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有地狱,那么此地便是。
四处流淌的熔岩,能把人烤干的空气,以及时不时从喷口蹿出的冲击波——但什么都不能阻止奥斯本小姐。
此时,天空下起了小雨,雨水落在奥斯本小姐脸,让她感到烫。
她抬起胳膊护住额头,顶着翻涌的热浪和细密的雨往山顶爬去。
大臭就在她身后不远处,默默地跟着她。
继续往前,空气质量陡然下降。
被大火烧成木炭的蕨树,风一吹,便像蒲公英一般飘洒出成千上万的雪色飞花,又被雨水濡湿,变成脏兮兮的一团。
空气中硫磺的气息也越来越强烈,有时一股气流涌来,哪怕奥斯本小姐及时屏息,仍旧被熏得双眼刺痛,迎风流泪。
这座岛下面到底埋着何方神圣!
为何这些蕨树不需要阳光就可以生长?
为什么本不该在高纬度地区出现的动物和植物频繁出现在这座小岛上?
为何“高级存在”的苏醒会伴随火山爆发这样的天地异象?
奥斯本小姐是博物学家,和某些只会在胸口画十字的军官不同,在她看来,当现实与现有知识冲突时,意味着全新领域被揭开了面纱。
当然,这是她导师的名言,而她不过被其中的精神鼓舞罢了。她的导师毕竟是经历过环球航行的人。
答案要么在可能在火山口附近的斗兽场里(如果斗兽场还存在的话),要么就在神秘人重兵把守的山洞中。
答案可能就在前方!
轰隆隆——
又是一次爆发。
地震让奥斯本小姐站立不稳,她抱住大臭,看着岩浆从不远处的一处裂隙涌出,从脚边淌过。
然而,地震不仅没有停下,反而愈演愈烈,直到这股力量在地面找到突破口:
奥斯本小姐正前方不远处,一股岩浆喷泉刺破地面,上升三四米后泼洒在地面上。
她转身看向身后,发现自己已经被火海包围。
远处的海滩上,一股力量从地面钻入海水,掀起滔天巨浪。
奥斯本小姐身后,岩浆虽然还没有蔓延到一片树林里,但树林已经被热气烤干并且出现点点星火。这些大芹菜化为火炬树不过是时间问题。
真的有这样的建筑可以在地震中坚持下来吗?
山腰的洞穴,会不会因为这一次地震完全垮塌,所有秘密都被掩埋?
奥斯本小姐心里没底。
可是,一种奥斯本小姐从未发现过的力量拒绝让她就此退缩。
这种力量在她内心苏醒,一直升腾,从脚踝到心脏,从胸膛到头皮,贯穿了她的恐惧,摧毁了她的迟疑。
当人类的祖先面对从指尖冒出的火焰时,这种力量觉醒过。
当石器时代的人们拿着燧石长矛冲向猛犸象时,这种力量觉醒过。
而今天,面对喷发的火山,奥斯本小姐终于理解了李奥菲德曾经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你可以不是士兵,但你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你必须是一名战士。”
每一个存续的生命都是伟大的战士。
继续向前!
等奥斯本小姐继续靠近火山口,她很快就面临一个难题——她被岩浆包围了。
想要去往山顶,必须越过前方肆意流淌的岩浆河流。
好在岩浆浓稠,除非地震,否则不会轻易改道,不然奥斯本小姐连立足之地都没没有。
大臭可以让土柱从地下凸起,可此时它根本不想继续往前——岩浆又不能吃,它干嘛要靠近呢?
奥斯本小姐引导大臭跨过岩浆。然而,大臭却不为所动。
当然,不是奇美拉的“滋味”对大臭没有吸引力,而是奥斯本小姐不敢用全力去引诱大臭趟岩浆。
万一它这笨东西脑子不开窍直接冲进岩浆怎么办?
难道要就此退却吗?
知道什么时候应该退却也是一种能力。可奥斯本小姐意识到,自己根本不能退。
难道要让受伤的李奥菲德上吗?或者说,退回去,等待救援?
别逗了,就算有人可以拯救奥斯本小姐,谁来拯救维多利亚?
一番挣扎后,奥斯本小姐转过身,揉揉大臭的脑袋,义无反顾地走向岩浆。
大臭虽然不知道怎么应用自己的能力跨越岩浆,但它知道那玩意儿很危险,赶忙叼住奥斯本小姐的肩膀,不让她以身犯险。
放开!
奥斯本小姐没有说话,她只是挣脱出来,转身瞪了一眼大臭,仿佛是说你敢阻止我你就是我的敌人。
奇美拉果然是一种高级存在,震慑岩熊还是绰绰有余的。
大臭不再阻拦奥斯本小姐。
面对岩浆,奥斯本小姐跨出一步。
就在她以为要被烧穿脚底时,轻微的震动传来,一根土柱从岩浆中冒头,轻轻顶住奥斯本小姐的足底。
她真想转身亲大臭一下,不过,她还是趁热打铁,勇往直前。
一根又一根土柱从熔岩里冒出,让她成功穿越岩浆河流来到对岸。
这里更宽阔,同时道路更多。
随后,奥斯本小姐引导大臭从石桥上走来。
如果大臭是个人,她肯定会立马发表一篇长篇大论来描述刚才的心情。可惜大臭不是。
一人一熊汇合后,奥斯本小姐紧紧搂住大臭的脖子,好久都不松手。
最终,她登上顶峰。
这座火山和其他火山没有什么不同,它拥有环形山一般的形状,就像大地之上的一颗溃疡。
在较远的地方,山脊上,一处被熔岩淹没的盆地吸引了奥斯本小姐的注意力。
她沿着火山口边缘走过去,发现那个盆地向四周辐射出数条沟渠——几乎可以确定,这里就是斗兽场。
可斗兽场里灌满了熔岩,她该如何下去?
绕着斗兽场走了一圈,奥斯本小姐来到一条沟渠面前。
这条沟渠在离出发点不远的地方被火山岩和碳化的木头堵住了,岩浆形成一片小小的堰塞湖。
奥斯本小姐引导大臭先堵住火山口的缺口,再疏通沟渠,排放岩浆。她疏通了大约六条沟渠,排干了盆地中的岩浆。
一个略微呈现出圆形的盆地出现在她面前。
这层盆地上糊了一层刚刚凝固的熔岩,这层石头上还带有湖水一般的波纹。
如果这个地方不是斗兽场,那么这座岛上肯定没有其他地方可以称作斗兽场了。
等到雨滴落在凝固岩上不再瞬间化为蒸汽时,奥斯本小姐找来一根藤蔓,爬了下去。
等奥斯本小姐下去才发现,这个圆形场地可以塞进一个高尔夫球场。
她将火枪攥在手里,用枪托去砸附着在墙壁上的岩层。
表面的岩层很脆弱,但深层的岩层却非常坚硬,可见曾经这里也被熔岩淹没过。
可内层的岩石也远远不如大理石坚硬。
她掏出刺刀,使劲往岩层里一戳,刀尖刺入岩层,就像扎进一块酥软的杏仁曲奇饼,之后骤然停住——看来里面有一层极其坚硬的物质。
奥斯本小姐撬下一块岩石,内里的黑色墙壁露了出来。
她将指尖按在墙壁上,发现它的置地和沟渠的质地相似,不过由于有凝固岩的保护,它明显更新鲜一些。
而且,这墙壁上的浮凸正用壁画的形式告诉奥斯本小姐一些信息。
奥斯本小姐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立刻用最大的能动性开始用枪托砸破岩层,再用刺刀一块儿一块儿撬下来。
不多久,一幅保存完好的壁画的下半部分展现在奥斯本小姐眼前——她身高不够,遮盖壁画上半部分的岩层她处理不了。
而在这幅壁画的最下端,五种不同的文字分做五个板块镶嵌在那里,其中有字母,有象形文字,还有楔形文字。
不论谁构筑了这个竞技场,他们的技术肯定远远超过维多利亚。毕竟维多利亚可没有五种风格迥异的语言文字系统。
如果给予奥斯本小姐足够的时间,她说不定可以破解这些文字。然而,现在时间紧急,她最有希望破解的,就是那些壁画。
奥斯本小姐又将附近的两幅壁画解开封印,她惊喜的发现,这些壁画都是描绘的同一事件。
是的,那个不知名的史前文明,拥有极端超前的技术,可他们却选择用岩浆来搞定龙形生物,并且把地点选在一座竞技场内,最终还把破敌致胜的法宝刻在石头上……富有仪式感,但却不怎么高效。
然而,奥斯本小姐却明白,这是最能够经历时间的办法。
像火药这样的东西差不多几年后就会失效,而刀剑也会锈蚀,说不定这个史前文明的武器也被同样的问题困扰。
而用目前这种模式,则不需要什么高技术武器,只需要派人疏通沟渠,再把龙形生物引入斗兽场就好了。
奥斯本小姐抬头仰望星空,只觉得那个不曾在历史书里露面的文明实在是用心良苦。
环顾整个斗兽场,奥斯本小姐明白,在那些巧克力涂层之后,全藏着藏宝图。
她和大臭交流了一番——当然,全程都是她在说话——又经历几次尝试,大臭终于理解了她的意思。
它熊掌一拍,岩层簌簌剥落,露出尘封在时间之后的信。
研究一阵后,奥斯本小姐虽然不敢说看懂了所有内容,但她肯定看懂了大部分。
第一幅图描述蛰伏在这座岛下面的那个“高级存在”,奥斯本小姐给她取名为熔岩巨蜥,因为它给大地带来火灾和熔岩。
第二幅图很好认,拿熔岩巨蜥和许许多多的生物比较大小。
熔岩巨蜥和须鲸的比例就像拖鞋和蚂蚁的比例。而人(也有可能是猿猴,奥斯本小姐有点不确定)不过是壁画上的一个点。
后面则是一系列的叙事图,奥斯本小姐只能猜个大概。
熔岩巨蜥在和史前文明的斗争中陷入劣势,受了重伤,于是找了地方龟缩起来——我打不过你,我就活过你,我休眠。
等史前文明找到熔岩巨蜥时,他们已经没有能力彻底杀死它了。所以他们做出了一系列布局。
熔岩巨蜥每隔一段时间会放出体内的共生体。
奥斯本小姐估计这个“一段时间”是几千年,可她看不懂壁画上有关时间的表述。
倘若共生体一去不返,则说明“环境仍旧恶劣”,那么熔岩巨蜥就会继续休眠。
但是,一旦共生体出去之后返回它出生的洞穴,则说明环境已经可以支撑它生存,于是它就会苏醒。
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细节问题奥斯本小姐不懂,她很想记下来这些回去研究,可惜她手边既没有笔也没有纸张。
读完之后,若非亲眼所见,她肯定会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神话故事。
就在这时,枪炮声传来。他们那边交上火了!
而不停滴在奥斯本小姐身上的雨仿佛宣告了神秘人的死刑——下雨天气,火器的威力大大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