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白厅。
女王坐在钢琴面前,手指搭在琴键上,安静地聆听首席园丁的汇报。
一位女官眼观鼻鼻观心站在房间的角落里模仿着雕像。
汇报完毕后,首席园丁后退一步,垂手侍立女王身边。
“还有多少皇家林苑的秘密我不知道?”女王将双手从琴键上收回,放在膝上,盯着首席园丁的双眼问道。
“很多,夫人。”首席园丁以一贯的谦恭语气回答道,“多到皇家学会都只能触及其冰山一角。作为君主,把时间花费在这些秘密上是不明智的……”
维多利亚用拳头敲了一下琴键,按出一系列洪亮又杂乱的音调,随后嚯地站起身来,说道:“我不需要你教我怎么当国王。”
首席园丁低下头,静候发落。
过了一阵,维多利亚叹了口气,“抱歉,我不该冲你发火。罢了,你也有你的苦衷,只是我理解不了,两院的许多人也理解不了。”
“但您仍旧支持皇家林苑的工作,单凭这一点,您就足以称得上开明的君主。”
“好了,除了地下世界,我们还能发现史前文明的遗迹吗?那些遗迹说不定可以促进我们的发展。皇家学会的科学家们应该对这个问题非常感兴趣。如果你要做些什么,最好赶在他们前面。”
维多利亚将裙摆拢到一起,重新坐回座位上。
“我可否问一个问题,如果您想给一千年后的国王写一封信,您会用什么材料的信纸呢?”
这个问题让女王非常感兴趣,“纸张肯定不行,会坏掉的……我想想,石板刻字?金属铭文?”
“那么,一万年呢?假设一万年后人类还存在的话。”
“一万年啊……你考住我了。快说说答案吧。”
“把你要写的文字刻进地层中,并且,为了应对损坏和腐朽,把那些文字复制成千上万遍。”
“那这岂不是要花许多钱,而且只能传递很少的信息?太划不来了,堪称现代金字塔。”
“如果这项工程赚钱呢?”首席园丁继续循循善诱道。
女王思考了三四秒,恍然大悟:“这不就是采矿吗?”
恰逢有人来访,首席园丁便微笑着离开。
当他走过一道透过窗缝的余晖时,暴露在外的皮肤冒出细微的轻烟,让人误以为是窗帘散发的扬尘。
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通报比利时国王,维多利亚的舅舅利奥波德觐见。
维多利亚喊了一声“舅舅,”站起身,快步小跑到门边,迎接比利时国王进门。
三位靓仔从门缝里向她挥挥手。他们是维多利亚的表兄弟,来自科堡的王子,按长幼顺序排列分别是恩斯特,阿尔伯特和卡尔。
维多利亚挽住舅舅的胳膊,寒暄一阵,待两人坐到沙发上时,她这才开口道:“唉,表兄弟们的变化真大呀……”
由于母亲的撮合,维多利亚与表弟阿尔伯特已有婚约,但这反而使她对表兄弟们格外……厌烦。
她根本不想见他们。
门外,阿尔伯特揪着自己的衣领,对弟弟卡尔发牢骚道,“瞧瞧这身制服,为了讨好她,居然让我们三个穿成这般滑稽模样。”
随后,他又将正在和侍女调情的大哥恩斯特拽到身边,在他耳边悄声威胁道:“你要是勾引有夫之妇我就把你阉了。”
恰好仆人打开大门请三位王子进入,阿尔伯特对卡尔小声说道:“你要是有恩斯特一半**我就不担心你了,不过不许超过一半。”
卡尔满不在乎地回答:“知道了,老妈。”
一句“老妈”引来二哥的怒目而视,卡尔咧嘴偷笑一声,随即与二哥一起收拾好表情,因为大英女王和比利时国王正看着他们呢。
虽说他们小时都与女王一起玩耍生活过一阵子,但那时是女王还是公主,因此,此番见面,介绍人和正式的介绍是必须的。
女王对眼前的三个大男孩没有任何好感,从比利时国王开口“请允许我向您介绍”到卡尔亲吻她的手,都心不在焉地走神。
“咱们这位表姐啊,可是有点怕你呢,阿尔伯特。你们熟悉之后,这种害怕很容易就会变成崇拜哦。”紧张又尴尬的觐见结束了,白厅的园子里,卡尔对二哥说道。
“怕我?还崇拜?我只看到嫌弃。”阿尔伯特对卡尔的说法嗤之以鼻道。
不过,既然这句话是卡尔说的,那么说不定女王所表现出来的嫌弃或许真的是害怕与崇拜?
“好啦,总之呢,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祝你好运,哥。”说罢,卡尔往大门走去。
“你要去哪?”阿尔伯特问道,“你连一个仆人都不带?”
“去妓院向大哥学习,老妈。”
“注意安全!”
卡尔当然不是去妓院向恩斯特学习,而且恩斯特也不会去妓院。
这里可是伦敦,不会有妓院的!当然,那些躲藏在黑暗之中的妓院不算。毕竟世界上有哪个国家不藏污纳垢呢?
更别说,卡尔其实知道,大哥恩斯特并非真的浪荡子。他还记得大哥在新婚之夜告诉自己说道:“科堡的任何男人女人,婚姻都是不幸福的。”
伦敦很大,有的地方又宽敞又干净,有的地方却肮脏污秽。
鉴于这次出来是散散心而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卡尔便对贫民窟敬而远之。
他从一个热闹的地方走到下一个热闹的地方,直到他来到了苏富比拍卖行。
来伦敦总得见识一下大世面。而苏富比就是一个很好的去处。
拍卖行外面的广告栏上密密麻麻贴满了各种宝物的信息和告示。每一件宝物都让卡尔浮想联翩。
卡尔兜里没什么大钱,不过他本身也不准备买什么东西。他只是凑个热闹罢了。
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又一张广告,最后落脚在一张介绍“龙眼玉”的广告上。
广告上说,该宝物是某位探险家在英国的地底世界得到的。
这位探险家名叫托马斯·霍纳,“伊令事件”发生时,机缘巧合下,他逃离了燃烧的伊令,进入了地底世界。他花了一阵子从地底世界里逃出来,重新回到文明世界后,他第一时间完成一本游记,向世人告诉他的经历。
卡尔听说,《霍纳游记》的第一版的一百本一天之内售空。而第二版由于几个大书商的参与,居然要直接发行一万本!
当代马可波罗啊!
要是他能得到一本该多好。
什么?
签售?
卡尔顿时心跳加速,怀揣着激动无比的心情钻进会场。
詹姆斯霍纳,迈特华生的假名字,“十九世纪最杰出的探险家”,坐在自己的专区里,心里想着,奥斯本小姐若是再不来,他怕是要压不住场子了。
他身侧五步开外的地方,一位御花园园丁负手而立。
大多数企图上前请求签名或者买书的人都会被他提醒般的咳嗽吓退,驻足观望。
而吃瓜群众和园丁共同营造出一种微妙的气氛:杰出探险家的身后为什么站着一个园丁!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因此,后来的人根本不需要御花园园丁的提醒,也不敢贸然出手买书。
于是乎,虽然华生身边堆满了印刷好的游记,但却没有一人敢上前购买。
卡尔不是什么愣头青,虽然他确实很想要书,但他更喜欢低调行事,不惹麻烦……直到一位女士登场。
这位女士径直走到华生面前,将紫黑色的面纱掀起一半,露出完美无瑕的下巴,说道:“事情成啦。”
透过面纱虽然看不清这位女士的面容,但卡尔仍旧被狠狠惊艳了一番。
他觉得自己得有所行动。
这位女士无疑便是克兰奥斯本。如今,她根本不害怕皇家林苑。而且,她的新面孔与之前的有许多诧异,就算是最经验丰富的园丁也认不出来她。
“那两颗眼珠卖了多少钱?”华生问道。
“一颗被拍卖行以三千镑的价格收购,另一颗竞价拍卖。”
“你不怕它们被皇家林苑没收吗?”华生担心地问。
有了这笔钱,他们便有了启动资金。
“它敢!”
奥斯本小姐如此自信是有原因的。这里可是英国。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被写进法律里,国王都没有权力没收私人财产,任何破坏这一条的组织和个人都会成为全体资本家的敌人。
“但他们可以把事情搅黄啊。”华生朝一旁的御花园园丁努努嘴,“到现在为止,一本书都没卖出去呢!”
话音刚落,卡尔便无视园丁的咳嗽声走上前,掏出一张钞票,买了一本书。
华生刷刷刷签完字后,卡尔没有着急离开。他面对华生和奥斯本,说道:“霍纳先生固然受人尊敬,但这位女士更是真英雄,能请您一同在书上签个名吗?”
(ps:出于剧情需要,有关维多利亚王室的一些事情和真实历史有出入,不要被误导了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