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本小姐并不在意谁会赢得这场斗争。
她将力量赐予大臭后,就抱着那枚熔火龙卵,一瘸一拐走向海边。
她的身后,大臭直立站住,快速消化来自奇美拉的力量。
她的脚下,斗兽场中,熔火龙正想尽办法逃离这片死地。
不久,一声似人非人的咆哮传来。
紧接着,便是一阵地动山摇——作为熔岩堤坝的整片凝固岩被某种充满智慧的力量凿掉几个关键点后,在千万吨熔岩的压力下化作齑粉。
奥斯本小姐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创造出了一位不世出的伟大工程师。
熔岩倾泻而出,很难想象如此沉重的东西居然可以如水一般灵动。
熔火龙被逐渐扩散的熔岩陷住,发出悲惨的吼叫,最后化作一团燃火的焦炭。
威胁解决了。
大臭站在悬崖旁,熔岩瀑布在它脚边奔腾而下,而它正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目光审视这个世界。
在过去,岩熊的世界只由两件事情构成:食物,交配。
岩熊看似很强大,但它不过是基因的奴隶,一台用血肉和骨骼做成的冰冷机器。
可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
虽然人类也不能完全摆脱基因的掌控,可人类有对基因说不的权力。
这就是自由。大臭感受到自由。
一出生就拥有自由的人类把它当成理所当然,就像空气和阳光一样。
但在大臭眼里,自由就像站在空无一物的平原上,没有任何东西强迫它去往某个方向,同样,也没有任何惩罚和奖励。
没有任何存在迫使大臭去捕猎,去求偶。自由不会帮大臭选择方向。
它大可以选择饿死,也可以选择不留下任何后代。
可是,人类是怎样在这样一片虚无中找到指引自己的方向?
人类怎么知道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人类的一生,在追求什么?
不,人类这个词可以扩展开来——自由意志,到底在追求什么?
大臭感到迷茫。
它缓缓转头,看向那个即将消失在山脊上的孤独背影,迈开脚步。
奥斯本小姐抱着熔火龙卵,一脚深一脚浅地继续行走。
她的脸上遍布伤口,灰尘和血液凝成一团,灰扑扑的头发黏在一起,结成了块。
腥红的军大衣上因为血迹斑斑而颜色深浅不一。她的裤子破了,露出脏兮兮的膝盖和纤弱的大腿。
此时此刻,奥斯本小姐的灵魂和肉体再次分离开来。
她的肉体渴求某种东西来填满自己,但她的目光在无穷远的地方交汇。
她的脑海里,火神的声音阴魂不散:
“千年之内,他们必将毁灭,就像之前那么多次一样。”
这里的他们,应该指得是人类,肯定是人类,对吧?
那个未曾在史书上留下痕迹的文明,其实就是人类文明自己咯?
一个可怕的结论在奥斯本小姐的脑海里诞生:人类以一定的周期毁灭自己。
奥斯本小姐看过的书籍不少,其中很多涉及到人类历史。可这些书籍涉及的时间尺度都太过微小,最长久的也不过三四千年,以至于不能得出更加宏观的结论。
如果火神没有骗她,那么,人类的自我毁灭应该不是一次偶然重复了千万遍,而是隐藏着自然规律的必然。
这种自然规律会是什么?
这一轮回能否被打破?
她并非为万世开太平的圣贤。她这样想的唯一原因,是因为她不喜欢这个结局。
如果她拥有言出法随的神力,她肯定会自私地改动这一自然规律。
可她没有神力。就连国王都不能改变物理规则,更别说她了。
奥斯本小姐这样想着,从瀑布上摔进水潭里。可惜这一次,她未能再一次瞥见星空。
原本清冽的溪水因为上游遭到火山喷发的污染而变得浑浊不堪,黑暗而又冰冷。
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寻求答案,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将自己淹死在水潭里。
但是,如果她死了,她就永远不会知道答案。
她张开双臂,托着熔火龙卵,正准备浮出水面,有什么东西勾住了她的衣领,将她拖到岸上。
是大臭。
奥斯本小姐爬起来,拧干湿漉漉的头发。她沉默着走回树洞,生起两堆火,再把衣服脱下来,把它们烤干。
她把温热的熔火龙卵抱在怀里,透过卵皮,细细打量卵中心那一枚直径足足两厘米的细胞。
奥斯本小姐知道细胞这个概念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此时此刻,受到生物本能的影响,她意识到那个两厘米的小球是这颗卵最美味最营养的地方。
馋涎欲滴之时,奥斯本小姐忽然发现,自己并非想通过人类的嘴唇吃掉那个小球,而是通过奇美拉的嘴唇,也就是说……
她将一只手放在小腹上,寒带豆蔻的影响已经消退,可她还是馋得流“口水”。
这可是一枚卵啊!
难道说,雌性也能让奇美拉怀孕?
奥斯本小姐的三观再次受到打击。
她咬紧下唇,腰肢因为纠结而扭动。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馋涎欲滴”正散发出某种极其美妙的味道,引诱其他动物来吃掉她……
哪怕是人类中的圣贤都不一定抵挡得住奥斯本小姐现在展现出的魅力,更别说刚刚获得自由意志的大臭了!
步步逼近的大麻烦,将奥斯本小姐从人类的周期性自我毁灭,奇美拉这一生物在自然界中的地位,以及到底要不要尝试一番奇妙的感觉,这些假大空的问题中解脱出来。
大臭走到奥斯本小姐的身后,灵巧似人手的熊掌按在奥斯本小姐的双肩,重量将她的胸脯叠在膝盖上。
受到压迫的熔火龙卵被挤到一旁,发出“波”得一声。
虽然奥斯本小姐给予了大臭自由意志,但它没有婚姻观念,没有法律观念,也不在乎什么两厢情愿。
它仍旧奉行丛林法则。
此时此刻,它的意志和它的基因达成高度共识——和奥斯本小姐不同,大臭不会和自己的躯壳二元对立——那就是占有眼前这个拥有人类女性皮囊的奇妙生物。
“放开我!”奥斯本小姐拼命挣扎,甚至拿起一根燃烧的木棒敲打大臭。
大臭惊呆了——奥斯本小姐为何要反抗?
趁着大臭愣神的这一瞬,奥斯本小姐从它的爪下爬出来,拾起未干的衣服盖在身上,躲到角落里去。
奥斯本小姐一脸的嫌弃让大臭很受伤。
“为什么?”大臭口吐人言。
怪事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奥斯本小姐手里举着火把,就像这团小火苗可以阻止大臭一样。
“做这种事情,”她吼道,明明处于劣势,气势却比大臭还盛,“至少双方得有爱吧!”
李奥菲德的脸庞在她的脑海里闪过。
一行热泪流出。
“什么叫爱?我们之间难道没有爱吗?”
奥斯本小姐道:“你是熊!我是人!我们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没有爱也无所谓。我不做舔熊,我保护你不受狼群伤害,我在你最脆弱的时候给你食物,现在,我要拿到属于我的东西。”
如同山岳般,大臭走到奥斯本小姐面前,拍飞她乱舞的火把,抓住她的脚踝,把她从狭窄逼仄的树壁边缘拖到宽敞的树洞中央。
绝望的奥斯本小姐只能看着大臭压到身上。但她没有坐以待毙。她狠狠咬在大臭的肩膀上。
奇迹发生了。
一股甘甜从大臭涌入奥斯本小姐的身体内,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大臭顿时虚弱萎靡起来,就连动动爪子都无比费劲。
大臭好半天没有动静,奥斯本小姐花了一点儿时间才意识到,那天发生在头狼身上的事情,如今也发生在了大臭身上!
她差点就认命了!
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大臭身下爬出来,穿上湿漉漉的衣服,抱起熔火龙卵,又狠狠踢了大臭一脚后,这才跑出树洞。
“别……走……”尽管大脑几乎停止运转,但大臭有一种预感,这个女人不会再出现。
跑出树洞的奥斯本小姐心念一动,一座结实的土墙升起,将树洞口封得严严实实。
她来到渔民据点,找了几件干净的衣服和背包。
她穿上衣服,又把熔火龙卵塞进背包里,然后走到栈桥上,吹响了鲸螺。
数个小时后,她抱住龙王鲸的鱼鳍,迎着光芒,游向太阳。
几个世纪后,等人类再次踏上这座岛时,却发现这座与世隔绝的海岛上存在许许多多的石像。
这些石像经历风吹日晒,已经失去了原来的模样,但仍旧依稀可以看出,这些石像都是仿照同一个女人精心制作出来的。
人类探险家们在一处水潭旁的树洞里发现了一尊保存完好的石像——毫无疑问,没人可以抵挡得了这个石头女人的魅力。
如果它是真人,恐怕世界都会为之颠覆。
这些石像的材质就像岩熊的石柱一般浑然天成,地质学家认为岛上的石料来自几千公里外的地方,因为只有那个地方才产出这种品质的石料。
但究竟是谁,出于什么目的,把石料从几千公里外运输到这座岛上,并且把它们雕刻地栩栩如生,人类的研究者们莫衷一是,众说纷纭。
根本没有人注意,一具被层层土壤掩埋的,孤零零的岩熊骸骨。
ps:(第一卷终于完结了,奥斯本小姐走出了新手村,前方还有更加艰难的旅途等待她。
小北原先计划是八万字结束第一卷,但把好多nsfw的内容删掉后,就只剩差不多七万字的内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