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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将卷成一团的意面放进嘴里。
刚才何钰惠反驳我说不是风吹开的一个理由是窗帘被拉开了,而另一个理由是——
室内很潮湿。
紫云大学的冬天一般都是比较干燥的,至少今年的冬天没有出现大幅度回潮的天气。所以如果是正常情况下,室内是不会出现潮湿现象。
可是,如果是在窗户大开的状况下呢?
虽然没有尝试过,但是潜意识告诉我没下雨的冬天也是不会把室内变得湿漉漉的。
意面似乎有点咸,所以我暂时停下手中的餐具,端起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房间里的水,是怎么来的?
何钰惠很肯定地说了,不是入室者泼的水。那么,能够使室内这么大面积的潮湿的方法……
难道是……
有什么不可忽视的线索突然从记忆中冒出。
“啊,原来是这样……”
我小声地笑了出来。
“什么什么?难道未宁想到了什么?”
何钰惠探过脸来,激动地询问。
我点点头。
“今天学生会收到了不少邮件,虽然大部分都是女生节活动申请,但是也有不少毫不相干的宿舍水电报修。”
“咦?学生会还管这些的吗?”
何钰惠睁大眼睛,惊讶地问。
“不,那些绝对是发错地方了。学生会并不负责这方面的工作,所以你以后千万不要给我们发这种邮件。”
还要我一封封转发,别提有多麻烦了。
当然何钰惠没有听到我心底的抱怨。她只是歪了歪头,不解地问道:
“虽然我不会做那种事……不过这个和社长宿舍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我原本也以为没有关系,但是当我想起了其中一封邮件的时候,我才发现并不是这样。”
“咦?”
“众多水电报修的邮件中有一封很特别的,就是女生宿舍申请火警洒水器的报修。”
“……”
“原本我也没在意。不过现在想想,紫云大学防火系统相当完善,设备都是最新的。一般来说,安装在天花板上宿舍火警喷水器不会无缘无故的坏掉才对。
“可是偏偏真的有女生宿舍弄坏了火警喷水器。如果学校发生火灾的话,肯定会引起很大的轰动才对,可是似乎这方面的事情没发生过。那么究竟怎样才会弄坏这没有用过的火警喷水器?
“联系上了风音学姐宿舍的遭遇之后,我现在总算是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我将最后一口的意面放进嘴里,咀嚼,然后咽下。然后说:
“风音学姐的宿舍因为某些原因失火,然后火警喷水器被启动,向室内拼命喷洒灭火的水。这就是为什么房间里面会一片湿漉漉了。
“可是因为当时是春节期间,保安室内没有宿管,所以火警的鸣响一直没有停下来。虽然对于空旷的学校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当时在校道上玩耍、住在教师宿舍的老师的孩子们却认为出了不得了的事情,所以他们捡起路上的冰块,向玻璃砸去,打破了窗——这就是室内没有留下破窗道具的原因。
“小孩子们进入室内,将火警的蜂鸣关掉之后,从窗户又爬了出去。所以,入室者的目的并非行窃,所以室内并没有丢失什么东西。
“可是小孩子们却忘记把打开的玻璃窗关好,火警喷水器内部管道残留的水因为室内温度变冷而结冰,最后导致管道破裂,喷水器就这样被破坏了。所以学生会才会收到报修火警喷水器的申请。”
感觉真是绕了很大的一个圈子。
不过却把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
我抬起头来,看向一脸呆然的何钰惠,问:
“我想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听见我的问题,何钰惠从发呆中回过神来,激动地说道:
“啊啊,未宁说的,几乎和当时向那个打破玻璃窗的小孩子取得证词之后,向我们解释的警察说的一模一样!好厉害!”
她兴奋地想要为我鼓掌,但意识到这是公众场合,及时收手了。
“不过,未宁究竟是怎么知道打破玻璃窗的是小孩子在路边捡的冰块?我刚才应该没有提到这个线索才对的!”
确实,何钰惠刚才的话里面没有一个字提到过小孩子和路边冰块这些字眼。我之所以会联系到这点,是因为——
“和奏姐经常趴在窗边看着路边的小孩子捡冰块玩,所以我也稍微注意过。刚才灵机一动就想到了。”
我微笑着回答她。
可是不知为何,何钰惠的表情变得有点阴沉。
“是这样啊……”
她小声地嘟囔了一下,很快脸上恢复了笑容,稍微有点调皮地说:
“虽然未宁猜出了事情的大概经过,但是还有关键的地方没有猜出来——为什么社长的房间会失火呢?”
我扶着下巴,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道:
“我所能想到的,只有电线出现短路这点。”
“Bingo!”
何钰惠朗声肯定我的想法。
“虽然电线短路是正确答案,但太过于笼统。为什么无缘无故会发生电线短路?”
“唔……”
果然还是想不到。
虽然有一瞬间觉得会不会是因为老鼠啃咬电线导致,可是紫云大学对宿舍卫生要求极高,每年甚至每个月都会杀灭虫鼠。在宿舍里面真的会有老鼠吗?至少我是没听说过身边有人提起过宿舍闹老鼠的事情。
所以我排除了这个想法。
然而除了这点,我却没有别的想法了。
“我想不出来。”
只好缴械投降了。
按道理说,何钰惠应该会很高兴、很得意才对的。可是,这次她却显得一脸的无奈和失落。
“是吗……未宁真的想不到吗……”
“嗯?”
我真的想不到是什么意思?虽然不像是向我挑衅,但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何钰惠脸上带着无可奈何的苦笑,说:
“社长宿舍之所以会发生失火,是因为社长养的‘多啦’从笼子里面跑了出来,咬坏了电线哦。”
“‘多啦’?”
这可真是一个很奇怪的名字。是一只猫吗?
何钰惠有气无力地回答我:
“是社长养的仓鼠。”
“啊,原来风音学姐养了仓鼠啊。”
我无心的附和着。明明是仓鼠,却起了一个机器猫的名字,确实让人很无语。
那么,我和何钰惠之间的有关许风音宿舍的怪事的话题估计要转移到这只名叫哆啦的仓鼠身上了吧。
或许这个时候我就可以顺利开口说“虽然很有趣但我们还是先吃东西”了。
原本以为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这强烈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似乎花了不少的脑细胞,我终于想起来了。
——这个滑梯,社长好像也有给她的‘多啦’买过呢。啊,‘多啦’就是社长的仓鼠的名字啦……
去年圣诞节前,在宠物店里面,何钰惠曾经这么对我说过。
5
何钰惠凝视着我,但突然就笑了出来。
“看来未宁真的不记得了呢。”
“啊,嗯……”
我支支吾吾起来。
其实我没必要慌张。只要用“仓鼠竟然会跑出笼咬电线,好可怕”或者“为什么许风音放寒假不把仓鼠带回家”这些装傻的话来扯开话题,就可以把我的失言挽救回来了。
可是,就算是经常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何钰惠也会有敏锐的时候,我装傻估计也是逃不过她眼睛的。
就像现在一样。
“我以前已经和未宁你说过了社长养了一只叫做‘多啦’的仓鼠,可是未宁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而我们对话中,丝毫没有提起过与冰块、小孩子有关的字眼,却因为和会长有关,未宁立马就想到了。”
何钰惠平静地说着。
“果然未宁眼里只有会长呢……”
说完最后一句话,她婉转地把目光转向了窗外,不再看着我的脸。
虽然像是不经意的一句话,但我听得出她很失望。
明明我今天约她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和她说清楚这些事情,现在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已经自己明白过来。原本这样是我求之不得的,可是,我却违背了和奏姐让我不要伤害纤细少女心的请求。
所以我只好默默地喝着杯子里仅剩的水,不再说话。
然而,在我们沉默不语的时候,时间悄悄地溜走。
就在我意识到我们已经超过了开始时和餐厅约定的用餐时间的时候,身后响起了在别人耳中如同天使般甜美的声音:
“难道你是未宁?”
我愣住转过头,只见一位高挑女子站在那里。
她脸上化着淡妆,樱红色的嘴唇轻轻扬起。前额的黑发三七分,整理得贴贴顺顺,触及细腰的末梢则微微卷起。
酒红色的连衣裙搭配着砖红色的披肩,裹着黑色丝袜的脚蹬在闪亮的黑色真皮高跟鞋上。这身华丽的装束怎么看都是为了参加了约会而精心打扮的。
我认识她。倒不如说我怎么可能不认识她。
“想不到会在这里遇上你呢。”
这位名为空澪的女子向我露出了和以前一样的微笑。
正因为如此,那如同梦魇一般轻蔑的酒窝再度出现在我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