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起彼伏的魔法爆炸轰鸣声在远处的废墟之上不断响起,原本寂静的地下遗迹竟变得如同盛大的节日庆典一样,魔物们惊恐的嚎叫声替换人们的祝福声,弥漫的硝烟味代替美食佳肴的香味。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毕竟不会有哪个傻子在地下遗迹里搞出这般轰响的大动作,那太容易把地下遗迹更深层的魔物引上来,更容易一个尺度没把握好炸塌了天花板洞顶,让地下遗迹成为在场所有人的坟墓。
魔法的爆炸声从遥远的废墟之上爆发,飘荡在地下遗迹中,直到传入远在另一侧的东雪莲生长地里。老人单膝跪地蹲在地上,一手握着插 入地下的长剑,一手捂着右肩上的伤口,抬起头眺望向那接连不断的魔法爆炸声的源头,心中猜想着自言自语到。
“各位,一定要平安无事……”
就在老人思念的时刻,前方忽然响起的寒风呼啸声引起老人的警惕,老人转头望向前方,见到白芒的寒气掀起无数道拔地而起的冰锥朝着老人快速蔓延而来,老人没有惊慌更是不打算躲闪,拔出地上的长剑猛然一挥打出一道剑气与那快速蔓延的冰锥撞在一起。
阻止冰锥继续向自己这边蔓延,老人又将长剑插回到土地中,随手从包里取出一瓶疗伤药倒在右肩的伤口处。但似乎是因为伤口附近的碎小冰晶干扰,疗伤药的效果大大下降半分,伤口只是部分愈合,仍有一些呈撕裂状。
“也差不多该倒下了,居然还有反抗的能力吗。”
老人望向弥漫在前方的寒气之中,待白茫茫的寒气散去,只见到一只雪鹿四肢跪在地上,身上多处剑刃挥砍的伤口,头上的长角也断去一只,灰白的双眼怒视着老人,能从一直魔物眼里看到如此清澈的眼光,难以想象这只魔物自诞生到现在吸收了多少魔气,又距离开发理智掌握人类语言只差了几步。
雪鹿哼哧哼哧的从鼻中隔喷出愤怒的气息,它望着老人抖抖脑袋,似是还不习惯断角带来的脑袋两边重量不对等的感觉。而老人这边的情况虽是比雪鹿好些,但并没有优越到何处去,右肩上被雪鹿角撞出一道撕裂伤口,左臂被冰气侵蚀逐渐变得寒冷麻木,长剑的锋利剑刃也覆盖上许些冰晶,锋锐的剑芒被冰晶所阻挡,不论是直接挥砍还是射出的剑气都削减了大幅威力。
一次次交锋一场战斗使一人一鹿均受到重创,在之前的战斗中,老人遇见雪鹿后率先出手准备打出个出其不意,但不曾想雪鹿竟提早感知到老人的敌意并做出反击对策。经过数次交手碰撞,两者均是受到不同程度的创伤,激烈的厮杀逐渐变化为持久的熬战,双方都在试探,保留自己体力的同时还要计划对方的体力以作出相应的下步行动。
而刚才,那次剑气与冰锥的碰撞便是二者的最后一次实力试探,老人并未凝聚全部力量,只是普通的随手挥出一道剑气,便成功抵消掉雪鹿用上浑身力气才使出的冰锥魔法。这一次是老人赢了,多年的磨练与丰富的战斗经历不但填补他年龄上的空洞,更是让老人在面对敌人时游刃有余,若不是之前被突然响起的一阵魔法爆炸声所惊吓到,老人也不会分神被雪鹿创伤。
老人拔起插 在土地中的长剑,随意的挥动想要甩掉长剑上的冰晶,没能成功便又上手试图捏碎,但依旧没有成功,几番尝试都是失败的老人自言自语着,看来只有杀死这头雪鹿才能打散它的魔法。
“你也并非是毫无智慧的魔物,我早已表明过来意,只是想要采摘一株东雪莲,得到后即刻离开。这里东雪莲生长众多,即便是少一株也不会影响到什么,何苦要将事情恶化成这般模样。”
老人试图与雪鹿沟通来终结这场战斗,他知晓,雪鹿并非是嗜血爱好杀戮的魔物,在魔物图鉴中记载有,雪鹿属于人类与魔物之间的中立方,它们虽然是魔物的身份但不会盲目的攻击一切人类,相反,若是在外侧遇到迷路或是昏迷的人类,雪鹿反而会将对方转移到安全地带去。只要不试图靠近雪鹿的巢穴,不试图采摘雪鹿所守护的草药,一般情况下雪鹿不会对人类展现出明显的敌意以及攻击行为。
这种中立方的生灵,杀了实在有些惋惜,初遇雪鹿时老人便试图沟通劝说,希望可以避免交战,自己只是采一株东雪莲后立刻就会离开。但老人显然是高估了雪鹿的智慧,当老人踏入东雪莲生长的领地那一刻,雪鹿便将老人当做外敌,更何况老人上来便是突袭,在突袭失败后才尝试的沟通交流,在语言不同的情况下莫名其妙吃一剑劈砍,这谁还会听对方谈话。
老人也是有些无奈,本意是想夺去雪鹿的行动能力,再沟通交流尝试能否说服对方,毕竟和魔物沟通需要极大的胆魄以及运气,运气好了对方可能听你说道几句,运气差了魔物上来便将你撕咬个粉碎。结果做坏了事反而激怒雪鹿,这下便连沟通的机会都没得了只能拔剑对峙。
在几番激烈对抗交战过后,雪鹿已是筋疲力尽,但仍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反抗,誓死要保护东雪莲阻止外人的采摘。而老人身上虽是添了几道伤口,但不足以扰乱他之后的行动,此刻老人手扶着长剑缓缓站起身,抖去裤上的冰渣再拍散头顶的雪花,握着长剑向雪鹿走去。
银色的剑身反射着明晃晃的闪光,老人举起长剑正对着雪鹿,此时的老人距离雪鹿不过几步远的距离,这短距离下老人能轻而易举的冲刺斩下雪鹿的首级。但此刻老人是有些犹豫了,毕竟雪鹿算是中立魔物,甚至是更偏向于人类的那一方,只要不采摘它所守护的草药便不会被定为外敌。
这种有益于人类的魔物,真的需要赶尽杀绝吗,老人迟疑的有些拿不定主意,这片地下遗迹距离附近的城镇或是村落也不算远,有些初出茅庐的冒险者会来到此地冒险寻宝搜集素材,他们在地下遗迹里迷失方向或是遇到困境都可能会受到雪鹿的帮助。如此来看这雪鹿对于那些依赖这片地下遗迹的冒险者来说,是难得的额外援助,自己现在要杀掉这头雪鹿,会不会有些不太道德。
对于常人来讲这种道德问题十分容易得出结论,眼一闭手一紧,喘息间便会定下结论。但老人做不到,他碍于自己的身份受牵于自己的过往,他无法做出可能对人民造成不利的选择。最终老人仍是没有斩杀雪鹿的首级,只是又砍断它的另一只角,让其丧失绝大部分的战斗能力,随后便将雪鹿丢弃在这里,自己去附近采集东雪莲。
而尽管自己危在旦夕且敌人好心留下自己一命,雪鹿仍是在悲哀的鸣叫,似是在为自己实力不足不能保护药材不能完成自我使命而感到伤心痛苦,也或是在祈求老人不要采摘药材。不论雪鹿的悲鸣声是何种意思,总归一体,即便自己倒下了再无反抗战斗的能力,雪鹿也要拼尽最后一丝的力气,仍在遵守着自我诞生的使命。
洁白的冰晶从雪鹿额头前的菱形印记中生出来,顺着雪鹿的身体肌肤逐渐蔓延直到将它的整副身体所覆盖,一层薄薄的冰晶护膜套在雪鹿的身体上,白色的冰气从内部喷发将整个冰晶护膜染白,犹如蚕蛹一样雪鹿将自己包裹起来等待着破茧重生。
此刻雪鹿正在发生着某种变化,冰晶护膜里被白色冰气所充填,完全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但是可以感觉到某种新的危机正在酝酿。而老人对此却浑然不知,老人正一门心思在采集东雪莲上,只想着摘下足够的东雪莲后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拧断三株东雪莲的茎,将采集到的东雪莲用纱布包裹起来放进随身挎包里,老人低头继续寻找着其余的东雪莲,仅靠三株还难以断定能否彻底治愈好马内夫,最好是多带一些东雪莲回去以防需求之时。
【啪】
一声清脆的冰晶破裂声引起老人的警觉,老人挺起身回头看去,正瞧见那覆盖在雪鹿身躯四周的冰晶正逐渐破碎,丝丝恐怖的魔气威压正从缝隙里不断向外延伸,不过一会那魔力所形成的白色冰气便将四周填满。
只是一呼一吸间的功夫,老人便被四周的冰气吞没陷入其中,但好在这些雪鹿魔力所化的冰气并不能伤到老人,老人衣服上刚凝结几块细小的冰碴子便被随手拍掉。
虽是对老人造不成什么身体伤害,但茫茫冰气迷雾也是扰乱了老人的空间思维,一时分不清怎么出去,该怎么走才能离开这团白色冰气雾霭。
方向感完全丧失,就连敌意察觉都做不到,老人站在冰气雾霭中迷茫的望着四周,他希望能找到一丝变化,只是这一丝细小微弱的不对劲感可以带他离开这团冰气。
犹如**大海吞入一颗沙粒,没有丝毫的响声,消亡于沉默当中。老人见四周迟迟没有动静,心想坐以待毙下去也不是长久办法,等不到雪鹿主动现身的老人决定,以自身尝试走出这团白色的冰气迷雾当中。
起初老人只是认为,笔直的向前行进一段距离后就可能走出迷雾,但现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老人朝着一个方向前进了大约十来分钟却依旧没有摆脱这团迷雾。
【有些不对劲……】
老人张望着四周寻找一丝新的变化,他期待雪鹿可以从某一处方向冲出来撞向自己,这样他起码还有破局的办法。但现在陪伴在老人身旁的只有久久不散的冰气迷雾以及迷失方向的茫然,不论是呼喊还是原地等待,都不会有新的回应找上他,如同被世界隔绝一样老人只能困在迷雾当中。
【等等,这里我是不是曾经来过……】
老人忽然察觉到地上那三株断裂的东雪莲茎杆,老人蹲下身仔细查看去,确认到这就是他之前采摘时所扭断的那三株东雪莲。
一直向前行进了十来分钟都没有离开这团迷雾,现在老人又察觉到自己竟回到了刚刚呆过的地方。此时老人才清晰的认识到自己是中了某种魔法圈套,被剥去方向与距离感,只能迷茫的游荡在迷雾之中直到寒气夺走他的体温,彻底变成一具尸体被冰晶雪花所包裹。
但这也并非是纯粹的坏事,起码老人已经认识到自己的现况。只是迷失了方向感而已,这并不是什么麻烦事,老人举起手里的长剑摆在地上,又顺着长剑所指的方向踩去一脚,随后拾起长剑贴着自己的脚边摆下,以此来确保自己至始至终都是向着一个方向走笔直的行进路线。
用此种方法,在向前行进几分钟后老人成功走出那团迷雾。站在冰气雾霭之外的老人拾起地上的长剑,回头望着身后那团久久不散的雾气,虽是仍有些迷惑存于心底,但老人没有做过多的停留,立刻动身去寻找黎光、青木和啾啾三人,越早离开这片地下遗迹越早赶回马内夫身旁,这是他现在心中唯一在意的事。
“佩里耶——佩里耶!哦你个老酒鬼躲在哪去了——”
老人呼喊着商人的名字,他记得商人是躲在附近等待他,当老人解决掉麻烦后商人应是从某一处不起眼的阴暗小角落里跑出来,毕竟没有战斗能力的他只能在老人战斗时躲起来,能做的最大事情也只是尽量的不要干扰到老人战斗。
但现在不论老人怎么呼喊,商人始终没有传递答复过来,更没有现身回到老人身旁。对此感到困惑的老人心想莫不是商人跟着黎光三人他们去了另一边的战场,想到这便决定还是优先去和那三人汇合,之后再找到商人后迅速赶回地表。
幽静的地下遗迹似乎是发生了许些变化,老人行走在地下遗迹中,传过一片废墟踩过一处土地,张望着四周观察附近的细小动静,可找到的只有无尽的死寂。
地下遗迹仿佛是变成了一座与世隔绝毫无生机的第二世界,老人感觉不到一丝的魔物气息,更听不到一声魔物的嚎叫声响,甚至连一个魔物尸体都找不到,整个地下遗迹似乎只有他的存在,寂静的令人心慌恐惧。
莫名其妙的孤独感涌上老人心头,他望着附近寂静的有些怪异的地下遗迹,确实是察觉到似乎有些不对劲,但却又无法准确的表明出来,只能忽视自我心中那份对突然降临的孤独与未知感而孕育的恐惧。
【啪】
一声瓦砾破碎的响声忽然从老人身旁不远处传来,本该熟悉寂静的老人瞬间被惊吓到,警惕的老人转头看向一旁坍塌的废墟后方,拔出长剑双目紧紧凝视着阴影之中。
一道似是人类的阴影正向着这边缓缓走来,老人紧握着长剑已经摆好攻击架势,对方一但露面,若是来者不善便当即斩断对方的性命。可当那团人影愈发靠近老人,老人握住长剑的那只手便越是松懈几分,只因这道人影的体型轮廓实在像是他心中所担忧的那人,而就在那道人影终于走出阴暗站在老人眼前时,老人心中的猜想被确实的证明,他也惊愕的挑挑眉感到的意外的说道。
“马内夫,你怎么会在这?”
本应该躺在马车里静静养料等待他们带解药回去的马内夫,此刻居然站在老人面前,生龙活虎没有一丝病怏怏的感觉,就好似之前什么事都没在他身上发生过一样。
“先生,您和其他人离开许久,大家一直等不到你们的消息就都赶来找你们了。”
“不……你应该受药剂副作用的侵蚀,现在正该躺在床上才是……”
老人以怀疑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马内夫,会制造幻觉趁猎物迷茫时动手杀死对方的魔物又并非没有,老人望着面前毫发无损的马内夫,不禁怀疑起这是否是某种魔物制造出的幻想。
那自己又是在何时中下幻术的圈套呢,老人暂时没心思去想那么多,现在当务之急是尝试解开眼前的幻术,尽快醒过来好提防四周的魔物。老人拿出一颗青绿色的药丸,放在嘴前用牙齿咬碎,让药丸里面的细小颗粒全部露出来,随后将咬碎的药丸放到耳旁使劲揉搓,让那些细小颗粒的摩擦声刺激自己的大脑神经以达到从幻觉中挣脱的效果。
感受着清脆爽快的咔嚓咔嚓摩擦声在自己耳道内回荡,享受这股声音钻入大脑所带来的清醒感,老人满意的舒开紧皱的眉头,睁开眼准备迎接未知的现实,却不曾想当黑色幕布拉开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竟是马内夫担忧的表情。
“先生,您在做什么?”
“……不……这怎么……”
老人疑惑的盯着马内夫,脸上疑惑的表情又重新凝结出来,他很清楚自己刚刚拿出的的确是幻觉的解药,也很确定自己应该接触了幻术才对,但面前这生气勃勃的马内夫却完全推翻了老人心中的一切自信。
莫非,这不是幻觉,而是真是发生的现实?这股细微的想法一但从心底诞生,便再也难以抹去,老人开始怀疑面前的马内夫是否真的是他本人,这并非是什么魔物制造的幻象,都是那令人难以置信摸不着头脑的现实世界。
“马内夫,还记得我教你的那套剑法,从王族护卫基础练习中抽取出第三套的改进式。”
“记得,当初先生为了教我这套剑艺特意带我去魔物纵生的森林里实战教学,途中先生为了保护我不慎被魔熊抓伤,这我怎么会忘记。”
“记得就好……没想到你记得还十分详细……”
得知马内夫还记得老人教授于他的剑技,于是老人指向一旁的岩石块。
“看到那块岩石了吗,我需要你现在施展一遍我们刚刚谈论的剑技,就以那块岩石为目标。”
马内夫虽是有些疑惑,不懂老人为什么突然要他在这里施展一种剑技,但也是听话的照做。他走到岩石旁,双手握住巨剑重重劈砍向岩石,随后又是一记上挑,马内夫双脚踏地以铁山靠极速向着岩石撞去,激烈碰撞后马内夫抬脚踩在岩石上向后空翻跳跃,同时不忘在空翻中顺势挥砍岩石一道。双脚刚刚落回地面,马内夫双手举起巨剑摆在身后,短暂蓄力便挥动巨剑朝着岩石重重劈砍而去。
看完马内夫将这一套剑技从头到尾的完美演示出来,老人有些满足的点点头,这套剑技只有马内夫才能用出来,并且马内夫还记得老人在教授他这套剑技时所发生的种种事情。现在不论是什么证据都在证明着,面前的就是马内夫本人,这并非是什么幻觉而是令人不可思议的真实现实。
虽然还是有些存疑,但老人目前并不能去过多深究,毕竟没有什么可以直接证明这是幻觉中的世界,老人决定先继续走下去,直到发现另一个存疑点再做出行动。
“马内夫,其他人呢。”
“是在说和先生一起来的,还是指留在营地的大家。”
“所有,所有人……”
“依诺和阿莱克斯去找黎光和青木、啾啾三人,爱洛丝和赛娜去找佩里耶先生去了。我们约定好在地下遗迹的入口处集合,现在……或许我们会是最后一个抵达的。”
老人询问着马内夫有关其他人的情况,这如同坟场一样杳无人迹的地下遗迹里实在寂静的令人静不下心来,老人必须和马内夫聊些什么,以分散自己心中的压力。
“你身体怎么样……你不听我的忠告,喝下那瓶禁忌药剂,我提醒过你那东西很危险,只能在至关重要的时候服用。”
“抱歉,先生……之前我们和狮鹫战斗时,为了减轻你们的压力,我偷偷服下药剂……让先生担忧了,很抱歉……”
“不,你平安无事就是好的。”
二人穿过废墟绕过矿坑,他们打算直接前往地下遗迹的入口处,此时距离老人下到地下遗迹已经有一段漫长的时间,夜视药水和气息遮蔽剂的效果很快就会散去,此刻有限的选择便是动身赶往地下遗迹的入口附近,在那里等待其余人的汇合。
【啪】
又是一声脚踩瓦砾残骸发出的清脆响声,老人激灵了一下,转过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对这声突然出现的响动,老人并没有十分的警惕,相反心中是感到许些的欢喜,毕竟在这片死寂的地下遗迹里,能遇到新鲜的东西总是那么的令人安心。
“马内夫,退到我身后,你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不适合战斗。”
“先生,请多加小心。”
老人呼唤着马内夫让他藏到自己的身后,面对来袭的未知危险,老人选择独身面对。
银色的长剑再次从腰间悬挂的剑鞘中拔出,老人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双目凝视着阴暗中那似是人形的暗影,警戒的低声说到。
“谁在那里。”
没有回答,人影停在黑暗中愣了片刻,待老人心中的警惕不再那么强烈后,人影从中缓缓走出来。
每一步脚声都如同海浪般拍打在老人的脑中,他被这一声声熟悉的脚步声所拉入过往的回忆海洋中,每一声脚步都使老人沉溺的更加深入,他怎能不知道,怎能不知道这声再熟悉不过的脚步声的主人是谁。
老人惊慌的摇摇头试图否定自己心中的猜想,他的呼吸愈发急促,他心中自言自语到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这一定是某个魔物变出来的幻觉把戏,但老人已无法压制住藏于心底的思念,被生活与酒歌所积压已久的思绪在这里彻底踊跃出来。日思夜想化作泪水从老人眼眶里流出,他望着面前那道无数次闯入他梦境的人影,因害怕这如泡影般飘渺虚无的现实而颤抖的说道。
“柯达……柯达•卢茨,是你吗……”
“……父亲……”
一个年轻男人从阴暗中走出来,他站在老人面前,沐浴着老人怀念的目光,低声念到着。
老人怎么都不可能想到,自己竟会有一日能再次见到那已经丧命于魔兽爪牙下的孩子,尽管这是虚拟的幻象,但老人此刻可管不上面前的这一切是真是假,他只想再靠近年轻男人一些,仔细观察下这分别许久的爱子。
向前走去几步,老人在年轻男人两步远的距离前停下身,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靠近,一是他现在彻底明白面前的一切都是幻术创造出来的假象罢了,他不能沉溺于幻术当中就此离别现实迷失在虚幻当中。二是他担忧着,担忧自己再靠近一步,再靠近一点,年轻男人就会化作烟尘又一次离他而去。
金黄色的细小亮光在黑暗当中显得格外耀眼,老人被那抹金黄色的光芒所吸引,低头看向年轻男人挂在衣服底端的金色小球。老人记得,这是庆祝男人在成人那一天自己送给他的,从栖息在炎热地带的火龙身上采集的晶核搭配着生长于沙漠之中的黄金草制作出的魔法道具,这世上独一无二,不可能有人仿造出来,也不可能被幻术所拟造。
那枚金色小球上的每一道纹路,都流淌着一名父亲对爱子的祝福,这是无法替代的至高象征。
“柯达,真的是你吗……”
“父亲,我这是……怎么回事?”
老人此刻已经顾不上这是什么幻觉还是现实了,他有太多话想要向这个阔别已久的爱子倾诉,哪怕这是幻觉,哪怕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哪怕这只是老人的自我安慰。
可命运似乎就喜欢捉弄这可怜的老人,老人只是向年轻男人靠近一步,还未伸手抚摸他的脑袋还未向他传递自己的思念,身后突然传来的一声尖叫打破了这份短暂美好的重逢时光。
“噗——先生!”
只听到一声痛苦的哀嚎尖叫,老人回过身向身后望去,只见数根从阴暗中伸出的藤蔓刺穿马内夫的身体,缠绕住马内夫的四肢使他无法反抗,动弹不得的马内夫如同货物一样被藤条拖动拽向黑暗。
“马内夫!”
老人惊慌的呼出声,拔出腰间的长剑就要冲上去砍断捆住马内夫的藤条,可他刚向前跑去几步远,身后忽然响起的另一声哀嚎顿时揪住老人的心。
“不,不——父亲,它们想呜呜——”
年轻男人的一声惊呼直接刺穿老人的内心,他转头看向身后,见到几根触手从年轻男人身后的阴暗里伸出,触手死死缠住年轻男人的身体并捂住他的嘴阻止他呼声求救,并奋力将他向着身后的黑暗中拉去。
“柯达!坚持一下,我这就来——”
老人怎会让他最思念的爱子再一次离开自己,哪怕这只是虚无缥缈的幻觉,他也绝对不能看到这一幕在他眼前发生。老人举起长剑挥出数道剑气斩断缠在年轻男人身上的几根触手,又快步跑上前挥剑斩落剩下的触手。
望着躺在怀中的年轻男人,老人关心的询问到身体情况如何,在得知年轻男人相安无事后老人安心的松口气,可这时他猛然记起自己的另一名爱子,正在等待自己营救的马内夫。
老人懊悔着自己怎么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他又匆忙转身去寻找马内夫的身影,可他张望着四周,一片空荡的大地上什么都不剩下。挣扎反抗与惊慌的哀嚎声全部被黑暗吞没,仿佛这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寻找不到马内夫身影的老人高声呼喊着马内夫的名字,希望对方能给予他哪怕是一丝微弱的回应声,但什你都没有,回应老人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老人提着长剑在附近寻找马内夫的身影,踏遍大片的残骸废墟,终于在附近的地面上找到几滴新鲜的血液。
这一定是马内夫的血液,老人顺着鲜血找去,一路经过空地穿过废墟,最终来到一根粗壮的石柱前。
血液延伸到这里便消失了,老人站在原地观望四周仍是没有找到马内夫的踪影,便在石柱附近仔细搜寻。一番寻找过后仍是找不到马内夫的踪影,老人迷惑的站在石柱下思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就在他困扰时,一滴滴落在脸颊上的血液将老人从思考中惊醒。
荆棘藤蔓刺穿他的身躯,将他双手捆绑抬起并固定住,苍白的肌肤再无生机的象征,最终再编织出一枚荆棘制成的王冠戴在他的头顶。老人抬头望着面前的一幕,怎么都不愿去相信,上一秒还是生龙活虎相安无事的马内夫,下一秒竟然被藤蔓困绑在石柱上,一具干枯的死尸如同教堂里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圣人。
“马内夫!”
老人惊恐的望着被捆绑在石柱上的马内夫,高声惊呼着,举起长剑挥出剑气斩断绑住马内夫的藤蔓,接住掉下来的马内夫,紧紧抱在怀中确认他的情况。
冰冷,如同一块寒冰一样感受不到任何温度,马内夫已经变成了一具干瘦的死尸,血液与魔力纷纷被榨干,只剩下像是食物残渣一样的躯壳留下来。他死了,老人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这一切都十分的扑朔迷离,本是病怏怏的马内夫却突然没事人一样的出现在地下遗迹里,现在却又荒唐的死去。那早就战死沙场,死于魔物爪牙之下的亲生骨肉爱子,现在居然会出现在这片地下遗迹。
这短短的片刻功夫里发生了太多,以至于老人无法及时分析清楚面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能抱着马内夫的尸体,从挎包里取出疗伤药试图灌入那干瘪的口中。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失去的无法挽回,死掉的便是彻底离开了。
老人抱起马内夫,紧闭着双眼祈祷这场幻术尽快消散,他实在无心无力去思考眼前的事物,只想快点接触幻术,证明眼前的这一切都是虚幻不存在的。但老人虔诚的祈祷并没有得到上天的祝福,反而是不远处突然响起的一声痛苦哀嚎声,再次击打在老人伤痕累累的心灵上。
“父亲——父亲——”
年轻男人的呼声从远处的阴暗中传来,老人一时慌乱了神,他的世界彻底乱作一团,已经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能跟随着心中的潜意识走下去,抱起马内夫循着年轻男人的呼声赶去。
老人找到声音传播的源头,当他来到时年轻男人已经不知道消失在了何处,老人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目前的状况。
可心中乱成一麻团的思绪还未捋顺,那声痛苦的呼声又从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但老人可不想再被戏耍耽搁时间,取出一枚散发着微微闪光的小瓶丢向半空,随后抬脚提起地面上的一枚石子砸向玻璃瓶。
随着囚禁闪光的玻璃枷锁的破碎,瓶中的闪光终于从漫长的压制中挣脱出来,肆意的挥洒自己的光辉,将金黄色的光芒闪耀整片地下遗迹驱散全部的黑暗。
这下失去了黑暗的遮蔽,老人的视野彻底通透,没有什么再能阻挡他的视线,老人能顺利的看清附近的每一处细节角落,一直藏身于黑暗中的危险再也躲不过老人目光的搜查,甚至就连年轻男人身上的每一道细小伤口老人都看的一清二楚。
撕咬,抓伤,老人惊呆着望向成为冰冷尸体的年轻男人,他观察着年轻男人身上的每一道伤口,发现这些伤口和当年王都军队传回来的年轻男人的死状一模一样,老人的思绪再一次被拉回到数年前,那个天塌地崩的噩耗传入到老人耳中的那一天。
一瞬间的功夫,老人丧失了战斗的意志,他迷茫的望着地上年轻男人和马内夫的尸体,他知道二人的生命已经无法挽回,却又不能接受短暂的时间里自己失去两名重要的爱子。
不知是心灵上不愿接受二人的死亡而逐渐冰冷麻木,甚至诞生出几丝昏厥的欲望,还是四周的温度正在极速降低,老人体内的温暖被夺走,只留下一副冰冷的躯壳和暗淡的内心。老人只觉得自己愈发困倦,想倒头直接睡过去,他心中似是有个声音在安慰他,说道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境而已,睡过去后再醒来,一切都会结束的。
老人终于抵抗不住心灵上的痛苦以及身躯上的疲惫,身体轻轻摇晃随后摔到躺在地上,他任由寒冷爬上自己的身躯,夺走自己身体里仅存的最后一丝温暖。
睡吧,睡吧,一觉睡醒过后,所有的都会好起来。
老人听从着内心的声音,如同被勾住了魂魄一般,不再强撑着意识,闭上眼缓缓睡了过去。
…………………………
【啪】
一颗细小的冰渣掉落在老人的额头上,冰凉的感觉刺激着老人昏睡的内心,将老人迷糊糊的意识从沉睡中拉起来。
抓住这一丝短暂的清醒,老人从昏沉的囚牢中拼命挣扎,确保理智重新占据他的身体可以让他更快的苏醒过来。
片刻过后终于缓过劲来的老人睁开眼,望着面前朦胧的世界,双眼模糊头脑发昏,他已经不能分析出现在的局势,只能m微闭着眼修养身体,又得确保自己一直处于清醒状态而不能再度昏过去。
身体得到了许些的恢复,老人慢慢的站起身,睁开眼看向面前的世界,又回忆起之前的经过。
他遇到了活蹦乱跳的马内夫,随后又遇到了早就死去的亲生孩子,但他们二人纷纷死于魔物的袭击下。这真实的遭遇让老人实在难以相信这只是一场梦境,那激烈跳动的心脏,那声声急促痛苦的呼喊,那炽热的鲜血,这怎能说服他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觉罢了。
可如果那不是幻觉的话,现在又是什么情况,老人将目光从过往回忆中拉到现在,他望着眼前,四周的景象是他刚刚呆过的东雪莲生长地。原本弥漫在这里的白雾冰气不知何时已经散去,远处那早就裹上冰茧的雪鹿也只剩下一副瘦骨嶙嶙的躯体,头上的一只鹿角似是因为魔力被抽走的原因而变得十分扁小。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老人疑惑的望着面前,自言自语的喃喃道,此刻专注力全部集中在分析眼前经过的老人,浑然没有察觉到,之前覆盖在自己身上的冰渣子似乎是增加了少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