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墨蓝中,奥斯本小姐感到一个温暖又活泼的存在从自己身后缓缓游过。
啾嘤——鲸歌在海水里听上去就像有人把音叉放入了水中,声音空灵又悠长。
奥斯本小姐游到这只龙王鲸幼崽的身后,手指轻轻攀上它的鱼尾。
龙王鲸的皮肤黏黏的,有点滑,不过稍微用点力还是抓得住。
奥斯本小姐在鱼尾上借力,将自己推向龙王鲸的背鳍。
相比起冰凉的海水,龙王鲸的背上异常温暖。
尽管这只是一只龙王鲸幼崽,但它平坦的背部已然可以容纳奥斯本小姐把全身贴上去。
而奥斯本小姐则惊讶地发现,背鳍附近的温度比鱼尾高多了。
可能是鱼尾的形状更利于散热的原因吧,也有可能是背鳍附近更靠近心脏。
奥斯本小姐将脸贴在龙王鲸的背上,细细感受着生命的躁动。
龙王鲸的心跳很慢,但是非常有力量。
听了片刻,奥斯本小姐亲吻了一下龙王鲸背鳍的根部。
无事发生。
奥斯本小姐并没有如愿品尝到来自龙王鲸的甘甜。
而龙王鲸继续悠闲地游弋着,水底,一只蝠鲼抖落身上的土石向远处逃去。
或许条件没有达到?
思索着,奥斯本小姐松开龙王鲸的背鳍,浮上水面。
她一眼就看见李奥菲德站在栈桥上,一脸担忧地扫视水面。
“嘿!”奥斯本小姐揩去脸上的水,喊道,“我在这里!你真的也该下水试试!”
“这种水温下把自己送到大型肉食动物身边可不是一个好主意。”李奥菲德摇摇头,坚定地拒绝道。
“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龙王鲸伤人的案例!”
“但这根本不能证明它们未来也不会伤害人吧!”
“那等它们伤害了再说——唔唔……”
奥斯本小姐话还没说完,就被水面下的阴影拽回水中,龙王鲸幼崽的背鳍在水面上一闪而逝。
好半天,奥斯本小姐才从另一个地方冒出水面,“我没事儿,只是这小家伙有点——”
话还没说完,人又没影儿了。
“你叫那是小家伙?”李奥菲德哭笑不得。
奥斯本小姐被龙王鲸带着在海湾里游了一圈,回到栈桥附近。
她拒绝了李奥菲德伸出的手,只是将双臂交叠铺在栈桥上,用商量的目光盯着李奥菲德。
“我想喂它一点儿吃的,詹姆斯,你能不能去割一点儿肉来?”
“叫我吉姆就好。说吧,你的‘一点儿’是多少?”
“一条前腿吧。”
“你称一条前腿为一点儿?那上面的肉够咱俩吃一天!”
奥斯本小姐自下而上看着李奥菲德,心里盘算着怎么说服他。
她敏锐地注意到李奥菲德的目光不在自己脸上,而在……
她瞟了一眼胸口,果然,湿透的裹胸布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色彩。
而她交叠的双臂则将那对玉峰挤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加之奥斯本小姐正在轻轻踩水,导致玉峰之上涟漪阵阵。
若非现在光线不好,不然真被看光了不可。
她瞪了李奥菲德一眼,提醒他适可而止。
尽管光线昏暗,但奥斯本小姐的神态李奥菲德尽收眼底。
奥斯本小姐思考了这么多,李奥菲德看来也就是微微一顿然后脸红了而已——奥斯本小姐露出了娇嗔的一面。
天!这女人难道不知道自己多么有魅力吗?
李奥菲德受到暴击,心里顿时就动摇了。
“好吧好吧,你赢了,我去给你取肉。但先说好,你明天得在去抓一头驯鹿回来。”
拿着肉喂了龙王鲸幼崽,再出去游了一圈后,奥斯本小姐差点被归建的龙王鲸幼崽带跑。
好在李奥菲德及时吹响鲸螺让龙王鲸鱼群迟疑,奥斯本小姐才有机会回到栈桥上。
在冰冷的水里,几乎接近绝对理智的思维下,奥斯本小姐的一个猜想逐渐圆满:
奇美拉体质对人类(或者说,高智力生物)的吸引力很可能转化成另一种东西:爱情。
不过,结合她这几天还有刚才的经历,她想起了艾萨克牛顿爵士的一句话: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奇美拉体质在吸引其他生物对自己感兴趣的同时,也让奇美拉自己变得容易,呃……被攻略。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在奇美拉体质的影响下做出违心的举动,甚至自甘堕落,奥斯本小姐的心里就警钟长鸣。
她要给自己立下一个原则——无论如何,她都要洁身自好。
任何理由都不可打破这一点,因为她根本不想当什么奇美拉,也不想体验任何女性的性感受。
她不禁又想起了水潭里的那一次,嗯,“测试”。
那不过是一次……她的手指只是……嗯,呃……好吧,那次不算。
李奥菲德把奥斯本小姐拉上栈桥,将床单给奥斯本小姐披上。
奥斯本小姐裹着床单往屋里走去。
李奥菲德则拾起奥斯本小姐脱下的衣物和鞋子。我都快成你的仆人了。”
现在就是践行猜想的时候了。
奥斯本小姐心想,并且希望自己不会陷入其中不能自拔。对此,她没有丝毫自信。
“你不会在抱怨吧?”奥斯本小姐转身问道。
被海水打湿的床单紧紧贴在奥斯本小姐的皮肤上,勾勒出让人血脉偾张的身材。
“当然没有,事实上,很荣幸为你效劳,女士。”李奥菲德模仿着仆人的动作,弯腰三十度,右手向前探出不停地舞动着。
奥斯本小姐咯咯地笑起来,可随即想起了什么,便把笑声咽了回去。
她背对壁炉坐下,把头发披散开来,这样它们干得快一点。
即使有壁炉在一旁发光发热,奥斯本小姐仍旧冷得发抖——她这才知道抱住龙王鲸的鱼鳍和它一起游弋是一件多么温暖又幸福的事情。
李奥菲德走进屋里,将衣物放在床上,又把鞋子摆到奥斯本小姐脚边。
奥斯本小姐烤干脚上的水分后就穿上了毛皮鞋。
李奥菲德把一杯热水塞进奥斯本小姐的手里。
奥斯本小姐吹开水杯上的热气,慢慢喝了一口,问道:“吉姆,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来这座岛上的呢。”
李奥菲德坐在床沿上,面露忧郁的神色。
酝酿片刻,他才开口道:
“当时我正在举行婚礼,我已经牵着未婚妻的手步入教堂。
美丽的鲜花,漂亮的孩子,还有微笑的神父……然后,一群人冲了进来。
虽然我的伴郎里有几个身手很厉害——他们都是我的战友——但这群人有备而来,一番打斗后,我被打晕在地。
等我醒来,已经就被装在运奴船上,随后就被卖给了这些野蛮人。”
“卖?”
“是的,卖。有人和这帮野蛮人勾结,专门干这种绑架的勾当。”
“那你的战友们呢?你的未婚妻呢?”
“他们都死于人祀。那帮人,不,那帮畜生,他们差不多每隔三天就会杀掉一个人。
他们打开男人的胸膛,取出心脏,或者切开女人的小腹……我看着她被拽出去,却没有一点儿办法……抱歉,我说不下去了。”
说到此处,李奥菲德双手掩面。
“噢,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
奥斯本小姐被野蛮人的残忍惊呆了。她以为野蛮人会痛痛快快杀掉俘虏,最残忍不过是把尸体吃掉。
可是,打开胸膛,挖出心脏……他们要不就是受到了恶魔的影响,要不就是恶魔的后代!
“你必须得帮我!”
李奥菲德突然走到奥斯本小姐面前,捧起奥斯本小姐的双手,郑重其事的说道:
“想必你也一定不能容忍女王的土地上有这样的邪恶存在吧!”
奥斯本小姐本想说什么她不过是一个博物学家,战斗力有限之类的话,但当她注视李奥菲德那双饱含泪水的双眼时,心脏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下。
这个胡子拉碴憔悴不堪的男人到底遭受了怎样的苦难啊!看着挚爱被杀死却又没有一点办法,他的内心又受到了怎样的折磨!
但他却又如此坚韧,若不是自己问起,他恐怕永远都不会让旁人承担这份痛苦。
一瞬间,奥斯本小姐只想用尽一切办法来安慰他。
一切办法。
下一刻,她在内心强调自己刚刚立下的原则。
她握住李奥菲德的手,说道:“我会帮你,一定!”
话音刚落,奥斯本小姐就感到一种莫名的悸动从心尖出发,沿着血管蔓延至全身,最后从两人的交织的双手流淌到李奥菲德身上。
两人触电一般缩回手。
这也是奇美拉的能力之一吗?还是说这是自己的真情流露?亦或者是干燥冬季的静电?
奥斯本小姐不知道。
要说她在哪里体会过人类宝贵而又真挚的情感,那就只能是母亲的怀抱里。
而她更不清楚,她刚才传导过去的奇美拉之力,给李奥菲德身体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如果奥斯本小姐手边有一台来自两百年后的显微镜,她就会看见李奥菲德的细胞里,一根根晶莹而脆弱的染色质丝在这股悸动下颤抖。
精妙绝伦的双螺旋被打开,碱基或被增添,或被替换,或被剪除。经过数千万年进化的精确生命之链被无形的巧手抚过后,变得更加精致有效。
虽然奥斯本小姐的体内还不曾融入其他生物的基因,但不要忘记了,她本身就是人类,而创造全人类只需要亚当和夏娃。
所以,此时此刻,李奥菲德的身体和智力已然向着人类巅峰二次生长。
人和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
但是,就算两千年后的显微镜也无法观察到,这股力量在李奥菲德的心里埋下一颗小小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