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光的情商一直是个神秘的问题。
有时光是凭借下意识的感觉,或是感知四周空气中一些细微的变化,便可以判断出对方此刻的情绪。
可更多的时候却是脑子一根筋,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情绪转变,想到什么说什么,然后把事情搞的一团糟。
黎光并不知道自己情商忽高忽低是怎么回事,只是想当然的认为,自己的情商,所有人的情商大都是这样子。
可能是跟依诺学坏了吧。
这是黎光被吐槽情商低时,常用的一种借口。
而这次,也是同样的理由。
“笨蛋!白痴!榆木脑袋!哼!真不知道你这么低的情商,是怎么和德克萨斯成为好朋友的!”
“这你可不要怨我,都是我一个朋友给带坏的!还有,我和德克萨斯前辈是在工作时认识的,我们只是同事还算不的朋友。”
“算不上朋友?你你——所以我才说你的情商低嘛!”
此刻已经是夜晚的七点半时刻,黎光和李芸笙正在完成今天的最后工作。
将武器锻造部和维修部完成的装备送往管理部门。
这算得上是今天最轻松的工作,两人只需要跑跑腿,将备好的货从部门运送到另一个部门,除此之外什么都不需要做。
锻造部的干员为黎光和李芸笙准备的送货板车也是中等偏大的型号,一次可以拉动许多货物,同时可以进入电梯直上直下,避免了许多麻烦。
这种工作内容,黎光和李芸笙巴不得以后每天都是这样子的工作,轻松轻快没有一丝压力。
推着板车走走路,乘个电梯上上下下,一会就在两个目的地之间往返一两趟,不需要什么时间和精力。
但这样子的吗工作要说完全没有坏处的话,倒也不是。
唯一令人不满的地方,可能就是工作内容的枯燥吧。
毕竟工作模式单一,就是简单的运货送货。
而且货物存量超大,黎光和李芸笙想要运完所有的货物,少说也得跑个几十遍路。
如果用最大型号的板车的话,倒是能减少许些时间,但那样太累了,今天的黎光和李芸笙可不想再给自己找麻烦。
那就只能用这种刚好可以进出电梯的板车,慢慢的一点一点将这些备好的武器装备运送到管理部去了。
前几次运货时,李芸笙还感觉新鲜有趣,又得个轻松,便很是有兴趣,好似浑身使不完的劲。
但后面到了第十七十八次时,李芸笙就已经稍有些腻了。
黎光也是提出建议过,提议两人玩个游戏,每轮运货时,谁先到目的地谁就是胜者,而胜者是可以在败者的脸上,用黑色马克笔随意画一笔。
这种好玩有趣的提议当然让李芸笙兴致勃勃,便是跟着黎光胡闹了十几次。
而后面,两人的力气算是彻底被这场愚蠢的游戏耗尽了。谁也不在乎胜利能否属于自己,就算是输,大不了让对方在自己脸上画一笔就是了。
再往后,枯燥的工作模式和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工作内容,黎光和李芸笙两人的精气被彻底摧垮。
现在的两人,从最开始一人一车的加速状态,变成了现在两人一车的合作形式。
黎光推着板车,载着货物和李芸笙,运往管理部门。
回路返航时,黎光坐在板车上由李芸笙推送回去。
能节省体力就尽可能的节省,他们二人实在不想浪费更多的力气。
但这么沉闷的工作,长久下去也不是个合理计划,两人的精神意志会在体力到达极限前,先一步抵达最低谷。
这样可不行,黎光察觉到两人现在的窘境,便寻思着办法改变他们的状态,活跃二人之间的气氛。
就用聊天来打发时间驱赶无趣吧。
也正好,之前在温室的时候,李芸笙不知为何莫名其妙的生了自己的气,也可以趁着现在的功夫打听出来,李芸笙究竟在气什么。
黎光真是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欣慰,便兴致冲冲的向李芸笙搭话,试图勾起李芸笙的闲聊的兴致。
但可惜……第一句话貌似就踩到地雷了。
“想起来也真是神奇啊……看看现在的我,居然当起了贴身保姆。”
“什么意思。”
“原本我和几个朋友去参加联谊,在联谊上我认识了一个沃尔珀女孩,那沃尔珀女孩喝醉了酒就带着我在龙门的商业区好一顿闹腾,最后稀里糊涂的就被近卫局认定为摧毁商业区的罪魁祸首。然后,我就被指派了一个将功补过的任务,跑过来给你当起了保姆。”
“你去参加联谊干什么?”
黎光停下脚步,一脸单纯的看向李芸笙。
“认识新朋友,再找个合适的女朋友啊,不然你认为联谊这种东西是干什么的,开个大会探讨生命的哲学?”
“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好色之徒!”
李芸笙突然从板车上跳起来,抓着黎光的双肩,狠狠的将自己的脑袋撞向黎光的脑门。
这一招可是让黎光吃到了苦头,一瞬间天旋地转,脑袋嗡嗡作响不能运转,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也听不见四周的声音。
“哇!你这是做什么,闲的没事发什么疯!”
“你说说看,我哪一点入不了你的眼,竟然这样羞辱我!”
“啥?你莫名其妙的说什么呢!?”
“正常人会随口对别人说,我喜……喜欢……说,说那种话吗!”
“什么那种话,朋友对朋友说喜欢你,这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啊!”
李芸笙气愤黎光的榆木脑袋,关键时刻想不出个好事来,每次都会一本正经的说些胡话。
“喜欢这种话,你见过哪个人对自己的朋友说过!说喜欢的,不都是用于男女之间的那种爱……爱,爱意吗!”
“但是这世上从来没有规定,喜欢、爱意这种东西,只有一种含义啊!”
缓歇了好久的黎光才勉强从恍惚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他不满李芸笙那奇奇怪怪的道理,立刻回嘴到。
“那你认为,我对你说‘我喜欢你’,这是什么意思。”
“哈?当然是男女之间的告……”
话说到一半的李芸笙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明明黎光对自己没有那种感觉,可自己差一点说漏了嘴。
这要是被黎光知道了,可能会一脸嫌弃的看着自己,也可能会大声嘲笑自己,但不论哪种情况都是差到了极点。
好险,真的好险。
意识到自己差些说漏嘴的李芸笙,猛然回过头来娇羞愤怒的瞅着黎光,可黎光却依旧是一副不知所谓的表情,什么都没意识到。
简直跟个赌气的小孩一样,满脑子都是输赢!
李芸笙支支吾吾犹豫了一会,决定还是找个别的什么人什么事来岔开话题。
要是继续聊下去的话……不妙,真的很不妙,自己随时都可能被黎光绕进去,一不注意就把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暴露出来。
“哪有这么问问题的,太直白了!我是个女孩子耶,你就不能委婉些吗!”
“你想让我怎么委婉啊,难不成从你这个月第一天的早餐吃的什么开始问?”
“笨蛋!白痴!榆木脑袋!哼!真不知道你这么低的情商,是怎么和德克萨斯成为好朋友的!”
李芸笙本意是想将话题引到德克萨斯身上去,一来分散了黎光的注意,让他无法察觉到自己刚刚险些暴露的心意。
二来也是自己对德克萨斯的好奇,毕竟那种性格外表飒气冷酷做事干脆利落,明明是个女性却富有成熟安全的男友感,这样子的女性在同龄人圈子中可是很受欢迎的。
可结果……黎光非常成功的,做到了仅用短短的几句话就点燃了李芸笙内心的怒火。
于是乎,事情便发展成了这样。
李芸笙用头猛顶在黎光的胸膛上,这么一撞可是让黎光喘了好几口气。
这也难怪李芸笙气愤成这样,毕竟在她眼中,黎光和德克萨斯共同将她从非法组织里捞出来,二人这患难与共的表现,怎么看都是至亲朋友的关系。
可黎光却表示自己和德克萨斯只是同事关系,这叫人怎能不起恨。
你把和你同生共死,将自己的生命系在你身上的人,当成什么了啊你这混蛋!
想到这李芸笙更加生气,顶着脑袋又一次冲上去。
好在这一回黎光躲开了。
“我和德克萨斯前辈,还有企鹅物流里的其他几位前辈也一同出行过任务。我们只是工作时的搭档次数多了,但这并不能代表我们是朋友,明白吗?就好像,有些同学只是同学,并不能成为朋友。即便是天天住在一起的舍友,那也只是舍友,不能代表你们两人性气合得来可以做朋友。这么说,明白吗?”
“明白你个葫芦瓢子,吃我头槌!”
“喔喔!”
闭着眼装模作样说话的黎光,躲避不急硬吃了李芸笙一招头槌。
在黎光看来,他和德克萨斯之间的关系很是微妙,远不是三两句话可以解释清楚的。
或许很多人与李芸笙秉持同样的看法,黎光和德克萨斯一同闯过生死关,这一场经历过后,两人怎么说也都应该是亲密朋友的关系。
毕竟连生命都可以托付给对方,还有什么是可以阻挡他们的呢。
可黎光不这么想。
德克萨斯所属的企鹅物流公司,与黑道之间的往来可是家常便饭。
舞刀弄枪饮弹舔血那都是常识,对他们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特别。
所以黎光也是认为,德克萨斯与自己一同抵抗敌人,将背后交给彼此,互相协助互相照应,对她来说只不过是干着最平常的琐事罢了。
他许诺德克萨斯两个月Pocky的无限量供应,而德克萨斯则答应帮助黎光。
这对于黎光而言,只是找了一个公司里的同事,签订了一项合同达成两人合作的关系。
并不能算是朋友关系。
可真的是如此吗?
黎光心中有些矛盾。
如果他们的关系不那么要好,德克萨斯为什么会来帮助他。
是因为大帝的要求吗?黎光确切的记得自己向大帝申请援助,但德克萨斯完全可以拒绝,她没必要冒着风险来帮助交集不深的自己。
可德克萨斯还是来了。
所以德克萨斯是将自己当成了生死与共的知己朋友吗?
黎光希望这种想法是对的,但每当回想起有关德克萨斯的事情时,首先映入脑海中的便是德克萨斯沉默淡情的面庞。
犹如一滩死水,完全不能从上面看出任何的情感。
虽然黎光之前也从能天使前辈那了解到,德克萨斯并非淡情冷漠,只是有些沉默寡言。
德克萨斯心中会思考许多事情,但当心中所想转化为口头言语时,往往转变出来的只有三两句,甚至更少。
但黎光还真的不好判断,德克萨斯究竟是单纯的沉静,还是厌恶自己。
可以的话,真的希望德克萨斯能和自己多说些话。
要不然自己一直热脸相迎却得不到正面回报,即便是黎光也会感到失落的。
“我想……德克萨斯前辈应该不是讨厌我,但也不会正视我……或者,只是将我当作比较熟的陌生人而已,我在德克萨斯前辈心中的地位,根本不能和公司里的其他几个前辈相提并论啊。”
“啊,你在自言自语的装什么阴沉啊,这种自卑的设定可不适合你哟。”
李芸笙吐槽着黎光突然的叹息,用自己独特的方法安慰着黎光。
“不,不是自卑……就是不知道,我对于德克萨斯前辈来说究竟是什么。勉强合得来的同事?还在融入集体的公司后辈?还是说,半个陌生人半个朋友的组合……”
“不知道……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问她本人呢。”
“我怕,我害怕答案会与我所期望的有所不同……我们之间虽然少有一起共事的时候,但曾经一同闯荡一起战斗的经历也是有着三两个。那些经历对我来说都是宝贵的回忆,可对德克萨斯前辈来说……她会怎么看待呢……”
黎光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整理下衣物。
“都说了嘛,我不知道。”
李芸笙回到板车前,坐在整理好的货物上面,挥手催促着黎光快点。
“那你和德克萨斯之间,有没有什么最难忘的事情呢。”
“最难忘的事情?”
“对啊,如果是你认为最难以忘怀的时刻,那说不准对德克萨斯来说也是如此呢。我相信,德克萨斯她肯定很珍视自己的朋友,所以你好好想想,自己和德克萨斯最难忘的回忆中,德克萨斯有没有发自内心的笑过。”
“这怎么可能记得嘛。”
黎光率先打了退堂鼓,德克萨斯那副万年不变的沉默脸庞可是深深地刻进黎光的心中。
不论回忆起哪一个时刻,记忆中的德克萨斯永远是沉默冷静的面庞。
“哎呀,磨磨唧唧的,你还是个爷们吗!快,快点想快点想!你要是不照做的话,那就再吃我一发头槌!”
“喂!等等,等一下啊!我照做就是了,你不要动不动就拿头撞我啊。真是的,搞不懂你,怎么这么喜欢拿头拱人,跟个王八似的。”
“你说什么~”
“没,什么也没说。”
不想再吃李芸笙的头槌,黎光只能听话的照做。
其实要找到与德克萨斯相处时最令人在意的时刻倒也不难,毕竟黎光与德克萨斯共处的机会并不多。
仔细想想的话,其实也就那几个吧。
第一次和参与企鹅物流的集体行动,帮助大帝取回黑胶唱片。
那次黎光利用迷彩服以及各种奇妙的小道具,在行动中可是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想必在那次行动后,自己在德克萨斯脑海中的印象多少会加深一些吧。
那就是自己和德克萨斯之间最重要的回忆吗……不,应该不算吧。
虽然那次行动对黎光来说尤为重要,那是他开始逐渐融入企鹅物流的开端,并非以员工的身份。
但要说最重要,最不能忘记的……不,还不是这个回忆。
那就是昨天,和德克萨斯一起闯进李芸笙之前建立的那个非法组织的仓库。
如果说那次搜寻黑胶唱片的行动,是属于团体的时刻。
那昨天的经历,便是只属于黎光和德克萨斯之间独有的回忆。
两人第一次配合作战,从最开始的生疏到后面的默契。
彼此之间的距离也正如这不断适应融合的习性一样,黎光与德克萨斯之间的关系变得渐渐融洽起来。
虽然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黎光多少可以感觉到德克萨斯身上散发的一丝丝情感波动。
这说明德克萨斯正在接纳自己,正在认可自己成为她们中真正的一员。
“嘛……那还是算了吧,要是真的跟着德克萨斯前辈她们混的话,估计过不了几天就会被吵疯的吧……能天使前辈的热情,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
“你怎么又在自言自语了,黎光你该不会真有什么毛病吧?”
“呸呸!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黎光推着板车抵达管理部门,李芸笙也从货物上跳下来,帮助黎光一起将板车上的武器箱卸下来。
“所以你想到和德克萨斯之间,那一段经历是最在意的吗。”
“嘛,如果我感觉没错的话,应该是……”
卸完所有的货物,黎光坐上板车,由李芸笙推送着返回武器维修部去。
李芸笙问道黎光究竟思考好没有,见黎光还有些犹豫,便略有不耐烦的前后推拉板车催促着。
“别催啦别催啦,我想……”
即将脱口的话,却卡在喉咙间怎么也说不出。
黎光再次犹豫了,他总是这么犹豫不决。
那真的是他在遇到德克萨斯后,最重要的时刻吗。
总觉得……总觉得还少了点什么。
就好似横跨在两侧山崖上,即将建成的大桥,就差了最后的一块木板。
“啊,不……我再想想吧……”
“又想?”
李芸笙明显是有些不耐烦的,黎光踌躇不前的做法可是让她恼火。
明明前不久的说教中,还是振振有词一句话接着一句不停止,怎么到了现在却说不出半句话呢。
为什么在训诫自己的时候头头是道,可谈论起了德克萨斯就支支吾吾。
莫非是……
李芸笙停止脚步,痴呆的面容上瞬间浮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她盯着仍在沉思的黎光,惊愕的目光摇摆不定。
李芸笙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李芸笙想歪了!
“啊算了算了!既然你实在想不出来,那就换个话题吧。”
“哈?”
还在思索的黎光被李芸笙突然的转变吓了一跳,之前还是她强硬的逼迫自己找出与德克萨斯之间第一重要的回忆。
可现在又是她主动放弃了这个话题,这种突然的变化实在让黎光琢磨不清。
“虽然很感谢你没有继续为难我,但……你转变话题的方式一直这么强硬吗?”
“啰哩吧嗦的,再挑我刺就把你丢垃圾倾倒站去。”
李芸笙不满的晃晃板车,告诫着黎光可不要轻易招惹她。
黎光对此倒也没什么看法,毕竟一时间自己也找不到满意的答案,李芸笙能换个话题聊聊可真是太好了。
“那你想聊点什么呢?我听说最近有一部新的动漫番剧即将播出,是关于青春校园恋爱的,真好啊,我也希望能在校园中谈一段充满青春气息的恋爱。”
“嗯,嗯。”
“还有啊,我从网上看到,一个刚出道的男明星娶了一个样貌身材并不出众的普通女人为妻。我了解后才知道,在男明星打拼时那个女人就一直跟在他身边,打工赚钱帮助男明星实现他的梦想。这就是所谓的‘想成为将军的妻子,就要在将军还是名小兵时嫁给他吧’。”
“嗯……”
“这种淳朴的爱情真令人羡慕啊……不过很可惜,并不是所有的爱情都能以欢乐收尾。我记得好像是……有个男生的女友得了心脏病,最后不治身亡。男生还是学的心脏病学,甚至在心脏病学领域深有造诣,但惋惜的是最终还是没能救下他的女友……真的,真的很遗憾啊,实在太令人难过了,衷心的希望他可以带着那份遗留的爱一直走下去。”
“…………”
为什么……
为什么你的话题都是跟恋爱有关啊!
而且最后一个是什么啊,弄的眼睛酸酸的,眼泪都控制不住了啊!
李芸笙本来就有些心烦,再被黎光这么一弄,惹得心中更加烦躁。
本是想要换个话题,让黎光的注意力暂时从德克萨斯身上挪开。
可没想到这个混蛋,新找的话题都跟恋爱有关,这不是明着踩在她的雷区上吗?
不行啊,再顺着黎光的话题聊下去,自己一定会控制不住的。
“要不,还是聊聊你吧?”
“我?”
李芸笙可不能再放任黎光说下去,不然的话后果可不堪设想。
“对,没错,就是聊聊你。”
李芸笙的身份,黎光都已经知晓个七八分了。
只是一个略微有些叛逆,年幼时压力有些过大,导致现在反抗心理眼中的青春期女孩而已。
但有关黎光的事情,李芸笙可一概不知。
她只知道黎光是个混蛋,在罗德岛工作,喜欢打游戏喜欢吃又甜又油腻的东西。
但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黎光的以前是什么样,他对自己的未来又有什么想法,这些事情李芸笙从来没有了解过。
她本是不在意的,对她而言,黎光和德克萨斯或许只是她人生旅途上一小段路程中的陪伴。
他们就像是一条曲折的线,无限靠近自己,然后在一个相对合适的距离停下,平行一段距离后消散于墨点中。
可现在,李芸笙想抓住这两条并行的线。
她不希望黎光,或是德克萨斯,两人中的任意一人离开自己。
从黎光开始,从能让自己的心脏第一次激烈跳动的那人开始。
“我想要更了解你一点,不可以吗?”
“当然行啊,唔……我叫黎光,今年应该是二十一岁,身高好久没量过了,可能还停留在一米八多点吧。平时的兴趣爱好有但也不算广泛,也就是打游戏、看小说、看动漫,跟着美食节目学烹饪。身边认识的人很多但知心朋友只有那么几个,除了我们小队里的那些人之外……”
“不不,我不是想知道这个。”
说着想要了解你,却又摆出这副态度来。
黎光用毫无神采的眼神表达自己的不满,李芸笙被这种奇怪的目光盯着发毛,抬手捶打在黎光的脑袋上让他转回头去。
“那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想啊……既然你都知道我的过去是什么样了,那不如让我也了解下你的过……”
[砰!]
没有任何思索,黎光的身体仿佛受到本能的召唤,忽然间站起身来呆滞的愣在那。
还在说话的李芸笙也被吓了一惊,没注意脚下的步伐,双脚别扭在一起绊倒在地。
而李芸笙摔倒时,双手下意识的向前推去,手中的板车也被一并推送出去。
而滑行出去的板车笔直撞在墙壁上,还在愣神的黎光没及时反应到,整个人跟着板车一同翻倒在地。
“唔嘶——疼死了疼死了。你干嘛啊!突然站起来,吓死人了知道吗!”
“啊?哦不是,抱歉抱歉,我刚刚走神了。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这样吧,作为补偿我请你吃柚子蛋糕怎么样?很好吃的~我的黑卡还在没有被没收,所以不需要担心费用的问题,敞开肚子使劲吃!走吧,赶紧回去送完最后一批货,咱去吃蛋糕。”
经典的转移话题技术。
黎光说着要补偿李芸笙,试图将李芸笙的注意力集中在蛋糕上面。
但想象中的效果并没有发生。
“等一下。”
一向难以抵御诱惑的李芸笙,居然在这一次瞬间抵抗住甜腻蛋糕的勾引。
李芸笙站起身来,自然的整理自己的衣着,又为黎光拍去他身上的灰尘。
整个过程十分自然,没有一丝的迟钝。
可黎光的心里却是生出一丝的忧虑。
李芸笙一反常态的平静超乎了黎光的预料,显然 她已经注意到了问题点的所在。
“黎光,你的过去……”
她提出来了。
黎光从没想到过,自己一直藏匿的过往居然会再次被人提起。
真的好久好久没有谈及到自己的过往了,黎光本将那段不为人知,就连他自己也不知晓的过去藏进窄小的匣子中深埋心底下。
可不曾想,居然会在这时候毫无准备的突然被挖掘出来。
“你是哪里的人?样貌上看有点大炎人的特色,但气质上又感觉不出大炎民族独有的气概。”
“我…我想我可能是个身体里有大炎人的血脉吧。”
“遇到你后,听你聊起过你很多的朋友,但从来没听你谈及过你的家人。”
“这个……我和我家人之间的关系有点不太和恰,就……”
“你在加入罗德岛前,是做什么的?昨晚在你房间过夜时,我无意间看到你电脑桌面上的电子员工证,你加入罗德岛还不到半年的时间。”
“这有啥好说的,也就是……四处打工混日子的,额——”
“那你为什么要加入罗德岛?”
“就是遇到了一些玩的不错的朋友,听着罗德岛的员工待遇不错我就……”
谎言一句接着一句。
从头到尾黎光的谎话没有一句是完美的,脸上那不自然的表情破绽百出,简直就像是在对外吆喝“我撒谎了”一样。
但黎光还是强撑着,他不希望李芸笙从自己的表情或是肢体细节上看出自己的不自然。
可李芸笙并不傻。
“黎光。”
温柔的声音抚过黎光的耳畔,如同海水轻柔的抚摸沙滩,黎光的脑袋好似要融化在里面。
轻飘飘的感觉,黎光感觉像是被谁拥在怀中一样,如此的安心如此的温暖。
这种令人惊叹的感觉,黎光可是不相信,这居然是从李芸笙身上散发出来的。
“为什么要撒谎呢。”
“撒谎?不,我可没有,我从来不会撒谎,因为我是个乖孩子,乖孩子是不会撒谎滴~乖孩子是不会撒谎滴~”
“黎光。”
“对不起我说谎了,对于我毫无真实的谎言,我感到深深的愧疚与自责。”
不出几秒黎光便放弃了抵抗,直接承认了试图掩盖自己残缺不全的过往。
但李芸笙并没有责怪她,这一次,她表现出与寻常不同的沉着冷静。
那双闪烁着光芒的眼睛中,时刻都流露着温柔。
真的让人……好容易沉迷其中。
“黎光,你不信任我吗?”
“不,我当然相信你。”
“那为什么不愿意和我提及你的过去呢?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又是这种问题。
每次黎光被他人问道,为什么不愿意提到自己的过往时,黎光总会用同一种答案应付过去。
“我忘记了”“我失忆了”。
敷衍。
黎光虽没有说谎,自己的确不记得他更早以前的记忆。
但黎光能明确的回想起,那段被泡在装满营养液的密封罐里所渡过的孤独与绝望。
无数个日日夜夜,没有起点更没有尽头的噩梦。
黎光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塞进那个密封罐里,就连在罐子中经过的时间都变得模糊,每天都有陌生的研究员走到自己面前 强硬的唤醒自己然后谈论着什么,结束后再强硬的让自己陷入昏睡当中。
他根本记不得那段地狱时光里所发生的点点滴滴,发生在他身上的实验,那些在他面前讨论的研究员,这些回忆早已变得模糊,正从黎光的脑中一点一点的淡去。
但唯一无法忘记的,就是那永远见不到黎明的黑暗。
说起来……真的很奇怪。
黎光自认为自己应该不记得泡在密封营养液罐中的一切记忆,但却又依稀的记得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
他本应如初生的婴儿一样,对这个世界毫无印象。
但并非如此。
黎光会走路会说话,知道文理知晓礼仪,他知道手机、电脑一系列随处可见的常用电器,也知道汽车飞机那些交通工具。
当黎光见到这些东西或某些知识产物时,能第一时间脱口而出准确的说出答案。
黎光总觉得好似在哪见过这些,不然为什么自己可以说出这些东西的名字。
唯独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这个世界上名声赫赫的人物,辉煌的历史记录,黎光一个都不知晓。
就好似,是从一个相似的平行世界穿梭过来。
那位从诞生就一直守护脚下土地的雪山神,耶拉冈德。
黎光清楚的记得,祂说过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
起初黎光对这个说法抱有一定的相信。
可现在,那份相信随着时间淡淡消磨。
黎光愈发觉得自己诞生于这片大地,仿佛有道无形的铁索,将他的灵魂与大地深深的牵扯在一起。
他曾试图探寻自己的过去,找回遗失的记忆,迫切的想要知晓自己的身世。
可这世上没有人可以给予他答案,黎光走在一条没有终点的道路上。
倘若这世间真有人可以回答他的一切困惑。
那恐怕,只有他自己。
倒在凶兽的爪牙下,于族人惋惜悲伤的目光中离世的他。
乔尼,或者说是另一个黎光。
他曾告诫黎光,决不能追回失去的记忆,如果不想让自己珍视的人、物全部消散,那就抛下对过去的执念。
黎光做到了,他听从了乔尼的建议,选择无视自己对过去的渴望。
他选择将心中的念想深深的藏在心底,时刻强迫着自己去遗忘去无视他。
可黎光没有想到,自己一直逃避的选择,在这一次又重新找上他。
黎光真的不在意自己的过去吗?
这种问题无数次从黎光的脑海中冒出来,时不时的浮现在黎光的心中。
无趣至极,黎认为自己当然是不在意的。
为了忘记这一个无所谓的问题,黎光将自己的生活填的满档,没有一刻功夫允许他停下来思索。
只要自己不去想,对过去的执念就会自主退散。
只要自己不去在意,过往的阴影就永远不可能追上他。
是的,只要不去想,一切都不会改变。
现在的生活依旧,将来也是如此,就这样平淡的过完一生……
只要……自己的目光一直面向前方……
…………
我有没有,哪怕只有一刻……是被我所忘记的人,挂念呢……
好痛。
黎光的心猛然刺痛了一下。
一种新生的念头从心底萌生。
或许有一个人……我已经不记得了,忘记ta的声音忘记ta的长相忘记有关于ta的一切。
可ta始终记得我,每时每刻都在思念牵挂着我。
黎光一直执着于过往的原因再次展露出来。
又一次选择,继续向前还是回首眺望。
不能逃避,必须要做出选择。
黎光告诫自己,如果一直无视这道困难的话,后面一定会牵引出更大的麻烦。
可一定要在这里做出选择吗?如此的突兀,没有一丝的准备时间。
就不能……就不能再延缓,半个月……一周……一天,哪怕是半刻都行……
好痛苦……
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我真的可以……放下过去吗……
………………
“黎光?”
一声细腻温柔的呼声将黎光从思想挣扎中唤醒。
黎光惊愕的抬起头望向四周,愣了一会后才发现是李芸笙互换的她。
“怎么了?我是不是……走神了……”
“谈及你的过去,就让你这么痛苦吗。”
李芸笙抬起手搭在黎光的手臂上,顺着黎光的手臂缓缓下滑。
怜爱的抚摸如同当初的黎光安慰李芸笙一样。
只不过,这一次换成了李芸笙来安慰黎光。
“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黎光开口说着,为自己的选择争取更多时间。
他知道,自己不可以逃避。
毕竟都教育过李芸笙,遇到困难可以选择逃跑但不能逃避选择。
这句话现在同样作用于他的身上。
必须……在这里做出……
“如果让你回忆自己的过去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我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这世上到底有没有……曾经在乎过我的人……
我是为了什么而来到这个世界……
我是……什么东西……
“那就不聊了吧。”
“……欸?”
李芸笙话题一转,开始说起自己的过去。
她提到,儿童时的学校比赛中,自己是如何在众人翘首期盼的目光下跌落到第三名,又是怎样在众鼓励、埋汰的混合声中独自散步回家。
又说着,自己曾通过各种方式从其他孩子手中赢来许多五彩的弹珠,最后却被父亲以妨碍学习为由,将所有的弹珠夺走并藏起来。
甚至向黎光分享曾让自己最难堪的囧事,参加象棋比赛时,因为熬夜练习睡过了头,最终匆匆忙忙的拿着装有围棋的书包赶去参加比赛。
李芸笙向黎光分享了许多事,不论是那些令人开心的亦或是难过的,言无不尽。
“还有啊,想起来以前一个和我打赌的小屁孩,当时赢了他一盒崭新的铅笔,结果那家伙输不起找老师告状去。后来那盒铅笔不但赔给了人家,还向他道歉……哼!这种输不起玩不起的人,真是惹人厌烦!”
“那个……”
黎光出声打断了李芸笙。
他转过头看向李芸笙,充斥着感激的双眼有些飘忽,不敢直视在李芸笙面容上。
“你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
李芸笙歪着脑袋一副困惑的样子,显然是真的不知道黎光在说什么。
“我的过去……你不好奇吗?你刚刚不是想知道有关于我的……”
“哦——那个啊。”
李芸笙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撅着嘴点点头。
“既然你不愿意说起你的过去,那就不问咯。”
“……你不好奇?”
“当然好奇啊,可好奇又能怎样。我看你回想到自己的过去时,脸上一副痛苦的表情,所以我干嘛还要接着问。”
“……谢谢。”
居然会从黎光的嘴里听到谢谢,并且即便黎光回过头去,李芸笙依旧能看到黎光脸颊上那抹淡淡的羞红。
他居然害羞了,因为我。
李芸笙瞬间得意的扬起嘴角,直接上前从后面环保住黎光,用自己的下巴不断摩擦着黎光的头顶。
“黎光啊,是个很温柔的人呢。但再温柔的人也需要他人的安慰,所以啊,我要变得比黎光更温柔,然后让我来安慰黎光才行。”
“呵,你要是算温柔的话,全天下的人可都是活佛了。”
“你说什么!”
李芸笙有些好气的攥起拳头打在黎光的脑袋上。
这家伙,自己捏着嗓子挤出温柔腔,把自己心里的爱全部刨出来安慰他。
可这家伙!这时候居然开这种不分场合的玩笑!
气死了气死了,简直气死人了!
李芸笙双手攥拳顶在黎光的脑袋上,使劲了全力快速旋转。
这种钻头的方式可折磨苦了黎光,疼的忍不住哀嚎着。
但黎光越是哀鸣求饶,李芸笙就越是来劲。
就感觉,这家伙应该天生被自己欺负一样,好一个愿打愿挨的组合。
但黎光的悲呼声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沉静下来,坐在那一动不动呆愣愣的望着前方。
“喂,你突然间怎么不动了?可恶,你别吓我啊!”
李芸笙望着突然一动不动的黎光,误以为自己是做错了什么地方,惹得黎光不高兴厌恶了自己。
害怕的李芸笙慌忙抓住黎光的肩膀,强硬的将他转过身来,打算问个清楚寻个明白。
可没想到,当黎光转过身来时,迎面瞧见的并非是厌烦排挤的冷漠。
而是感谢的微笑与闪烁的泪光。
“谢谢……我一直,很害怕被人问到我的过去……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我不能……真的,真的很谢谢你,李芸笙……谢谢你给了我机会,一个让我逃走的机会……”
李芸笙盯着黎光的脸看入了迷。
前不久的李芸笙,总是会吐槽黎光经常摆出那些感慨万千的柔情面容。
可现在,李芸笙却深深的沉迷其中,她好希望黎光的这份笑容能一直,一直持续下去。
“……哼,哼!你要感谢我的地方还多着呢,光靠语言表达,我可体会不到你的心意哦!”
李芸笙傲娇的扭过头,扬起羞涩的脸面,轻哼几句装作自己的满不在乎。
但黎光却看懂了。
他的情商,总是忽高忽低摸不清楚。
“是吗,那……就用最美味的一份草莓松饼来报答我的公主,可以吗?”
“什,什么?当然不行!一份怎么够,得两份!”
李芸笙听到有好吃的甜品,立刻抓住黎光的肩膀使劲摇晃,要求他绝对满足自己。
“好好好,那就回去送完最后的一批货,然后我就去给你做草莓松饼,如何?”
“你会做松饼?”
李芸笙怀疑黎光的手艺,毕竟她从没见过黎光下厨。
“当然,我还没机会给你展示呢 瞧好了吧,我做的食物,不敢说全天下第一,但也是数一数二的美味!”
黎光毫不吝啬的夸赞自己的手艺,称呼其是神明最巧妙的创造。
李芸笙也被黎光的描述勾住了魂,情不自禁的加快了速度,推着板车和黎光快步冲回武器维修部。
车轮碾过的地板留下淡淡的痕迹,曲折而又漫长。
但没有人会在意这条痕迹。
人们只是想当然的认为,这不过是车轮使过所留下的污渍。
绝不会有人知道,这条痕迹上所承载的是一对青年少女的欢乐,是他们留在这片大地上为数不多的证明。
欢快的呼声徘徊在过道走廊上,兴奋的少女高声表达着自己对草莓松饼的热爱,自信的少年以夸大其词的方式承载自己的厨艺是多么的精湛。
只是……
他一直沉迷在炫耀自己的厨艺中,她却没有沉浸在对甜品的喜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