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隧道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摇曳的灯光下,几个人影匆匆闪过。
混乱的呼吸声在隧道内回响,对希望的渴望火苗越烧越烈。
先前被黎光和李芸笙救下的那八名工人,正朝着矿洞入口的位置快速跑去。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痛苦漫长的黑夜终于迎来黎明,很快就能回到过往那平静且幸福的生活中。
在这样的强烈期望下,工人们的脚步愈发紧密。
“哈——哈——”
跑在第二位的工人一个没注意,不慎被脚下的碎石子绊倒。
或许是身体十分虚弱的缘故,工人摔倒后喘息了许久都没能爬起来。
“喂!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啊!”
“不行……我的腿,好疼……肺,好痛……”
四周的工人将摔倒的工人从地上拉起来,拽着他继续向前方跑去。
不能停下,工人心中的恐惧催促着他们继续向前不能停止,所有工人都在害怕,万一走慢了哪怕是一个步子,都可能被永远的留在这终不见天日的矿洞里。
跑出去,这是此刻所有工人心中唯一的想法。
“喂,你可以自己跑了吗,拽着一个人跑很费力啊!”
“啊,可以了,可以了……谢谢你啊……”
“谢啥,咱都是一起被骗过来的,互相照顾下有啥谢不谢的。话说你是在哪个区域干活的,我认识这个矿场里大部分的工友,可我对你好像没大有印象嘞?”
跑在前面的工人询问瘦弱的工人,这不看时机的聊天,或许是想缓和下现在紧张的氛围。
但地面上传来一阵阵的轰鸣声与许些轻微的摇晃感,让工人们不敢再停歇半刻,全心思都在逃亡当中,加快步伐朝着矿洞入口跑去。
而那名跟在人群中的瘦弱工人,仔细打量着四周的工人,瞧着人们恐慌的神情竟有些安心的松口气。
[不可能的,你们一个人都不会逃出去。这里的事情就让它埋在这片大地下面吧,绝对不能让任何秘密泄露出去。]
瘦弱的工人心中想着,同时抬起手摸摸腰间。
在衬衣的里面,一排四方体盒子若隐若现,瘦弱的工人腰间上好像绑着什么。
[很快了,很快了,再往前走一段距离就能到矿洞入口。]
瘦弱的工人留意观察着四周,看着身边一个个熟悉的建筑从眼中经过,瘦弱的工人嘴里嘀嘀咕咕念叨着。
穿过这个木门,经过前面那个拐角,走一段上坡路,就能抵达矿洞的入口。
所有被解放的工人都在哪里,所有关联这件事情的人都集中在一起。
时间,时间刚刚好,来得及。
等所以呀人集中的那一刻,一切的事情都将迎来终末。
那个少年,那个愚蠢的青年,光顾着解决眼前的敌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多出来一个人。
因为他的一时大意,原本倾斜向他们一方的胜利天平逐渐回到水平线,甚至缓慢的倾倒向对立方。
真是愚蠢啊,怎么会有人犯下这样低级的错误。
瘦弱的工人无法忍耐心中的笑意思,嘴角不断上扬,脸上浮现出诧异奇怪的笑容。
但这一丝的得意很快又被压回到心中,瘦弱的工人提醒自己,在没有抵达终点的那一刻绝对不要松懈。
毕竟那个青年虽然身体虚脱已经倒下了,可又有一个女孩加入进来。
不过那个女孩看上去平平无奇,没有强悍的武力,也没有矫健的身手,就像是个普通人。
这根本没什么好在意的。
瘦弱的工人最终还是得出那个女孩不会对自己构成什么威胁的结果,毕竟一个普通孩子能掀起什么风浪。
再者说,就算他们发现最后的炸弹并不在房间里,而是在他身上。
想要追上来揪出伪装成工人的他并拆掉炸弹,时间上肯定是来不及的。
不论是何种可能,未来都只有一种结果。
他们输定了,矿场的秘密会被永远的深埋于厚土之下,人们渴望的真相不会出现在视野当中。
经过最后一个拐角,一众工人依然来到通往矿洞入口的坡道。
只要爬上坡道就能抵达矿洞的入口,温暖的阳光纯净的空气触手可及。
“咦?咋不见其他人呢?”
“是不是都出去了?咱算是最后一批,走的太晚啦。”
按理说,在矿洞入口等待大门开启的工人应该挤满整条坡道。
可一众工人到来时却发现此处空无一人,空荡荡的隧道里只有他们八人。
两名工人忍不住好奇便交谈问道,二人无意的对话却深深刺激到了一旁偷听的瘦弱工人。
[都出去了!?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没事的,冷静,冷静——算算时间,一切还来得及,我们的增援应该还在矿洞口附近守着,这些人就算出去了也没地方跑,只能老老实实呆在矿洞口。现在加把劲跑出去混进这群工人中,时间上刚好来得及,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被吞入爆炸当中。]
瘦弱的工人心中这样想着,脚下的步伐又快了几分。
一旁的工人们见同伴都已经平安撤离出去,担忧自己被抛下的恐惧促使他们加快步伐,一起冲向矿洞出入口。
越是接近矿洞口,眼中的世界越是明亮,温暖耀眼的光芒逐渐包裹住全身,黑暗慢慢被甩在身后。
就快了,就快了。
一众工人眼中的光芒愈发耀眼,日思夜想的自由近在咫尺。
[啪、啪——啪、啪——]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从后面极速靠近。
众人听到后方传来的脚步声,虽然彼此没有停下,但依旧纷纷转头望去。
只见一个女孩从后面隧道里的阴暗中快速跑出来,她双手提着一柄唐刀,目光凌冽饱含浓厚的杀意,正朝着众人快速冲来。
一个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杀意?众人顿时吓了一跳,误以为这女孩可能是矿场的一名守卫,是前来阻止他们离开矿场。
可等那女孩靠近时,众人仔细一瞧这才发现。
这女孩正是前不久解救他们的那青年和女孩其中的一人,明明双方分开后过了有一段时间,可女孩居然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正当工人们要和女孩打招呼时,涌上喉咙的问候话语却卡在嗓子里说不出话来。
只因为女孩手中那把柄唐刀实在过于吓人了。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手里还提着刀,是已经发现我们的计划了吗!]
瘦弱的工人认得那个女孩,只是一眼便记起来,在锅炉室内那个青年称呼这个女孩叫李芸笙。
明明就只差一点了,距离跑出矿洞就只差最后这么一段坡道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瘦弱的工人深吸一口气强制自己冷静下来,装作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没问题的,就算她现在追过来也来不及了。炸弹即便是在这里引爆,爆炸的范围也能波及到矿洞口附近的人 虽然可能无法立即炸死他们,但也能重创他们的内脏,如果不在第一时间得到治疗,那些人必死无疑。]
总而言之优势在我,这是瘦弱工人得出的结论。
想要阻止炸弹引爆肯定是来不及了,更何况自己伪装精湛,那个女孩绝对不可能发现。
瘦弱工人感觉到身后的李芸笙越来越近,自己的脚步不免也加快些。
“都站在原地不要动!都给我停下!”
李芸笙大喊道,她要求工人们立刻停下,方便自己揪出那个伪装成工人的混蛋守卫。
瘦弱工人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四周的人,见没有一名工人停下来,不由得松口气。
这些工人的注意力全在那近在眼前的矿洞出口上面,谁还听得到李芸笙的吆喝。
就算听到了也不会停下,他们被关在这阴暗的矿洞里太久,长久与虫鼠相伴,饱受矿场守卫们的摧残,所有人对自由的渴望已经到达疯癫的程度。
没有人会听从李芸笙的指挥停下来,他们的理智在矿洞出口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脸上时就已经消散。
“停下!停下——!!该死。”
李芸笙呼喊了几声也不见工人们停下来,只能猛提一把劲,快步冲到工人群中。
现在你又该如何行动呢,瘦弱的工人以耻笑的目光凝视着李芸笙,在李芸笙转过头看向他时又急忙收回视线。
瘦弱的工人对自己的伪装十分满足,不论是身上正在滴血的伤口,还是凌乱的外表,又或者是眼神中与其他工人相同的疯狂。
这个女孩是不可能找出自己的,这是瘦弱工人的论定,也是事实。
李芸笙转过头来几次看向瘦弱的工人,那迟疑的目光似乎在思考什么,但很快李芸笙就转移目光看向另一名工人。
她在寻找那个伪装成工人的守卫,但这八名工人的打扮气质都是一模一样,想要立刻找出伪装起来的守卫,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李芸笙盯着这八名工人,脸上微微皱起眉头。
她不像黎光那样有力气可以拦下所有的工人,以她现在的体力最多只能纠缠住一个人,而且还要挥刀杀死对方,这么看来实在是麻烦。
更何况黎光的这把唐刀的重量超出李芸笙的想象,即便双手提着还是感觉有些吃力,真不知道黎光是怎么做到单手挥刀像是抽树枝一样轻松。
李芸笙烦闷的咂咂嘴,懊恼着为什么自己体力这么孱弱。
如果黎光在就好了。
李芸笙心中冒出这样的想法,只是一瞬间,李芸笙立刻摇摇头打散这样的念想。
黎光现在身负重伤,自己必须要站出来保护他,替他保护所有人。
黎光照顾自己太多了,一直躲在他的背后,可是永远也无法追上他的。
李芸笙的心绪恢复平静,继续冷冷的观察几名工人。
伪装在工人之间的守卫,瘦弱的工人被李芸笙突然的变化也吓了一跳。
这女孩上一秒还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慌乱模样,怎么下一秒浑身散发的气息突然变化,锋锐凌冽令人恐惧。
瘦弱的工人咽了口唾沫,他被李芸笙气场的突然变化吓得不轻。
刚想要安慰自己说这都是什么心理作用,可下一刻李芸笙突然转过头来死死盯着他。
怎么回事?难不成这个小姑娘发现自己的伪装了?
瘦弱的工人不敢和李芸笙对视,他目光一直凝视着前方的矿洞出口,脸上的表情也刻意展现出一种追求希望的癫狂容貌,喘息也与其他工人一样杂乱无章上气不接下气。
费了这么多功夫只是为了将自己和其他工人混在一起,都做到了这样子,这小女孩总不能还是认出自己来了吧。
瘦弱的工人透过眼角的余光看到,李芸笙盯着他看了没多久,就转回头去加速跑向前方。
看来她是没认出自己来的。
瘦弱的工人放松的长舒口气,心中暗暗庆幸着。
[噗嗤——]
锋利的刀刃划过脆弱的皮肤,翠绿色的刀光在眼前一闪而过。
这一瞬来的太过突然仓促,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工人们的注意力依旧集中在前方不久的矿洞出口,谁都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变化。
直到飞溅的血液洒在身上,令人心慌的温热感从肌肤上传来,直到这时工人们才发觉。
工人们痴愣愣的盯着洒在身上的血液,惊恐之时慌乱的转头看去,瞧见的只是李芸笙骑在一名瘦弱的工人身上,手中握着唐刀紧紧插入那名工人的胸膛。
“为……为什么……”
瘦弱的工人盯着李芸笙,眼神中充斥着疑惑与不甘。
他不明白,李芸笙是怎么看破他的伪装 为了能彻底融入进工人当中,他甚至被同伴打断胳膊刺瞎眼睛,只为了表现出自己与其他工人一模一样的惨状。
可为什么,即便如此李芸笙依旧是识破他的伪装。
“哼,就你这烂到家的表演,本小姐一眼就认出来了。”
假的,李芸笙才没有第一眼认出来,只不过为了提高自己的逼格才如此描述
但在李芸笙见到瘦弱的工人时,第一眼李芸笙就感觉这人有许些古怪。
虽然没有立刻认出来,但这名瘦弱的工人也是在李芸笙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方便她之后将瘦弱的工人与其他工人进行对比,最终才确定这人就是矿场守卫假冒的工人。
“第一,你眼里的目光时不时的颤抖几下,明显是想看向我这边又控制住收回去。虽然这不能立即确定你就是守卫,但这么鬼鬼祟祟的表现可是令人在意。”
李芸笙坐在瘦弱的工人身上,抬起手撩下长发,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面对守卫。
“第二,你衣服上的这些灰尘,应该是为了彰显出被压迫的工人身份而特意擦上去的吧。太拙劣了,这种特意擦在衣服上,和长久粘在衣服上的灰尘是截然不同的,你这打扮未免敷衍了些。”
李芸笙揪住守卫的衣领,随意的拍打拍打,衣服上面的灰尘基本掉的干净。
“第三,你细小动作太多了。其他人一门心思都在面前的矿洞出口上,恨不得四肢齐用。就只有你,双手时不时的往腹部这一块挡挡,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就是把炸弹藏在腰部这一块了吧。”
李芸笙伸手抓向守卫的腰部,手指刚触碰到衣服,指尖上就传来坚硬的金属感。
果真如自己所料,这个守卫就是把炸弹绑在腰间藏在衣服下面,再伪装成工人混入其中,难怪他们怎么也找不到藏起来的那枚炸弹。
“炸弹?!这里有炸弹!”
其余的工人听到李芸笙的话,纷纷惊愕的呼喊到。
而李芸笙却不慌不忙,坐在守卫身上,趾高气昂的抬起脚踩在守卫脸上嘲笑着他。
“告诉你,可不要小看本小姐的能耐。我的臭老爸可是训练我在几百个气质平凡的人里面找出伪装起来的富商,揪出你这么个小丑那还不是轻轻松松?”
李芸笙那副得意的姿态,完全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她就这样压着守卫并向她讲述自己小时候艰苦的眼力训练,又是夸大形容父亲对她的磨练,又是过分的赞赏自己,各种正面词汇也不管恰不恰当就往自己身上贴。
这飘飘然的姿态直到一旁的工人按耐不住,上前再次询问有关炸弹的事情,李芸笙这才猛然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遭了遭了!”
李芸笙扒开守卫的上衣,看到藏在衣服下面的炸弹。
二十二秒,炸弹上红色的计时器格外引人注目,[滴、滴]的响声犹如一把重锤有规律的敲打在心上。
“走!快走!拼尽全力朝着出口的方向跑去!”
李芸笙指挥着一众工人立刻逃离,去和地面上其他的工人汇合。
然后自己拆下绑在守卫腰间的炸弹,抱在怀里,朝着矿洞深处向着与工人相反的方向跑去。
来得及,一切都还来得及。
在这最后的几秒内尽可能的将炸弹搬到远离地面的地方,绝不能让爆炸的冲击伤到地面上的人。
李芸笙抱着炸弹吃力的向前跑去,每跑一步都要沉重的喘息一次。
身体为什么会如此沉重,像是灌满了铅一样。
李芸笙质问自己的身体为何不听从自己的指挥,她感觉心里乱哄哄的好是压抑。
是因为即将走向死亡的缘故吗。
李芸笙抱着炸弹继续向前跑去,她低头看眼炸弹上面的数字,还剩最后的十三秒。
原来人生的结局……是这么慢长吗?
李芸笙能清楚的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在逐步变慢。
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脚步声与炸弹的计时声从脑中消失,唯一听到的只有自己平静匀缓的心跳声。
什么都感觉不到,痛苦、悲愤、不甘,或是快乐、满足、喜悦,什么都感觉不到。
人们常说的死前走马灯也没有出现在脑中,此刻的李芸笙能所想到的只有一件事。
所有人都安全了吗?所有人都离开矿洞逃到安全的地方去了吗?
黎光应该会没事的,他有盾牌保护自己,可以在爆炸中活下来。
恐怕只有自己会被炸的血肉横飞,连个渣都不剩吧。
但为什么心里这么平静呢。
李芸笙不解,她询问自己的内心,为什么现在的她明明面临死亡,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七秒]
应该感到喜悦才对。以前的自己随意扰乱他人的生活,将一群人的命运引向毁灭的道路,现在的自己能以命相抵去拯救更多的人,这应该感到赎罪的喜悦和满足才对。
应该感到悲伤才是吧。接受改变的初衷是为了能和父亲好好聊一次,选择赎罪的道路是想要和严何文的父亲说一声道歉。可现在什么都没做到就要在这里结束,真是令人惋惜。
[四秒]
嗯,是的,应该是感到惋惜。
李芸笙意识到自己并非什么都感觉不到,一道悔恨的感觉深藏在内心的深处,直到死亡最后的钟声已经敲响,她这才意识到。
对于没能和父亲好好聊聊的懊恼,对于扭曲严何文人生的歉意,对于自己过往那种种任性幼稚行为的憎恨。
对于没能遵守与黎光约定的……遗憾。
[两秒]
对不起……对不起……
李芸笙抽泣着,低下头抱着炸弹继续前进。
滴答滴答落下的泪水打湿了炸弹计时器,在泪滴中的红色数字格外醒目。
百感交杂无比苦涩。
李芸笙现在什么都想不到,心中唯一的念想就是再见他一面。
再见一面那个改变自己的他,再听他对自己责备一句,再听他安慰自己一句。
还想再感受一下那令人沉醉的温暖。
李芸笙呜咽一声,颤抖的嘴唇哆哆嗦嗦的说出这句话。
“黎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
“现在要说对不起……太早了……”
[一秒]
李芸笙惊愕的抬起头,错愕的眼神看向前方,猛然收缩的瞳孔中倒影出一面盾牌的形状。
黑色的五边形盾牌撞在李芸笙的额头上,将她弹飞出去,同时伸展开形成能量罩将李芸笙保护在其中。
而李芸笙手中的炸弹,在盾牌撞到她的一瞬,李芸笙恍惚间松开手将炸弹丢出去。
那飞出去的炸弹在空中旋转,在空中转了几圈后,稳稳当当的落在黎光手中。
黎光将炸弹抱在怀里,朝着李芸笙面露微笑,像是做着最后的告别。
随后,黎光抱着炸弹转身向后跑去,同时从包里取出一个小药瓶,打开瓶塞取出里面像似源石颗粒般的药品吃下。
[零]
在李芸笙阵阵惊慌的呼喊声中,一道耀眼的白光从黎光怀里迸出。
紧跟其后的炽热高温与剧烈爆炸吞噬一切,即便是呆在防护罩内部的李芸笙也不能幸免,被爆炸的冲击撞向后方。
身体猛然被向后推去,李芸笙的脑袋磕在防护罩上,一股昏沉的睡意顿时涌上大脑。
“黎光……黎光……”
在昏厥对最后一刻,李芸笙仍在念叨着黎光的名字。
可她什么也看不到,眼中的世界逐渐被黑暗吞没,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也淹没于接连不断的爆炸轰鸣声。
——————————
“爸爸,爸爸~你快看你快看呀,我得了第一名!”
女孩高举着手中的试卷,刻意将用红色中性笔写有一百分的那一块展示在父亲面前。
但父亲无视女孩的呼声,他一直目视前方,心思都集中在电话上。
女孩见父亲对自己并不搭理,没有哭闹喊叫引起注意,而是站在一旁乖乖的等待父亲打完电话。
一场二十三分钟的电话结束后,早已等不及的女孩见到父亲终于放下手机,立刻举起试卷展示在父亲面前。
“爸爸你快看!”
“嗯。”
女孩又一次将自己的骄傲分享给父亲,而父亲只是匆匆低头看了一眼,又抬起头继续打起另一通电话。
“这是你应该做到的,继续保持。”
父亲只是留下这样一番话,并拍拍女孩的脑袋,随后继续打着那好似永远也不会结束的电话。
女孩放下手中的试卷,神情平淡好似没有任何感想。
但眼神中一闪而过的落寞却被旁边另一名女孩察觉。
李芸笙,她就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个比自己年幼许多的女孩。
那是她,是她不愿回忆起的过去。
那不是她,是被她否定的过往。
李芸笙站在黑暗中静静的看着女孩,她看着,女孩和父亲的身影渐渐消散。
望着面前空荡荡的黑暗,李芸笙感觉有些寂静,忽然听到身后有些响动,便立刻转头看去。
她看到,一个女孩双手攥着试卷站在桌前,惧怕的眼神看向仍在通电话的父亲。
“爸,这个需要你签字……”
女孩递上低分的试卷,双手捏着衣角,时不时的抿下嘴,害怕的目光在试卷与父亲的面容上来回移动。
父亲一边和电话里的那人说着什么,一边歪过头看了眼试卷,并随手用笔在试卷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你还可以做的更好。”
没有责骂,没有安慰,只有这么平平淡淡的一句话。
签完字的父亲继续打电话,完全无视一旁的女孩。
女孩低头不语,伸手拿过试卷,走回黑暗中去。
真是糟糕的回忆……
李芸笙望着消失的女孩和父亲,心中默默嘀咕一句。
为什么会看到这一段过往的画面?比起回忆那糟糕的过去,现在的自己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是什么事情来着?李芸笙有点想不起来。
她甚至都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又是如何来到这里。
一望无际的黑暗将她包围其中,无数过往的回忆如电影一般不断播放在面前。
女孩刻苦勤学,用稚嫩的双手弹奏出优雅美妙的钢琴曲,只为换取父亲的目光。
女孩报名自己并不擅长的体育活动,以惜败的结局回到父亲身边,哭泣委屈,为了博得父亲的安慰。
女孩与同伴发生激烈争执,从口头争吵演变为大打出手,最终被叫到教室办公室联系父亲来学校谈话。
“这是你应该做的,继续保持。”“你还可以做得更好。”“我没时间,让管家去吧。”
这是女孩常听到的话语。
充斥着敷衍,那种随意打发的语气,一次又一次消磨掉女孩心中对父亲的情感。
画面再次转变,李芸笙看到了那个在熟悉不过的雨天,一切故事的开始都是在这里发生。
夏季的雨总是来的突然,遍布天空的乌云中雷声轰鸣,一场毫无预兆的大雨笼罩整个市区。
因为暴雨的缘故学校不得不提前放学,所有的孩子顶着书包或是披着纸盒冲向在校门口等待的父母们。
只有一个小女孩,不紧不慢的打着雨伞从教学楼里走出来。
女孩站在校门口,望着那些被接走的孩子们,平静的目光中藏匿着几分期待。
学校的喇叭里不断播放着放学时特别播放的歌曲,女孩闭着眼在心中默数着歌曲的重复次数。
一次,两次,三次……
身边和她一起等待的孩子陆续被父母接走,渐渐的最后只剩下她一人仍在等待。
十三次,十四次……
女孩倦了,她不想再去数这无聊的歌曲究竟重复了几次。
没有了枯燥的歌曲用来计算时间,女孩只能无休止的期盼。
直到教学楼内的灯全部关闭,仅有几盏路灯照出微弱的光芒时,一辆商务车从远处驶来停靠在女孩面前。
司机打着雨伞从车里出来,走到女孩身旁为她打开车门。
“不好意思小姐,我来迟了。”
“……来晚了。”
“请原谅我小姐,我和老爷刚从另一座城市回来。”
“爸爸他去哪了。”
“他还有工作要忙,就吩咐我来接小姐先回去。”
“但是他今天下午的行程安排表是空的。”
“…………”
女孩取下身后的背包,奋力一甩丢进车里。
然后推开一旁为她打伞的司机,不顾风雨朝着远处跑去。
“小姐!”
女孩不顾身后司机的呼喊,一心朝着前方跑去。
她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只想着越跑越远。
最好能远离这里,远离那个人。
倾盆的大雨和寒冷的夜风拍打在女孩身上,雨水冲刷掉她脸上的泪痕,风声与雷鸣掩盖她的哭泣。
得不到回应的爱终究成为了憎恨,她开始痛恨自己的父亲,痛恨父亲的不作为。
自己只是想要得到父亲的关注,这难道错了吗?
自己只是想要得到父亲的认可,这难道错了吗?
幼稚的心灵在这一刻被彻底扭曲,原本清纯美好的心灵被憎恶侵化。
“一定!……我一定会超过他,掌握更大的权利和更强的财富!绝对绝对要打败他!我要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
倔强的女孩望着李芸笙,眼睛下面的泪痕没有被雨水完全冲刷赶紧,红肿的双眼隐约能见到几条血丝。
李芸笙看着女孩,嘴情不自禁的跟着女孩说着。
她记得很清楚,就是从这一天起自己和父亲之间的关系彻底恶化。
父亲给了自己充足的物质保障,却忽略了更重要的陪伴。
李芸笙痛恨金钱,就是这些钱锁住了父亲。
她同样痛恨自己的无能,明明决意摆脱父亲,并在将来成为比他还耀眼的存在。
可自己却不得不依靠父亲给予的零花钱去组织人手,这真是可笑。
李芸笙本以为自己和父亲之间的关系会一直僵持下去,自己和父亲之间的隔阂永远不会愈合,父亲对自己从来没有任何的爱关爱。
直到他的出现,让自己意识到父亲的爱很细腻,细腻到不容易察觉。
他毫不留情的闯入自己的世界中,强硬的打开自己内心,不由分说就将自己的生活拖入另一条轨道。
当初真是觉得莫名其妙,李芸笙并不能理解他的动机。
现在嘛……虽然还是不太能理解,但对于现在的体验来说,这种改变后的生活还不错。
李芸笙知道自己一直欠他一声谢谢,可当李芸笙想要将心中最真诚的那份感恩表达出来时。
她却忘记了那个人的面庞,不论如何回忆,那个人的身影都不会出现在脑海中。
这是怎么回事?
李芸笙不解,她清楚的记得那个人是如何走进自己身边,可现在却连他的声音他的样貌都想不起来。
这究竟是为什么?
没有任何苦恼的时间,四周环境在李芸笙回忆时悄然变化。
仍在闭眼皱眉思考的李芸笙忽然感应到有人站在自己附近,暂时放弃回忆那人的容貌,立刻张开眼看向四周。
一间破旧的仓库内,十几名贫困打扮的人聚在一起。
他们七嘴八舌谈论着什么,目光时不时看向站在几个木箱垒起来的台子上的女孩。
“各位,今天我将大家聚集在这里,只是为了向所有人宣布一件事。”
看着台上演讲的女孩,李芸笙认出来,这是自己刚建立组织的那一天。
她用稳定对食物补给与暖和的衣裳作为条件,吸引众多被社会淘汰的失败者加入她的组织。
他们的目标一致,向这个社会证明自己的价值,向这片大地证实自己的存在。
那时的李芸笙将这个组织当成自己反抗父亲的工具,只在乎组织的运营和成果,从不关注每一位组织成员。
工具坏了,那就换掉。人不行,那就找一个替代他。
这样的想法一直占据着李芸笙的大脑,即便严何文为了掩护她而牺牲,李芸笙也没有为他感到难过。
只是有点惋惜,可怜了这么好的人才没能留住。
只是有点愧疚,因为自己的能力不足而导致组织失去如此重要的人。
无数的画面片段从面前闪过,李芸笙看着所有的过往回忆,脸上的表情愈发复杂。
她不知道自己对于这个组织究竟该怀有怎样的情感。
用尽各种手段引诱许多人追随她,最后却像是用完工具随手丢弃似的解散整个组织。
这算什么?那么多人付出的心血,那么多人找寻到的归宿,在她心中难不成只是一场过家家游戏?
“不是的,不是的……”
李芸笙被自己的想法所吓到,连忙否定。
可她无法否定自己的内心,回忆片段从她初步建立组织开始,大量出现在李芸笙的面前涌入她的脑海中。
她看到自己是如何带着组织一步步深入黑暗,干着肮脏的买卖,与黑帮同流合污,到最后彻底无法回头,所有人的手上都沾满了鲜血。
唯有她,仍然白净的像沐水芙蓉,双手干干净净不曾沾染一丝肮脏污渍。
她把所有的脏活丢给其他人,好让自己冰清玉洁,即便是在脱离组织时也会干脆利落。
这真是恶毒啊。
许多熟悉的人影从回忆的画面中走出来,他们将李芸笙围在一起,用凶狠的语气质问她,用最恶毒的词汇诅咒她。
凭什么只有你可以挣脱这滩泥水,凭什么你可以摆脱这份诅咒!
你到底为何而建立组织,你难不成将这一切当做玩耍的儿戏吗!
“我没有!我也很在乎这个组织,毕竟它是我付出许多心血才建立起来的。没有我提供资金支持,没有我费尽心思的运营,这个组织一天都无法维持下去!”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你明明知道许多人将自己的一切注入进这个组织里,可你最后依旧选择撒手不管!
“我……我只是暂时离开!等我把这一切都结束之后,一定会想办法……”
你忘了,他是为你而死的吗。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幽幽声如同重锤一样击打在李芸笙的心上。
严何文为了李芸笙的梦想已经献出自己的生命,而她却像幼稚的孩子一样,抛弃原有的理想,对承载众多期望的组织撒手不管。
是你背叛了他,是你抛弃了所有人。
你只是在无痛呻 吟,你所有的痛苦和我们的对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李芸笙被滔天的责问声淹没,强烈的窒息感紧紧掐住她的喉咙。
几次快要撑不住快要倒下时,李芸笙总会被自己的意志拽起来。
可当她看到人群中,一个无比熟悉却又惧怕的人缓缓走到她面前时。
李芸笙那摇摆不定的意志终于崩塌,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一样跪倒在地。
害怕的目光死死盯着面前的人,那张憔悴的面容完美呈现了死亡前一刻的神情。
本已经死去的严何文就站在她的面前,静静的望着李芸笙。
他什么也没说,嘴巴都没有开口,可李芸笙却仿佛听到他在责问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组织呢。”
“我只是,想要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生活,想要和爸爸认真谈一次……我想以父女的身份去见他,而不是,不是……”
“那我们所有人的付出算什么,我献出的生命又算什么。”
“我没有想过抛弃你们,我会帮你们找到新的工作,让你们回归正常的生活……”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只要,只要我……”
“我的生活,还能回到正常状态吗。”
一句不带有任何指责语气的提问,就这样轻飘飘的彻底击碎了李芸笙的内心。
是啊,正如严何文所说的,一切都回不去了。
严何文死了,为了自己那可笑愚蠢的梦想而死在子弹下。
他本可以过着平淡却正常的一生,结果被自己扭曲人生,以一个恐怖分子的身份在大众的唾骂下毫无尊严的死去。
是我杀了他,改变严何文人生轨迹的我理所应当的是罪魁祸首。
李芸笙无法否定心中的这一想法,她不得不承认,是自己变相的杀害了严何文,伤害了严何文的家庭。
一个家庭因为她而出现了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这一点她究竟应该如何去补偿。
李芸笙跪倒在地上,泪水不断从眼中涌出。
她一遍遍念叨着,说什么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想。
确实如此,不论是面前的严何文还是四周责问她的人影,这一切都是她脑中的幻想,难以抹杀的心魔在作祟。
可他们所说的没有一句是假话,一群幻想出的人揭开了李芸笙心中最难抚平的真实伤疤。
是她单方面的敌视父亲,从没有一次找父亲好好谈谈,只是像个小孩子一样钻牛角尖似的打发脾气。
是她玩弄人心引导众人追随她,改变了许多人的生活,最后却又不负责任的甩手就走。
是她,明明已经有人为了她的梦想而献出自己的生命,可她却企图不用承担起任何责任,轻松摆脱这份罪孽,以平常人的身份活在阳光下。
这无疑是罪恶的。
李芸笙不能面对种种问题,她不知道如何去解决。
明明记得前不久有人告诉过自己答案,可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呢。
为什么,为什么!
李芸笙气愤的双手捶打地面,她痛恨忘记答案的自己。
该怎么做,究竟应该怎么做?
面对犯下种种罪过的自己,接下来的道路究竟应该怎么走,目的又该走向何处。
李芸笙不知道答案,她的心绪早已经淹没于愧疚的深海中。
“我到底该怎么做……怎么办……”
李芸笙跪在地上双手捂住头部,四周叽喳的责问辱骂声几乎快要吞噬她。
是啊,是啊,正如这些人说的一样。
自己才是那个罪孽最深中的人,是她引起了这一切。
事到如今还希望什么改变,回归到正常平凡的生活中去。
这是多么的可笑,多么的幼稚。
“或许……如果去死就能解决这一切的话,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你呢……”
如果自己死了,和父亲之间的隔阂就会消失,那些被自己背叛的人也能解气,亏欠于严何文的也能弥补。
这样子的话,自主走向死亡也是个不错的决定呢。
…………………………
“嗯,然后呢,你真以为死了就可以改变一切吗。”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李芸笙耳中,这道声音充斥着温柔,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也传来温暖的安心感。
好熟悉,李芸笙只觉得蹲在自己面前的这人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可她不敢抬起头,只怕是又看到另一份对她的憎恨。
蹲在她面前的人见李芸笙无动于衷,便拍拍李芸笙的肩膀,继续说道。
“你想用死亡来逃避你的罪过,但你有没有想过,逃走的话,一切就再也不可能改变了……刀片划过肌肤,等到流血堵住伤口愈合,一切看似都过去了,可刻印在皮肤上的那道丑陋的刀疤却在时时刻刻的警示着人们,曾经犯下的罪过永远不会消失。”
好熟悉的话,仿佛在哪里听到过。
李芸笙愣愣的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人,他的容貌依旧是模糊不清,像是打上了马赛克。
可四周的一切都在发生变化,原先那些指责自己的人影全部消失不见,严何文也随着人影一同消散于黑暗中。
一道柔和的光芒从上空撕破黑暗照射进来,不偏不倚就照在他和李芸笙的身上。
他低头看着李芸笙,在李芸笙眼中他背对着光芒,根本看不清他的容貌。
“李芸笙,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不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作为你的朋友我一定会站在你的身边。现在,站起来吧李芸笙,让我们一起来寻找答案。”
他向李芸笙伸出手,想把李芸笙拉起来。
更多的光芒冲破黑暗照射进来,李芸笙被突然撒下的亮光照的有些睁不开眼,只能拽着他的手将自己拉起来,半蹲着仰头看向他。
“赎罪永远不是一条轻松的道路,这条道上会充满泥泞遍布危害,但我们不得不走上这条路。至于为什么这么做,理由很简单,因为我们曾经伤害了某些人,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举动,我们都确确实实的伤害了对方。但我不会让你独自承担这一切,我会和你一起走下去,直到你偿还完全部的债务,赎清全部的罪孽。至于为什么,我已经说过理由了——李芸笙,我们是朋友。”
李芸笙扶着他的胳膊站起来。
[咔、咔]
随着几声玻璃碎裂的声响,由黑暗织成的世界终于碎开,明媚的光芒在这一刻全部照射进来填满整个空间。
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李芸笙的内心愈发坚定。
她找到了自己的道路,一条名为赎罪的道路。
即便这条道路充斥着危机,甚至可能没有尽头,她都会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因为她深知,这是自己的职责,是自己所需要偿还的罪恶。
想要回到普通人的生活中去,就要修复更多人的生活。
即便是拼上这条性命,为了他人赌命,而不是为了自己心中的愧疚。
直到这一刻,面前的人逐渐清晰起来。
李芸笙盯着面前的人,缓缓缩起的瞳孔满是惊愕。
熟悉的体型,熟悉的外套,熟悉的声音。
最后,那张最是思念最是喜爱的面容呈现在自己面前,一直遗忘的名字也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李芸笙抓着他的双臂,眼泪像是大豆子般落下。
她使出浑身力气,朝着那个人喊到,仿佛是要把浑身的情感全部塞进短短的一句话中。
“黎光——!!!”
——————————
四周的一切好像在摇晃。
天地倒置,整个世界灰蒙蒙的。
从短暂的晕厥中醒来的李芸笙呆呆的望着眼前,大脑迷迷糊糊的什么也想不到。
[啪啦……啪啦……]
四周的黑暗被一点点打开,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
被阳光照的睁不开眼的李芸笙想要抬手遮挡,可浑身被挤压对感觉让她无法移动自己的身体。
“找到了!大妹子在这里!”
黑暗被彻底打开,几个强壮的人影出现在李芸笙的面前。
随着谁的一声吆喝,越来越多的人影出现在李芸笙面前。
看着面前的人影,李芸笙心中并不感到惧怕,甚至感觉有一丝丝的安心。
“快,快叫更多的人来!”
“医疗组!这里又发现新的伤员,必须立刻治疗!”
“嚯,这大妹子身边的是个什么玩意?像是个水潭一样,摸起来冰冰凉的。”
恍惚的意识渐渐稳定下来,分散的记忆逐渐聚在一起。
当李芸笙感觉自己被几个人从一个狭小的空间抬出来,仰望着湛蓝的天空目视着远处的落日时,李芸笙才有些回过神来。
李芸笙坐起来,不顾四周人的劝阻开始活动身体,等确认好身体没什么大碍就,干脆站起来环视四周。
一个坍塌的废墟就展现在面前,正前方看到的是倒塌的矿场中央指挥塔,再往右侧看看时发现是大面积塌陷的坑洞。
这是怎么……
李芸笙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刺痛,记忆恢复时常常伴随这种情况。
她记得,炸弹最后应该是引爆了,瞧瞧这大面积的爆炸痕迹,看样子就知道那个炸弹里的炸药含量不低。
而那些工人们呢,貌似都是平安无事的
自己提早就让李兰打开地下矿洞的入口,所有工人都安全撤离,逃出炸弹的爆炸范围。
而且看着这些身穿罗德岛制服的干员,想必他们就是收到李兰发送的紧急求助信号以及矿场地理坐标,第一时间赶到这里,先是制服了矿场的增援又开始救助一些身体虚弱的工人。
真好,大家都是平安无事啊……
李芸笙望着周围乱哄哄的人群,打从心底为他们的平安感到欢喜。
那炸弹爆炸之前发生什么事了?
李芸笙猛然想起来,炸弹爆炸之前……
在炸弹即将爆炸的最后一刻,是黎光将自己推开,用防护罩将自己保护起来,自己带着炸弹向远处逃去。
李芸笙低头看了眼地上正在冒烟的盾牌,兴许是承受了太强力的冲击导致一时的故障吧。自己能在这场近距离爆炸中活下来,真的是多亏了这个盾牌的防护能力。
可是黎光呢?
强烈的不安感在心中爆发,一瞬间意识到黎光安危性的李芸笙开始慌忙寻找起黎光的身影。
“黎光!黎光!”
李芸笙扯着嗓子大声呼喊,她期待能得到任何的回应。
可没有人回应她,混乱的现场只有人们大声嚷嚷的呼声。
黎光去哪了,黎光怎么样了?
李芸笙不知所措的站在一片废墟上,担心黎光可能被埋在地下的她,蹲下身想要扒开废墟寻找黎光的身影,却又因为浑身无力的感觉而放弃。
“黎光——黎光——”
李芸笙又是大声呼叫着黎光的名字,而结果也是和上次一样。
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不会的,不会的……”
慌了神的李芸笙张望四周,她找到自己和黎光分开的那片地方。
无视四周人的劝阻,不顾医疗干员的阻拦,李芸笙发疯似的冲向自己刚刚被挖出来的那块地区。
“黎光,黎光,他就在下面,他一定没事的,他肯定不会有事的……”
他真的会平安无事吗?零距离被爆炸吞噬的人,生还率可是零。
但他是黎光,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李芸笙挖开碎石,双手搬起沉重对建筑碎块丢向一旁。
顾不上手中磨破的伤口,忽视身体的疲劳,李芸笙只是一个劲的搜寻黎光的身影。
黎光还在等待她,还在等待自己把她挖出来。
黎光一定不会有事的。
不知道挖了多少残骸,李芸笙的双手早已擦破沾满鲜血,身体也已经抵达极限再也抬不起一只手。
可她仍然不愿放弃,在没有找到黎光之前,她是绝对不会停下的。
李芸笙重整旗鼓,再次鼓起决心,喘息片刻刚恢复了一丝体力后就立刻开始挖掘起来。
黎光一定还活着,黎光一定平安无事。
这样的想法占据着李芸笙的全部心思,现在的她已经想不到其他任何事。
“黎光不会有事的,黎光不会有事的……”
李芸笙嘴中一直嘟嘟囔囔念叨着,或许李芸笙自己都意识不到在说什么,只是出于身体本能而行动。
黎光一定还活着,他正等待着自己。
这样的想法支撑着李芸笙,她不允许自己的身体有半分的停歇,一有力气恢复就立刻开挖。
然而当李芸笙搬开一块沉重的废墟残骸时,她望着被压在残骸下面的东西,无神的双目渐渐陷入黑暗。
她蹲下身,双手抓住那件衣服,奋力抽出来展示在、面前。
那是黎光的外套,只有一小块残存的布料。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大妹子……”
周围的工人走上来,他们都是之前被黎光和李芸笙拯救的工人们。
工人们望着李芸笙,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
可突然爆发的哭泣声却堵住他们的嘴,让所有人都无法开口。
“呜啊——呜,呜啊啊————!!”
李芸笙抱着那小块衣服布料大声哭泣着,剧烈的心痛让她几度不能呼吸,痛苦的跪下来将头磕在地上。
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整个荒野,一名女孩在这一刻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内心。
可她太晚了,晚的没能将这份心意说出口。
李芸笙紧攥着那份衣服布料,紧紧抵在胸口,好似想将这件残破的衣服塞进自己的身体,永远不会丢失。
令人惋惜可怜的哭声深深刺痛周围的工人们,他们想要安慰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er就在众人一时束手无策时,一道吱嘎吱嘎响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工人们被这道突兀的声音所吸引,他们纷纷转头望去,当瞧见坐在轮椅上的那人是谁后,纷纷露出欢喜对表情。
“喂……我说,你在哭什么啊。”
“呜咕,嗯,嗯……”
本以为再也听不到的声音却从一旁传来,李芸笙立刻止住哭泣,抬起头擦去眼泪,瞪大眼睛看向旁边。
只见黎光坐在轮椅上无力的盯着她笑到,浑身上下绑满了绷带,看上去就是一副惨兮兮命不久矣的感觉。
“黎光?!黎光!你没事,你还……你还活着,黎光!”
“你这瓜娃子,是从哪一点认为我没事了。”
李芸笙被突然的喜悦冲昏了头脑,竟直接跳起来扑向黎光。
若不是旁边有工人拦着,黎光真得被李芸笙搞出个二次重创来。
“黎光!黎光!黎光!”
李芸笙抱住黎,把自己的脑袋压在黎光的胸膛上来回摩擦。
黎光对此虽然有些抵触,毕竟现在的自己光是动一下就浑身疼得要死,更别提李芸笙这用力摩擦自己的胸膛了。
但看李芸笙的样子……算了,就容她尽兴一次好了。
二人这个状态持续了许久,李芸笙一直粘在黎光身上不下来,黎光也宠溺着任由她撒娇。
这样子持续到李芸笙无意间戳到黎光的伤痛点,黎光忍不住哀叫一声,李芸笙这才意识到自己做的太过火了,连忙从黎光身上下来。
“黎光!黎光!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李芸笙像个孩子似的围在黎光身边,不断提问他是不是黎光本人。
黎光也是不厌其烦的一次又一次回答李芸笙的问题,对于李芸笙的每次询问都是有求必答。
“是我啊是我啊,你个笨蛋……为什么一个问题要问这么多次呢?”
“因为你还活着啊!你怎么能活着呢,你不应该被炸弹炸死了吗?!”
“哦,原来你希望我被炸死啊。”
“才不是!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了,再也不想体会没有你陪伴的时光!”
李芸笙又是撒娇的扑进黎光怀里,这一次更是过分,整个人骑上来紧紧铁在黎光怀中。
黎光看着李芸笙如此担心自己,脸上露出几分欣慰的笑容,抬起还能动的那只手轻轻抚摸李芸笙的脑袋。
“没事的,没事的。我就在这里,那也不去。”
“我好怕你会离开我,我真的好怕好怕我们会分开。”
“但现在我们不都是好端端的吗,哈哈,就连炸弹都不能把我们分开,你觉得着世界上还有什么可以拆开我们的吗?”
听闻黎光的话,李芸笙的脸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
但这份羞涩很快就褪去,她还有更在意的事情要询问。
“黎光,黎光你是怎么在爆炸中活下来的?”
“这个啊,这个嘛……”
黎光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李芸笙貌似是听腻了他拖延时间的吱唔声,用头拱了拱黎光胸口,催促他回答自己的问题。
“其实吧……我也不知道怎么,我只记得在炸弹爆炸的最后一秒内,我就立刻将炸弹丢出去,并且立刻扑倒。等我回过神时,就已经躺在病号担架上面了。”
黎光这么安慰着李芸笙,即便这份答案和真实情况有着巨大差别。
在炸弹即将爆炸的前一刻,黎光将自己的性命赌在两者身上。
第一先服用之前还剩下的几颗源石颗粒,强化自己的肉身。
当然黎光并不指望用这一点来抵抗炸弹的全部爆炸威力,真正能防御炸弹的是第二张底牌。
STM——467的机身十分坚硬,其硬度并不输于盾牌。
在炸弹即将被引爆的最后一瞬,黎光被STM——467说服,将炸弹塞进背包里,由STM——467来防御大部分都爆炸。
而结果是显而易见,零距离陷入到爆炸的中心,可不是一件怎么好玩的事。
盾牌的能量不够保护两人,为此黎光只能选择让李芸笙躲在盾牌下面,自己则去另想办法。
最后就是黎光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肌肤,全身大面积焚毁,所有的骨头碎的碎裂的裂,在那时黎光真的成了残废人。
不过好在黎光本身的恢复能力较硬,而且有治疗药剂的辅助,现在的黎光身体痊愈已经达到58%,浑身的骨头都已经重塑,外表的肌肤和血肉也在缓慢生长复原。
至于STM——467……她的情况就有些糟糕了。
[STMA,你还好吗?]
[检…检测……检测机体受受受损……损…受损程度9…93%……]
[没事吧,还能修过来吗?]
[预计计……预计恢复时——间……三,三天……]
[辛苦你了,真的,真的辛苦你了STM。]
随着黎光对STM——467说出最后一声道谢,STM——467的意识彻底沉睡下去。
如果按照STM——467的说法,要等她完全修好自己的身体至少需要三天的时间。
情况比想象中好啊,本以为这一次他们两人都是生死未卜了想没想到居然还能都活下来。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爷我的命硬的很嘞,近距离体验爆炸还能活着,这事可够自己吹一辈子了。
黎光还在庆幸自己和STM——467都能活下来,可胸前突然传来的痛感让他不得不把心思转移到面前。
只见李芸笙趴在他的胸膛上,仰着头凝视着他,担忧的眼神和黎光的目光对上。
“没事吧黎光,你刚刚怎么嘿嘿嘿的傻笑啊。”
“没事没事,只是想到了开心的事情。”
“都这样子了还能想到开心的事情,你该不会被炸傻了吧?”
“嘿,哪有你这么安慰病人的啊。”
“你别担心,就算你真傻了我也不会抛弃你的。你放心,我说话算话,从今往后你的一切生活都交给我来打理就好,你放心的跟在我身边,保证让你住好的吃好的穿好的。”
“谢谢,但我年纪轻轻还有奋斗的机会,不想这么早就被包养。”
黎光和李芸笙嬉闹着,二人轻松欢快的语气上,完全看不出一丝大难过后的伤痛感。
二人玩闹之际,李兰扶着盾牌走过来,瞧着正在亲昵的二人,不知如何开口的在一旁等待了好一会。
黎光和李芸笙闹了好一会才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个李兰,李芸笙立刻从黎光身上跳下来,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李兰大姐,你还好吗?”
黎光询问李兰的情况,而李兰只是盯着黎光的身体长叹一口气。
“比起我,还是再多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吧黎光小弟。”
“没事,我的身体挺特殊的,过段时间就可以痊愈。”
“你看看,黎光你又在说胡话了。”
李芸笙轻轻抚摸着黎光的脑瓜,掰过黎光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胸上,似是想用这种方式让黎光感受到许些温暖。
但黎光什么也感觉不到,他也不明白李芸笙在搞些什么,摇头晃脑的从李芸笙手中挣脱出来。
李芸笙见此肯定不乐意,抓着黎光的头又往自己的身体胸口上靠去
两人就这样再次闹起来,他们二人在一起时总是静不下来。
看着越闹越来劲的两人,李兰担忧他们一但玩起来就没完没了,便立刻出声切入正题。
“二位,刚刚近卫局的人联系我……工地的情况,似乎是恶化了”
李兰突然带来的坏消息可是深深的打击到黎光和李芸笙两人。
毕竟他们二人都是刚刚死里逃生不久,正想着休息休息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被卷入到新的事情当中。
“怎么了李兰大姐。”
黎光虽然有些无奈,但还是问道李兰工地的情况。
而李兰也是沉重的多次叹气,兴许是她也不知道怎么讲述。
或者说,工地的情况已经恶化到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完的。
“近卫局那些家伙不是和咱翻脸了吗,怎么还要缠着咱们。”
李芸笙献发表自己的不满,在她看来近卫局已经和他们彻底撕破脸皮,怎么现在还主动联系送来情报呢。
“毕竟是工作的缘故啊,至少这件事上我们的目标一致,都是解决这起感染者工人暴乱的案子。”
李兰甚是疲累对叹息一声,然后挺起身子抬手捶打心口两下,给自己鼓足气势后严肃的说道。
“就在我们潜入矿场时,工地那边的工人因为迟迟等不到水和食物的补给,还有严何阅也没有任何消息,所以工人们一气之下又砍掉了工地老板的另一只胳膊还有一个眼睛。”
“卧槽,这么残忍的吗?”
黎光不禁吐槽一句,李兰点点头认可了黎光的想法。
“近卫局迫于压力只能释放严何阅,让严何阅带着水还有食物返回工地。然后……然后近卫局趁着工人们忙于迎接阔别许久首领而分散了防守时,对工地发起了猛烈突袭。”
“这帮人真的是近卫局派来的?咋么跟个不讲理的黑帮似的。”
“然后工人们和近卫局警员打成一片,双方伤亡惨重。”
说到这,李兰又是沉重的叹息一声。
她睁开眼盯着面前的黎光和李芸笙,凝视着他们二人片刻后,神情严肃的说道。
“最后除严何阅之外所有的工人们尽被歼灭,而严何阅本人……在自己身上绑了十公斤炸药,拉着工地老板躲在工地建筑最高层,不允许任何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