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大陆北方唯一一个海岸,所有人都赶着在夏天结束,海面冻结前把事情做完,即使比不上大城市那样的人口数量,就这么些人,忙起来也是一副景观,熙来攘往的船只,淹没在岸上、甲板上的叫喊声中,时进时退,免不了各种碰撞,人们都抢着把货搬完,再找个相对公道的商家卖出去,等钱进了口袋,心里能够踏实一点。此时某处低矮的草堆后多出了个人,自然是谁也察觉不到的。
这人穿着当地的服装,但看起来并不是本地人,身上太干净了,就算是把他身上这套衣服做旧,也瞒不过,没有海水的那股腥味。自港口刚开放时就一路忙到现在的人,从内到外都跟陆地上的人不一样。
“我还不如穿现实世界的衣服呢,强行去模仿别人,反而更可疑。”蔚蓝在远处观察了一会,放弃了过去打探的想法,沿着岸走了许久,总算是有个靠岸的,船上不见人影,不远处的坡道上躺着个人,蔚蓝便上前搭话了。
“先生,能载我到对面去吗?”
“您别开玩笑,你看我这吃饭的家伙全都拿出来晒了,都准备收了,这船也是。”
此人约莫三四十岁,常年劳作显得有些沧桑,身形健硕,正如他说的那样,地上摆满了出海用的工具。
“那,这个价如何?”蔚蓝拿出的是一枚银币,当然这是事先仿制的,蔚蓝自己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出手真是阔绰啊,你是哪家的少爷,还穿着我们平民的衣服,幸好你没去酒馆找人。趁我还没揍你,赶紧滚吧。”
“我想去签订尼奥尔德的誓约。”
渔夫看了蔚蓝一眼,刚才都只是用眼角的余光随意瞥一眼,而现在是真的认真在看。
“虽然刚才说过了,但我还是想说,幸好你没去港口的酒馆那问这种事。你这不知世事的傻少爷,一直都是靠这种好运才活到现在的吗?”
“不,我还是明白的,所以才没有去那里。”
“你明白个什么,对面就是尼奥尔德所在的岛,可在这片海上打渔的,全都是科文提纳的信徒,她的法术比较好用,这是常识吧。”
“所以您是不愿意载我了?”
“你看起来挺有钱的,为何不直接买艘船呢,再雇个人,之后去那里也比较方便。”
“我只打算去一次,两枚银币如何?”
一听这话,那人像是顿了一下,身为玩家,蔚蓝还本能的以为是游戏卡了。
“这么说,你还真的单单是为了成为尼奥尔德的信徒而过海的吗?”
“是的。”
“而且只是签下誓约,也不打算跟那里时常有往来,或是在那久住?”
“是的。”
“哈哈,你可真会开玩笑,我有一点想载你了。”
“多谢,那还请尽快。”本来都快要没希望了,结果却突然有了转机,蔚蓝连连致谢。
“但是啊,我正好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个忙。”
蔚蓝心里一沉,这人把他当做有权有势人家的孩子,提出的条件恐怕是办不到。
“你看那边,那个人。”
渔夫指的是码头的方向,那里依旧和刚才一样,人来人往的,但蔚蓝很轻易的就知道他指的是哪一个,因为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时,只有一个,正大摇大摆的,用巡视的眼神,在一旁散着步。
“也不知道我们是惹了什么事,这人最近经常来这里巡查,出海的人他都要盘问一番,若是那种没身份想出海过活的,就会被他拖出去,光是这几天就死了有两三个。”
蔚蓝沉默不语,继续听着。
“你看,如果有办法,让他别这么刁难我们,我也知道多半是要抓什么出逃的罪犯,只是这段时间正忙着呢,耽误一阵子,冬天就少几分生机。”
“那能不能等送我回来,等我签了誓约,也好跟他周旋。”
“你……真是搞不清楚状况,我要你帮忙,指望的不是你上去跟人打,我指望的是你背后那些人,看起来从小没吃过苦的样子,肯定有人护着你吧,你就找那人去,父母或长辈都行,让他们帮忙,行个方便。”
眼见这话题是越来越跑偏了,蔚蓝也就随便应付了几句,自顧自的往酒馆那里走去了。
此时大多数人都还在忙着,酒馆里的人屈指可数,要到太阳完全落山之后人才会多一些,那个巡视的人倒是在里面,看样子已经盘问完了,在酒馆里找了不错的位置,嘴上说个不停。
“你们这么不上心,我看着很难过啊,你们都不知道我在找的人是多么危险,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话正说到一半,蔚蓝顶着一路疑惑的眼神,推开门,到吧台前,点了几个烤肉。
“这人看起来挺像是你描述的那样啊,仿佛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怎么不去查查他?”旁人见蔚蓝一副富家子弟的面相,料定士兵欺软怕硬,不敢上前,便在一旁打趣到。
“喂,吃这么多肉,不配点酒吗?”士兵本不想理会蔚蓝,但招不住旁人怂恿,自己几杯酒刚下肚,便忍不住上前试探了,不过他也觉得蔚蓝不像是个无名小卒,不敢随便动手,仅限于问话罢了。
“喂,我请他喝一杯。”士兵见他没反应,便找了个由头,逼他开口。
“是谁派你来这里盘问的?”
士兵心里还想着怎么给话开个头,没想到反被问了一句,这没头没脑的突然来个这么硬的问题,士兵一时说不出话来。
“按照上边吩咐的办事罢了。”士兵觉得自己在气势上落了下风,有些不甘,“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你是来这里干什么的?该不会是来体验生活的吧?可真会玩。”
蔚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在士兵的身上扫来扫去,现在旁人看来反倒像是蔚蓝在盘问他。
“有什么好看的?”
“你这一下子就问了三个问题,我要回答哪一个呢?”
刚才点的请的那杯酒倒好了,招待将酒杯倒满,推到蔚蓝面前,杯中酒剧烈晃起来,在某一个瞬间,凝结成匕首的形状。士兵刚一伸手,却被蔚蓝先夺去,抵在脖子上。
“太慢了,你是最近才学了科文提纳的法术吧,你之前是谁的信徒?”
“柯罗诺斯。”士兵伸手一握,蔚蓝被带到数百米远的荒地上,由于地形不同,绊了一下,士兵趁此机会,夺刀反手一捅。
“是晨霜的意思吗?还让你们杀人?”
士兵见蔚蓝心思都不在战斗上,自觉受辱,将全身的劲都放在手腕上面,蔚蓝往旁边滑了半步,再往他膝盖侧边一踢,他眼看就要倒地,勉强是用手撑住了,蔚蓝也没有趁此机会再补上几下,因为他才刚用过空间转移,算着是来不及再发动的。
士兵强忍伤痛往旁边侧身翻滚,拉开距离,用时间倒流将膝盖治好,又攻了过来,这次冷静了许多,因为他想起晨霜之前的叮嘱,此时他的首要目的是回去报告。
可在他看来,如果蔚蓝真有晨霜所说的那样强,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你现在还没有签订任何誓约吧,而我有两个,刚才是大意了,我现在没理由会输给你。”
接下来,士兵都谨慎的保持着距离,等自己能够再次使用空间转移后,就一招决胜负。
“那对不起了。”
蔚蓝突然道歉。
“我可能不得不杀了你。”
士兵突然感到一阵恶寒,一直以来的经验都告诉他,有誓约的人必然赢过没有誓约的人,更何况是两个,但此时的直觉却一直在警告他离开。
“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不会再有。”他又往后推了几步,像是在默念能安慰自己的咒语。
“听说你杀了不少人,那是晨霜的意思吗?”蔚蓝又问了一次。
士兵身上的魔力足够释放空间转移,为了稳妥,他将身体压得很低,双手各持一把冰制匕首,做出往前突刺的动作,然后掐准时机瞬移至蔚蓝身旁。对方就算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有办法躲开。
这招刺空了。
士兵惊出一身冷汗,自己居然失误,只有可能是失误,不然不可能刺空,他急忙确认蔚蓝的位置,环顾四周居然完全不见身影。此时太阳斜照着,地面上的影子被拉得细长,士兵分明看见自己的影子上,还有叠着另一层,他很快明白过来,赶忙抬起头,用两个匕首护住,但这也无济于事,蔚蓝从半空落下,掏出明晃晃的短刀,刀身映着鲜红的夕阳,像是裁纸那样简单,把夕阳下的瘦长影子截了一角。
“还好来之前有带把刀,没想到我仅有一次的空间转移这么快就用掉了。”
蔚蓝将血水擦了干净,但刀身还染着夕阳的余晖,蔚蓝用手遮着光,眯着眼,看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