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市民请注意，近日遭受重污染空气影响，降雨具有强烈毒性，希望广大市民不要在下雨天出行，不要接触到雨水。重复，各位市民请注意，近日遭受重污染空气影响……”
发出声音的，是安置在对面街道高处的超大电视。顾念念心灰意冷地坐在咖啡店的座位上，手里捧着一杯热咖啡，眼睛望着大大的落地窗外面的街，目光涣散。
一个黄头发的穿着员工西装的年轻人将三明治放到了她身前，“请慢用。”
黄发男生没有走开，在顾念念桌边站了一会儿。
顾念念的视线从窗外拉回来，看向黄发男生，“有事吗？”
“那个……刘烨星他……已经几周没来过这里了……他永远都不会来这了吗？”黄发男生有些难以启齿地问。
“是啊……”顾念念的视线又回到了落地窗外，车辆来来往往，前不久下了一阵雨，地面湿漉漉的，反射着街道上数量复杂的广告牌的灯光，顾念念表面平淡，内心却跟那地面映射的灯光一样复杂。
“他搬家了吗？还是？”
“他死了。”顾念念说。
“诶？”黄发男生被惊吓到了。
“你是叫马力对吧。”顾念念的目光移到马力脸上，马力长得不帅，但是属于比较耐看的那种类型。
“是。请问，你说刘烨星死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在学校被怪人掳走，然后残忍地杀害了。”顾念念嘴上说得轻描淡写，眼里毫无波澜。
“这……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我听刘烨星说起过你，他说，那段时间一直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也不和其他人联系了。为什么？”
店里此刻就顾念念一个客人，马力坐在了顾念念对面，说：“我家里出了点情况，我母亲得了肝癌，发现得晚，病情严重，到医院治疗的时候花了很多钱，家里钱都用光了，加上那段时间发生的不愉快的事，感觉很难受，就和大家疏远了……”
“你怎么不回学校？”
“在我家经济困难的时候，咖啡店店主借了我二十万给母亲治疗，我无以为报，唯一能做的就是留在这里打工。”
“你父亲呢？”
“我父亲在我十岁的时候，就死在了工地上。”
顾念念沉默了。
外面街道上的大电视插播了一条新闻，内容是一名男子忽然发狂，像疯狗一样袭击了路人，主持人宣称这是最近开始流行的瘟疫，已经有上百人出现过类似症状，现在还不确定病源，让大家多戴口罩勤洗手，人与人之间保持距离，注意防范。
“听刘烨星说起，你是他青梅竹马的朋友，能说说他以前的事情吗？”马力回忆起了刘烨星这个朋友，想借此机会多聊聊。
“你说他啊。”顾念念浅尝一口咖啡，到嘴里是苦的，到肚里是暖的，回味的时候是香的。“小时候，他就是个呆头，什么都不懂，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被打了也不吭声，别人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让他在**来回钻他都干，在碰见我之前，完完全全就是个白痴，
“我看他被欺负得太惨了，觉得很不高兴，就教他，被打了要打回去，看见仗势欺人的家伙，就抓住他的头发摁在地上磕，我教他数三二一，如果数完数对方还不听话，就把他吊起来打。”
听到这里，马力额头上冒出一阵冷汗，很是震惊，强装镇定，道：“原来……是你教他的啊……”
“嗯哼，我带着他，还有其他几个伙伴，打遍孤儿院无敌手，天天给孤儿院的叔叔阿姨添乱，那时候真的超级自由，超级开心。”顾念念说到这里，脸上浮现一丝幸福感。“你呢，你是什么时候和刘烨星认识的？”
“我们是初中认识的，开学那天，在教室里，大家都有些怕生，但是那家伙像吃了亢奋剂一样，站起来就说，他要做班级的老大，我感觉不服，就和他杠上了，然后我们就当着全班面比握手腕，还互相撞头，比谁的脑袋硬！现在想来，有点羞耻。”
“青春真好啊……”
“初二有段时间，我们受到高年级欺负，当时我们几个都爱看热血高校，就学着团结起来，拉帮结派，跟那几个高年级学长打架，有个学长卑鄙得很，打架掏刀子，刘烨星被捅了两刀，当时给我们吓坏了，但是刘烨星硬是带着伤，把那个学长揍趴下了。”
“不愧是他。”
“他那段时间长个子，好像回家也经常锻炼，我们说不能你一个人变强，就几个同学约着一起，后来一起进健身房。在初三的时候，刘烨星因为打架，校长让他找时间进办公室，要教训他。结果刘烨星去的时间很不巧，当时那个校长以训话为由，把一个不良少女叫去办公室，并实施猥亵，刘烨星瞅见了，把那个校长打得鼻青脸肿，我联系记者，把那件事情曝光了，于是在各大中学之间轰动一时，从那件事出发，那个校长还被查出贪污，后来进局子了。”
“让我猜猜，中考结束填志愿的时候，你们报了同一所学校，然后联系同一个班主任，进了一个班？”
“是啊。现在才上高中一两个月，生活就感觉翻天覆地了。我……”马力眼里似乎有什么透明的东西在打转，“我不知道他会死得这么突然……”
“他其实……也不能说是死了，你要见见他么？”
“真的可以吗？”
“你有时间就行。”
……
“目前的研究结果表明，这种病毒会侵蚀人的神经系统，让感染者陷入狂躁的状态，变得极具攻击性。另外，如果病毒没有侵入人体的体液循环系统，就无法进行传播，这种乙类传染病传染能力还不如流行性感冒，不足为惧。”
身穿白大褂的男子将报告书放在了办公桌上，办公桌前的是个高挑的女人，她穿着白色的治安官制服，胸前的徽章表明了她的身份，她是维持治安局云龙市分局局长，蕾雅·阿斯娜·卡美洛恩。
蕾雅拿起报告书看了看，眼神中的不安没有一丝减少，“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你们化学部加紧和立夏医院的合作，快点研制出疫苗。红雾影响范围太大了，在云龙域周围的两个域都受到了红雾的覆盖，难免造成大范围瘟疫。”
“这个病毒对环境的适应性很强，而且更新迭代的速度不慢，工作难度大，不过，我们会尽快实现疫苗开发的。比起这个，局长，为什么不向世人公布病源呢，向广大市民说明原由，让他们意识到事情严重性，才好提高防范意识吧。”
“丁仁义博士，你是否考虑过，让群众知道那个怪物的存在，会加大群众的恐慌情绪，造成社会混乱的问题？”
“你们大可以对外宣称病毒是来源于海洋环境污染，只要让大家防着那些带病毒的雨就行了嘛。”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对群众撒谎吗？纸是包不住火的，对群众扯谎，总有一天会被戳穿，然后失信于众。”
“现在治安局隐瞒真相的做法就是对的吗？遮遮掩掩的和扯谎有什么区别，你们不妨让结果变好一点，编造理由是为了加强群众对病毒的防范，又不是什么坏事。”
“好吧。我会纳入考虑范围的。”
“原因我都给你编好了，就说恶劣天气在海面产生水龙卷，将携带病毒的微生物送上天空，经由气流转移到城市，通过降雨使人群接触。对群众来说，给个合理的解释不难。你甚至可以编，这是来自美军的生化武器袭击。”
“你这个人，这样扯谎是不行的。”
“我只注重实际效果，手段什么的，无所谓，”丁仁义摆摆手说。
“若不是看在你我是大学校友的份上，我一定得动手打你。”
“话说，说好的采集一些卡巴拉的样本给我，你不会忘了吧？”丁仁义盯着蕾雅的眼睛不满地说。
“你可别提这事。陈强派一个小队去试过，刚靠近奥米伽大厦区域，立即就遭遇了卡巴拉的袭击，它那些触手对环境的感知很灵敏，同时具有攻击性，采集作业相当困难。”
“你们轰炸那么久，就没有掉下来的肉屑可以收集？”
“那些，都烤成炭了，你确定要？”
丁仁义敲了一下桌，很不高兴，“你们这不是收集得有吗？找人给我送化学部去。”
“成。”
……
“我们这样偷偷摸摸地绕进来真的没问题吗？”
“如果你还想看他一眼的话，只能这么做。”
“真不敢想象，为了见他一面，我们得跨越封锁线，这是违法的。”
“都到了这里，你总不能没见到他就回去吧。好了，我们到了。”
电梯门打开了，映入眼帘的是宽广的大厅。
“我们到了？他在哪儿呢。”
顾念念走到落地窗边，指着对面缠绕在奥米伽大厦上的黑色大树。此刻他们身在奥米伽大厦附近一栋办公楼内，所幸电力系统还在运行，所以他们是乘坐电梯上来的，现在处于五十楼。
马力走到破碎的窗前，看着远处那冒出红雾的大树，他很显然不愿意相信这件事，“你说这是他？”
“就我所知，是的，这是他。”
“这，为什么，这太难以理解了。他怎么会变成一棵树？”
“那些坏家伙拿他做了些，非常不人道的实验。”
“那些治安官封锁这个区域，是因为这个么……这几天一直下红色的雨，也是因为这个……”
“我每天都独自来这里看他，那些治安官对这棵树进行了长达一个星期的轰炸，但都没能杀死他。我想，是时候由我来送他上路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想这么做？”
“那些红色的雾，已经覆盖到周围的几座城市了，治安官对外宣称那些红色的雨是因为空气污染才出现的，没有说明真相。我通过维持治安局的一位朋友得知，这红雾含有病毒，是灾难的源头，它会让人发疯，如果继续让它散播下去，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确实……这么浓的红雾……继续纵容下去，可能华龙帝国全境都要遭到侵袭，接着进一步，因为大气运动，红雾将跨越大西洋抵达亚洲和美洲还有大洋洲……”马力进行了夸张的想象，“可是，你怎么送他上路？你不是说治安官对他进行了一星期的轰炸都没能杀死他吗？”
“这不需要你担心。反正你已经见到他了，我们来时的路你应该记得吧？你可以一个人回去了。”
“你为什么要带我看这个……”马力摇摇头，对顾念念的行为表示不解。
“你不是他的朋友么，正是你想来看看他，所以我才带你来的。你只是对现状感到失望，对吧？”
“他没有得救的机会么？”
“也许有吧，但是没有人知道要怎么做。看够了就离开吧，别让治安官发现你。你也可以留在这里，看我将他杀死。”
顾念念告别马力，乘坐电梯抵达了七十二楼顶楼，用右手的光剑破坏了通往天台的门，来到了楼顶。右手无名指上指环在闪耀，金色的电弧在她身周弹跳，而后，雷光乍现，眨眼的瞬间，她的衣服已经从休闲装变成了战斗礼装。
与刘烨星其他几位契约者不同，服装的主色调为淡黄色和黑色，刻印着电纹，还有形状特异的蝎子图案，星辰的图案是白色，在淡黄色间并不显眼。她的右手持一柄金色长矛，左手持一圆盾，像是一名角斗士。
她的身遭电弧闪烁，身体竟然浮空飞了起来，而后她来到黑色大树前方，飞上九天云霄，高举长矛，长矛开始释放强光，那是顾念念常用的光剑的光芒。
“永别了，我所爱之人。”
顾念念投出了这一枪，长矛在冲击过程中，光芒交织，出现了巨大化的投影，变成一柄长六十余米的大型长矛。它带着强大的威压砸过去，霎时间，天地变色，密集的，无法用肉眼细数的，转瞬即逝的闪电，在飞射的长矛周边狂暴地弹跳，雷电的轰鸣在天地间炸响，血雨纷纷扬扬地从暗红的天空落下，顾念念的这一击，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
如果任由这次恐怖的攻击落下，即便是那巨大的黑色怪树，想必也会灰飞烟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