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不穿衣服的矿工走到一半才发现园丁是个女人。于是他从工友身上抢来一件破烂衣服缠在腰上,并且对抓狂的工友视若无睹。
随着矿工走近,奥斯本小姐看见他的两边肩膀上有各有一处血肉模糊的勒痕。矿工们或许脚上和手上长满老茧,但肩膀上绝对不会有老茧保护。
很明显,这些勒痕最近才磨出来。
在奥斯本小姐和矿主面前,矿工的形象可谓十分邋遢。而这种邋遢又转化成自卑,让矿工畏畏缩缩。邋遢,又自卑,于是乎,整个人看上去精神面貌十分差劲。
奥斯本小姐忽然想起弗朗斯的一幅漫画:贵族,国王和僧侣骑在不堪重负的农民身上。她很早之前就隐隐约约觉得维多利亚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可又不敢确认。不过,她现在信了。
“你好,先生。我想和你谈谈,为何这几天你们不用矮种马拉车,却用人来拉车?”
由于上司在场,矿工结结巴巴半天没有说出一句囫囵话来。
当然,也有可能是奥斯本小姐一口一个“先生”,让他受宠若惊。
然而,哪怕有奥斯本小姐给他撑腰,矿工也不肯吐露内幕。
无奈,奥斯本小姐只好换种方法。
她威胁矿工如果不马上说出实情就把他关进监狱里,最后发配到印度去当兵。
她还利用自己的知识恐吓他,说他甚至不能在巡洋舰上撑过一个月,他最后会死于蚊虫叮咬或者黑死病。
矿工这才说出真相:矮种马最近突然怕极了,根本不肯靠近矿井,更别说下井拉车了。
矿主瞪了矿工一眼,等他再次看向奥斯本小姐时,他的目光满是谄媚,脸部的肌肉却耷拉着,一副阴沉的模样。
矿工被这一瞪,不敢再说话。
奥斯本小姐感到自己受到了冒犯。手里有锤子,看啥都是钉子——她已经将自己带入园丁的角色,矿主几次三番为难矿工,不配合自己调查,让她动了怒火。
她揪住矿主的衣领,想把他拽向自己,可一用力却发现自己的力气根本不足以撼动他。
好在李奥菲德曾经教过她几手,而眼前这个小资本家又是那样的虚弱和笨拙,她只是将脚尖横在他脚后跟上,就将他摔倒在地。
“我的耐心用完了。”奥斯本小姐说道。
一头来自古代的怪兽即将苏醒。皇家林苑总部正等着失踪的园丁回信。可这个杂种还在磨磨唧唧!
“我现在告诉你,”奥斯本小姐花了四分之一秒措辞,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告诉矿工们煤矿底下可能埋着一只怪物不像园丁的作风,“如果你再敢干涉调查,我就当场处决你。你已经惹上我了。如果你不想被投入林苑监狱,你就好好配合。”
林苑监狱,独立于司法系统之外,并时不时凌驾于法律之上。这在有着一千年宪政传统的维多利亚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所以,臭名昭著的它正好用来吓唬这个家伙。
他瞪着奥斯本小姐,脸色铁青,但他还是立刻就点头表示配合调查。
“我要亲自下井。”
奥斯本小姐向矿工们宣布。为了不让无辜的人知晓内情或者遭到伤害,她又招来几名矿工,从他们口中的描述,她大概明白了矿道的地形和走向,并且熟记于心。
随后,她咨询了大概十多名矿工,最后锁定了异常情况发生的几处位置。
当她取来矿灯下井时,一位围观的矿工抱怨道:“这下好了,我们得少拿一天薪水。”
另一位矿工说道:“也许不止一天。”
“这是为你们的安全着想。”奥斯本小姐说着,将矿灯系在额头上。
矿下的照明很麻烦。明火会引爆环境中的瓦斯,所以奥斯本小姐必须佩戴这种名为安全灯的矿灯。
安全灯由一个金属片,铜网和防风屏组成,虽然不大方便,但却十分安全。
然而,当奥斯本小姐才刚刚来到第一处异常情况发生点,她的身后就出现了许多人。
奥斯本小姐转过身,发现是矿主和数量不详的矿工——反正一眼望去,光安全灯都有二十多盏。
他们来势汹汹。
“怎么?有事吗?”奥斯本小姐直起身,问道。
“你觉得你能走出这里吗?”矿主冷笑一声,“上一次,一位园丁出现在这里,矿上整整停产了一星期!我损失了有一千镑!这一次我还要再损失一千镑?啐!去死吧你,狗杂种。”
就在奥斯本小姐向几人解释矿主不过是一个为了一点利润准备铤而走险的资本家时,一位矿工发言了:
“女士,我不在乎这座煤矿里的化石有多珍贵。我听说那些大学教授用这些骨头写写研究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可我还有两位老人,一个婆娘还有六个娃要养。我必须工作,我得挖煤才行。”
奥斯本小姐只能更换策略,她说这里可能会有东西严重威胁他们的生命安全。
可惜,矿工这一职业本身就充满生命威胁。矿工们不为所动,为首的几人更是握紧了手里的木棒。
看来园丁们真的真的十分逗人恨啊。或许假扮园丁不是一个好主意?奥斯本小姐暗自思索着。
矿主一声令下,矿工便围上来。
他的声音穿过人群传进奥斯本小姐的耳朵里:“别打坏了她的脸。我感觉她是个美人儿。我们可以把她养在矿里,玩到死。每一个兄弟都能尝尝她的味道。”
这句话引起她冷哼一声。
看来自己没法瓦解他们的团结了。
见鬼的奇美拉体质。
奥斯本小姐叹了口气。自然界怎么会诞生奇美拉这样欠法克的生物?
吐槽归吐槽,奥斯本小姐还得靠奇美拉的力量来解决困境。
见她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似乎认命的样子,矿工们便没有往她身上抡大棒,而是直接伸手来掏她。
矿主站在不远处,仿佛置身事外,欣赏地看着奥斯本小姐的身影被一片手臂和肮脏身躯的丛林淹没。
高高在上的园丁,如今要被这群下流胚玷污玷污了。他的心里充满了扭曲的忄夬感。
但他要喝头汤。等矿工们把园丁制服,就该他登场了。
这个园丁很可能已经不是黄花大闺女了,毕竟她那样漂亮诱人,没理由相信没有大帅哥捷足先登。
不过,作为第一个使用她的人,他应该可以在这位园丁的脸上看见屈辱,憎恨和恶心等一系列表情。
他要好好欣赏那些表情。希望那些表情值一千镑。这是皇家林苑欠他的。
他开始解第一枚纽扣。
可下一刻,那些身躯居然软趴趴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而那个园丁却仍旧好端端站在那里,仿佛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向他投来邪魅一笑。
矿主的心跳突然漏了半拍。
上一个企图对奥斯本小姐动手动脚的雄性还被关在某个岛屿上孤独终老呢!
奥斯本小姐怒火攻心,肾上腺素和汲取的精力让她拥有强大的力量。
她向矿主掷出怒气满满的小刀,刀刃一瞬间就没入矿主的肩膀。
其实她瞄准的是他的脖颈。不过介于她根本没有学过飞刀,取得这样的成绩已经算得上难能可贵。
她走到矿主身边,准备结果他。她抽出小刀,一刀刺入矿主的胸膛。
然而,在这之前,流血不止的矿主已经被疼痛从魅惑状态里拽出来。他从怀里掏出火铳,用尽全力对着奥斯本小姐那明晃晃的安全灯扣动扳机。
奥斯本小姐曾经用小刀斩断飞来的箭矢。可那时她毕竟和车夫有一定距离,而且十字弩的能量远比不上火铳。
人是有极限的。
如此近的距离,又是火药动力,奥斯本小姐只来得及向后仰头,就被击中了。
一股巨力传来,奥斯本小姐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头上的安全灯熄灭了。
加之此处是一个下坡路段,她便如同一个破布娃娃般滚进黑暗的深渊里。
四个小时后,奥斯本小姐恢复了意识。她摸摸头顶的安全灯,这才意识到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她只花了一秒就还原出大难不死的真相:她仰头的动作加上安全灯的金属片自带弧度构成了一个刁钻的入射角,让那颗死亡螺旋跳弹了。
奥斯本小姐闭上眼,眼角流出劫余后生的泪水。她舔舔嘴唇,下定决心等她出去了,她要喝香槟庆祝一下。
她站起身,在指尖搓出小火苗照明。
可火苗很快就拉长,变色,并且发出爆鸣。于是,她便捻灭了火苗。
这里不能点灯。会爆炸。
一片黑暗里,她感到环境燥热难耐,于是脱下了汗津津的斗篷。虽然过程不太顺利,但既然已经混进来了,这斗篷便没有了利用价值。
她随手把它丢在地上,胡乱走出几步后便永远地丧失将它找回来的可能性。
这里是哪里?她该做什么?
她大致记得自己从高处摔了下来,那么她现在在哪里?
她甚至不能找到回去的路。而她已经嗅到了瓦斯的气味——这意味着她一点火就会引爆那些易燃气体。
她被困在井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