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第一天见面时看见她穿着或许是来自日本的水手服以外,其他时候,葵都是身着泽川中学的西装陪短裙的校服。虽说也很衬她,但是总觉得让葵本人的可爱有点欠缺。
而今天,她穿着一身相当柔软、看上去轻飘飘的白色蕾丝连衣裙,脚上踩着一双白色凉鞋。平时头上规规矩矩地扎在头上的白色缎带,今天也出人意外地换成了红色的。虽然总有点华丽的基调,但是看起来一点也不刺眼,穿在葵的身上,竟然完全不让人觉得浓艳,反而有种华美中带着一丝文静的感觉。
我不由得盯着葵看得出了神,忘记回答她了。
而葵似乎是向我展示自己可爱的一面便很心满意足了,并没有询问我的感受,歪了歪头,用相当明朗的声音对我说:
“楠,我们走吧?”
“啊,嗯……”
我醒过神来,跟上葵缓慢的脚步,一起前往搭乘公交车。
在前往隔壁市区的公交上,我们并没有说话。一方面是因为公交里面比较吵,说起话来会显得很吃力。另一方面则是我在尽量不去注视葵。
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我一直以为自己喜欢女生的原则是很明确的——只有何合。可是和范琴的接触让我改变了这个原则,我喜欢上了那个假装坚强的傲娇女孩。直到刚才为止,我都认为自己,虽然改变过心意,但还算是一个比较有立场、用情专一的男生。
可是,看见有礼貌、可爱娇小的葵,我却感受到了内心的动摇。心湖一阵一阵的荡漾冲击着大脑,“葵真的好可爱”这几个字一直不停地在大脑冒出来。以至于我只能用手捂住快速跳动着的心脏才能掩饰自己内心的悸动。
不,这并不喜欢。只能算是男生正常的生理现象。
我这么在内心喃喃低语道,告诫着自己。
这时,广播播报着现在已经进入了隔壁市区的站名。站在靠近车窗的葵转过脸,往窗外张望着。
“真是怀念呢……”
葵伏在车窗前,笑着轻语道。
“怀念?”
我对她突然间说出这个词表示不能理解。
“嗯,在我小时候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大概是十年前了吧。”
我突然记起何合曾经说过,葵的父亲就是这个市区那家大医院的日方股东,所以她小时候会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是这样吗……”
“嗯……虽然只是很短一段时间,但是却让我牢记了一辈子……”
说这话的时候,她纤细的肩膀无力地垂下了。
站在楼顶上用自由的眼神遥望着远方的少女,葵那充满落寞的表情又一次在我脑海中复苏。
葵平时在人前总是很礼貌地微笑,似乎笑容是与生俱来地和她那张娇小的脸蛋融为完美的一体。可是,在那天的屋顶,我却看见了失去了笑脸的葵,看见了那个表情沉重的葵。
明明她有着那样的心事,却还是自告奋勇地要为我解开心结,积极地给我做恋爱咨询。想起这点,我觉得既开心又悲伤。
那我现在应该去询问她究竟有怎样的心事吗?
可是,我问到了又能怎样?
我可以怎样去帮助她?像当初对范琴说的一样,让她依靠我、信任我吗?
少女漫画我虽然看得不多,但是热血漫画我倒看过不少。里面的男主无一例外的,总喜欢在女主遇到危机的时候说一句很帅气的话,让女主依靠自己,而且同样的一句经常对好几个女主这么说。
可是,我并不是热血漫画的男主,我做不到将同样的一句话对两个不同的女孩子说出口。
所以我没办法让葵像范琴那样依靠我。
我选择了沉默。
公交在市区内行驶了不久,便到了我们的目的地。
我和葵走出车外,来到了游乐园的大门前。
“我们总算是来到了。”
我一下车就弯下腰撑着膝盖长长地舒了口气。虽然我并不是晕车体质,但是在公交车上站一个小时什么还是饶了我吧。
“嗯,一路上交通都很顺畅呢。”
葵似乎一点事情都没有。而且她穿的还是高跟鞋,走起路来游刃有余,让我很惭愧。
“好,既然来到了,那么我们先去玩什么?”
我强打起精神,询问身边的葵。
“唔……”
葵拧紧了眉毛,手指抵着下巴,拼命思考着。
喂喂,该不会没有考虑过吧?
要是真的没有考虑过倒也无所谓,我可以介绍她一起去比较轻松的项目玩一下。可是……要是她又参考少女漫画的情节,那我们可就要苦了——绝对少不了过山车和尖叫鬼屋的。
你会问我,难道你怕?开玩笑,我我我我会怕过山车和鬼屋?过过过山车的轨道又不会突然间——嘭!地一声断掉,我我我我怕什么……只是有点担心过山车在颠倒过来的时候突然停电,车子速度不够,会不会就,就就……
可是,我还没有在脑海里面跟自己辩论完,就已经被人系上了厚重的安全带。
“欸?”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绑在了一条又长又粗的橡皮条上。
而我面前,则是高不见底的钢铁跳台和跳台下的悬崖。
“这,这,这是……”
我感觉到自己身后拼命冒着汗,口吃地询问着站在一旁什么都没有绑上、一脸微笑地看着我的葵。
“这是最近很流行的蹦极哦,对训练心理素质有很大的帮助。”
“我,我们不是来取材的吗……训练心里素质……干什么……”
看着工作人员一边给我继续绑上各种的安全带,我一边声音发颤地继续问道。
“范琴同学说话攻击性很强哦,没有好一点的心理素质,我担心楠会接受不了。”
“才不会!我都习惯了!”
我这才真的醒悟是怎么回事,连忙放开喉咙大叫起来。我宁愿被范琴说我是受虐狂也不会受虐地跑来这里玩这么惨烈的蹦极啊!
“没事的,很快就会过去的了!”
葵并没有理会我的抗议,向我竖起大拇指,似乎在给我打气。
“喂,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为什么你不一起啊?”
“唔,因为人家说蹦极在香港那边被称为‘笨猪跳’,所以我不太想跳……”
“那为什么要我跳呀?!难道是在骂我笨猪?”
“不是哦,笨猪不是在骂你啦。法语里面‘笨猪’可是你好的意思哦,bonjour。”
“你不是日本人吗,不仅中文说得流利,还懂法语?”
我不由得为她博学感到吃惊,竟然变得没那么紧张了。
“中文说得流利是因为家母是中国人。法语完全是兴趣,只会一些很简单的用语而已。”
葵向我露出一个害羞的微笑,使我感到相当的安心。
“是这样啊……”
我感觉自己的眼睛也自然而然地变得柔和起来了。
“嗯,就是这样。”
葵轻轻点点头,然后说:
“那么,楠……”
“嗯?”
“bonjour……”
说着,向我微微挥了挥手。
“嗯,笨猪……”
在我准备也向她挥手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好像腾空了。
“欸?”
我向下一看,原来我真的已经腾空了。
然后下一秒,我就头部向下做起了华丽丽的自由落体。
在空旷的游乐园的悬崖边上,久久地回响着我的哀号:
“——我是笨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