑苦笑地说。
“我没有开玩笑哦。因为,样刊其实并没有丢失,不是吗?”
“欸?怎么回事?”
虽然似乎有什么快要明了了,但是我还是一头雾水,并没有理清事情的始末。
为什么和奏姐会说样刊从一开始就在许风音那里?
“从一见到文学社的社员开始,她们提到丢失的,都是‘学长的回复’,并没有人提到‘样刊’。所以我就想,她们在意的,根本就不是样刊,而是学长给风音的回复吧?既然这样,样刊丢失的假说,就不成立了。”
“这,这,只能说明,我的社员们没有嫌疑……不是吗?”
许风音握着咖啡杯的手抖动了起来,幸好里面的液体已经不剩太多,所以才不致溅出来。
“没错哦,你的社员们都没有嫌疑。”
“可是却怀疑我?!”
许风音将杯子猛地激烈地放到桌子上,似乎已经有点生气了。
“明明是我来委托会长的,会长却说这样奇怪的话!难道会长觉得这样戏弄我很好玩?可能对会长而言,学长的回复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是我不一样!请不要这样戏弄我!即使是我,也会生气的!”
不仅话里面带着浓烈的愤怒,连脸上都涨红了。
看来这次,看似和气的许风音真的生气了。
对话估计是没办法进行下去了吧。
我这么担心着看向和奏姐,她完全没有被吓到,很淡定地喝着红茶。
“风音,你觉得我在糊弄你?”
“难道不是吗!”
完全想不到那个许风音会这么顶撞和奏姐。
“你不承认其实样刊一直在你手上?”
“所以说啊,我没……”
“那么你为什么在玩纸牌游戏那天要穿短裙和过膝袜呢?平时你都是穿长裤的吧?”
和奏姐没有等许风音说完,便冒出一句不明所以的话。
“小琳不是说了吗,我是……”
“是因为那天要收到学长的回复,所以穿着隆重了?”
“嗯……”
被和奏姐连续打断了两次,许风音似乎意识到自己没办法跟和奏姐抢话头了,便只是点点头。
“真的仅仅是因为这样吗?只是因为收到回复,所以穿和平时不一样的衣服?”
“和奏姐……”
我觉得和奏姐说得有点过分了,便插嘴了。
“或许你没有这样的感觉,但是一般女孩子去见喜欢的人的时候,都会好好打扮的,所以特意换衣服也不是什么奇……”
没等我说完,和奏姐便用力地摇摇头。
“不是的,未宁。风音她之所以穿着过膝袜和短裙的原因并不仅仅是这个。她是为了将两张鬼牌藏在袜子里面。”
将鬼牌藏在过膝袜里面?!
不需要和其余的人串通一气,也不需要将牌全部换掉,只需要将其中几张藏起来,完全是能做到的事情。
将两张鬼牌藏起来,就完全可以确定自己会出局,而且只是少了两张牌,完全不会被人注意到。
“我已经将你们那副牌拿过来看过了。听说,你们是那天新买的呢。”
和奏姐从书包里面拿出我们提到的那副扑克牌,展示给我们看。
“我数过里面的牌,总共有52张。也就是说,少了其中两张。”
“少了鬼牌?”
我脱口而出。
但是和奏姐摇摇头。
“不是的,两张鬼牌都在里面。少了的,是一张2和一张K。”
“那,那不就什么都证明不了了吗?”
沉默了许久的许风音似乎松了口气一样,向和奏姐质问。
“真的什么都证明不了吗?”
“不是吗……”
许风音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新买的扑克牌会无缘无故地少了两张,不是什么常见的事情,我也不打算把它当作事故来理解。”
和奏姐站了起来,走到我身后。
“刚才经过未宁的推理,我们可以知道,将A藏起来,保证自己一定获胜当国王,这种事情,对偷取样刊是没有意义的。而且,沈琳的证言也证实了当了国王的董芸没有作弊。所以,藏起纸牌的不会是董芸。”
和奏姐说着,踱着步离开我的身后,向许风音走去。
“而何钰惠跟沈琳,她们有没有可能藏起纸牌呢?虽然不是没可能,但是最后的结果证明她们并没有这么做。因为两人并没有当上国王,也没有当上出局者。所以事先藏起纸牌,对两人而言,没有实际的意义。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突然在最后一局的时候抽中了两张鬼牌而直接出局的人,也就是风音,你。”
和奏姐站在许风音面前,伏下腰,将脸凑近许风音。
“你事先就将两张鬼牌藏在过膝袜中,等到最后一局的时候悄悄将手上的牌换过来,这样,你就达到离开部室目的了。
“接下来,你就将换出来的手牌夹进了样刊里面,塞进书包里面带回宿舍了。不知道是遗忘了还是认为没必要,你一直没有将两张牌带过来放回去。所以这副牌才会少了一张2和一张K。”
许风音被和奏姐突然凑近的脸吓到身体直接靠到了沙发的靠背上,大气都不喘一下。
和奏姐将脸移开,许风音才深深地喘了一口气。
“只要在你的宿舍里面找到了少掉的两张牌和‘被盗’的样刊,估计就能证明我说的是对的了吧?”
和奏姐说话的时候,许风音的眼睛一直没有看着她,而是迷离在咖啡杯上。
结果,我还是没弄明白。
“为什么学姐要做这种事呢?”
“之所以要保证自己会出局,为的就是营造‘样刊是在我不在的时候被盗’的这样的假象。就像东方快车谋杀案里面,犯人们捏造出的那个红衣女人一样,为了混淆我们的视线。”
又是东方快车谋杀案。
我记起之前许风音跟我说看完毕业前,要去看一下东方快车,看来这不是无心之言,而是因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正是如此才会说出来的。
“会长……是,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许风音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和奏姐的眼睛,问。
“从你跟未宁说《毕业前杀人事件》和东方快车杀人案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怀疑了。”
“为什么?我在那时候就露出马脚了吗?”
许风音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就连我也觉得很惊讶。关于这件事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该说是直觉呢,还是说灵机一动好呢。不过,一般人不会说那两本小说相似的吧?除非觉得自己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听了和奏姐的话,许风音露出了苦笑。
“哎呀,想不到竟然是因为这种理由……”
和奏姐没有说什么,转过身来,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应该是说得口渴了或者是刚好想喝,她端起已经是第二杯要见底的红茶,优雅地啜了一口。
“接下来,风音,你会给我们一个解释的吧?”
和奏姐问。
许风音无力地点点头,表示会从头说起。
“我呢,从小就因为长得不好看,一直都很怕生、觉得自己不够有魅力,结果就养成了一紧张就说话结巴的习惯。”
她一开口便说出了让我不知该说是惊讶还是觉得理所当然的话。
这么说来,许风音虽然不是特别漂亮,但是也不会让人觉得不愉悦。总之是不至于让自己自卑的样貌。
可是,这却让她难以自信地抬起头来、不能流畅地说话,想想都觉得可惜。
我在确保在场的两位都不会注意到的情况下轻轻叹了口气。
“在我当选了文学社的社长之后,和社里面的学妹们相处得多了,也想要变得自信一点,想要在大家面前有自己的位置。”
我回想起文学社的那三个社员,时尚潮流的她们,那般的精力旺盛,和她们相处,难怪怕生的许风音会有这样的想法。
“所以我就想向广受欢迎的若羽学长表白,以此来提升自己的存在感,让大家更多地在意我,让自己能够自信起来。
“我对学长……要说喜欢吧,还是很喜欢的。可是比起喜欢,更多的,是希望能够借助学长的光环,让自己也稍微沾点光……虽然这样很对不起学长……”
许风音表白的原因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存在感?
为了让大家更加在意自己……
为了让自己自信起来……
……你也一样哦,你只是希望把我变成你的附属品用来炫耀而已。你喜欢的不是我,只是你自己……
澪在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笑着对我说出的那句话,还有那轻蔑的酒窝,一起浮现在我的脑海。
我咬着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紧了拳头。
“我跟学妹们说了我向学长表白了之后,立马就变成了大家的中心。大家比我还要在意学长的回复,每天见面第一时间就是问,学长回复你了吗?学长接受你了吗?这样的。
“而我,也乐在其中。
“可是,当我收到了学长的回复的时候,却犹豫了。如果我将回复告诉了大家,那大家不就不再在意我了吗?那我不就又回到了以前不被注意的时候了吗?
“这样想着,结果我不敢将回复交给大家看。”
许风音叹了口气,端起已经很久没有冒出热气的咖啡。
她的杯子比和奏姐的要小,和奏姐已经喝完两杯红茶了,她却连第一杯都还没喝完。
看来她根本就没有心思在喝咖啡啊。
事实也是如此,她放下咖啡杯的时候,杯子里面的液体并没有变少。
“所以我才自导自演了这一场‘被盗的回复’的闹剧,想要假装自己根本没有看到过学长的回复,想要将结束这样被大家注视着的日子拖延下去。
“因此而造成学生会两位的困扰,真的是对不起。”
说着,脸上露出了“万分抱歉”的表情。
但是我没有接受这样的抱歉。
我无法接受。
我无法接受。
我不可能接受……
“嚯嚯——说到底,你只是因为要将学长当做自己炫耀的资本,顺便利用了我们,这样说,没错吧?!”
我用扭曲得变形的声音说出了一直憋在胸腔里面的话。
“未宁?”
一直没有说话的和奏姐也一脸惊诧地看着我。
对啊,或许在和奏姐看来,我是一个觉得生气很麻烦所以早早就已经将它摒弃掉的人吧。
也难怪她会觉得愤怒的我不可思议,难怪会露出这样惊讶的表情了。
可是我却依旧怒不可遏。
我要继续说下去。
“自说自话地利用别人,利用完就说一句抱歉就完事了吗?!我们学生会又不是慈善机构,我们为什么要陪你玩这样的游戏?!”
我敲打着桌子,放在桌子边上唯一一本的小说掉落到地板上。
“如果根本不喜欢人家,就不要表白呀!玩弄别人的感情,还利用身边的人,为的就是自己能够成为大家的中心?别开玩笑了,你这个只——爱——自——己——的——人!!”
“够了!未宁!”
和奏姐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我的身后,将双手放到我的肩膀上,让我冷静下来。
和奏姐纤细的手指的温度透过衬衫的布料传过来,我才意识到和奏姐在担心我。
我抬起头来看了看许风音。她已经被吓得蜷缩成一团,眼泪拼命在流,本来就很小的脸蛋已经被泪水包裹得看着有些扭曲了。嘴里还像念经一样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看着这样一个泪人,我发现自己说得过火了。
虽然许风音有不对的地方,可是不至于因此就被我这样训斥为和我一样的“只爱自己的人”。
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站在正义那边。
相反,自己才像是反派。
只会将自己的懦弱发泄在别人身上,太差劲了。
我低着头,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说了句:
“不好意思。”
和奏姐拍拍我的肩膀,没有说什么,走向许风音, 然后将她的脸埋进胸前,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
“没事了,没事了……”
许风音还在和奏姐的怀里不停地颤抖着,不停啜泣着。
对话因为我的冲动言论而中断了将近半个钟。
许风音拭去哭得红肿的眼睛下方的泪痕,捧着和奏姐刚端来的冒着热气的咖啡,低着头不说话。
和奏姐看着已经渐渐平静下来的许风音,像心中放下石头一样,露出了微笑。
她转过脸来,也对还愁眉不展的我展露了微笑,就像在说:“没事了,不用自责了”一样。
我只好无奈地示以苦笑。
“话说回来,风音。”和奏姐对正喝着咖啡的许风音说,“学长给你的回复究竟是什么呢?”
许风音放下瓷杯,将手伸进上衣外套的口袋里面,拿出一个被对折了的白色信封。
她将信封摊开,递向坐在她身旁的和奏姐。
“这……这就是学长给我……的回复……”
“原来你一直都带在身上啊。”
和奏姐从她手上接过信封,朝着我的方向挥了挥手,似乎在示意我也过去一起看。
我一如既往地轻轻地叹了口气,便起身过去了。
白色信封并不是平时邮局的那种需要填写邮政编码和地址的短边开口信封,而是电视和漫画里面随处可见的专门用来写love letter用的长边开口的西式信封。
和奏姐小心翼翼地翻开不知是一开始就没有黏上还是已经揭开了的封口,从里面抽出一张纸质似乎很好的纸张。
打开一看,是一张标准的A4纸,没有花哨的边框和花纹,仅仅是写有内容的白花花的印刷纸张。
上面写着一行数字:
“9666/99933/99444/4488266/66444”
“密码?”
我不由得说出口来。
许风音点点头。
“嗯。这也是为什么我不敢告诉学妹们的原因之一。”
“那这串数字是代表了什么意思?”
我问。
“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
许风音将双手握在一起,摆在膝盖上,低着头。
“学长没有明确说是接受我的表白,而是用这一串数字的密码回复我,也就是说,我被委婉地拒绝了吧……”
“这可不一定。”
和奏姐眼睛注视着纸上面的数字,左手握拳抵住下巴,似乎在思考那串数字的意义。
“和奏姐……你该不会是想解开这个密码吧?”
“既然对方把这个密码写进了对女生表白的回复里面,就是说答案并不是无解的。”
和奏姐回答我的时候,眼睛依旧没有离开纸张。
“不仅有解,而且应该还不会耗费太多时间就可以解出来,是只要思考一下,谁都可以找到线索并且思考出来的答案。”
说完,她将那张纸和信封一同放到茶几上,起身走到书桌去,拿了一支自动铅笔,又回过头来对我说:
“未宁,身上带着手机吗?”
“没有。我手机一般都丢在宿舍里面。”
为什么突然要找我借手机?要给谁打电话吗?难道说上面那串数字是电话号码?
可是我再次看了看那串数字,大概有二十几个,哪个国家的电话号码会有那么长啊……
“我的也丢在宿舍了……”
和奏姐似乎很伤脑筋。
“我,我的手机可以吗?”
许风音谨慎地问道。
“当然可以,帮大忙了。”
和奏姐轻快地从她手上接过和她很相符的屏幕相对娇小的4代白色苹果手机,按亮屏幕,打开编辑短信的界面。
因为输入法弹出来是全键盘,不知道是因为用不习惯还是其他原因,和奏姐便连续按了几次改变键盘模式,最后将键盘改变为九宫格。
她将手机的界面朝向我们,说:
“这行密码,其实是根据手机键盘上的数字和对应的字母进行对换,然后再将拼写出来的英文字母转换成拼音,所得出来的一句话。
“比如说,一个‘9’,就代表‘9’这个键按一次,出来的英文字母是‘w’;而接着又有三个‘6’,代表‘6’这个键按三次,得到的英文字母是‘o’。然后以此类推。”
和奏姐一边向我们解说,一边对着手机键盘在纸上写下几个英文字母。
“将全部数字转换为英文字母之后,得到的密码便变为这样。”
雪白的纸张上面比起刚才,多了一串字母。
“wo/ye/xi/huan/ni”
“啊……”
许风音看到这行字母,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似乎想要压抑住自己惊讶的情绪。
“这……”
“没错,学长给你的回复,就是‘我也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