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鸣声在市区中回荡。
街上四处逃窜的人们时不时回头张望,那升起的浓浓黑烟无时不刻的警告人们。
没有人敢停下逃命的脚步,所有人向着远离爆炸的方向逃去。
谁都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人们只是如往常一样享受平淡惬意的生活,却不曾料到一处工地里传来的警笛与爆炸轰鸣声打破了这一切。
四十分钟前,十几俩警车将工地包围,把原定的警戒线又向外扩充了百米。
紧接着一名戴有手铐的囚犯从警车上下来,他站在工地的正门前,隔着大门望向工地里面。
“是严大哥回来了?”
“那是大哥!是大哥回来了!”
“好,好啊!俺就知道这帮狗娘养的脏官是怕了,他们知道自己理亏斗不过咱。”
工人们欢呼喝彩,所有人都没有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唯有站在工地大门前的严何阅面色凝重,他瞧了眼欢喜的工人们,又瞅了眼一旁的近卫局警员。
这帮人真的会妥协吗?就让自己这么回去了?
严何阅感觉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太对。
当时自己还被关在看监牢里,突然有个长官打扮的寸头出现在自己面前。
那人告诉自己,说工地里的工人们长时间等不到物资的补给,以及之前拜托近卫局做的事也迟迟得不到回应,一怒之下砍掉工地老板的另一只胳膊,并挖出一只眼球。
严何阅听闻都有些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有些震惊的点点头。
寸头长官告诉严何阅,近卫局已经抵抗不住上面高层、工地老板的家属、以及社会新闻记者的三重压力,迫不得已只能释放严何阅。
虽然听上去感觉怪怪的,但一想到终于能工友们团聚,严何阅也没有想太多。
就这样严何阅呗带到工地前,近卫局警员摘掉他的手铐,并将两大袋子的水和食物放在他手边,归还自由允许他和工人们重聚。
“别忘了和他们谈一谈。”
一旁的警员只留下这么一句嘱咐的话,就从严何阅身边离开。
他的意思应该是让自己和工人们说些好话,放弃抵抗并释放工地老板吧。
严何阅揣摩着警员话语中可能暗藏的意思,同时拽着工地的大门[哐哐]敲响几声。
“大哥真的是你吗!”
“除了我还能有谁!?”
“你身边没有其他人吧!”
“开门吧,就我自己一个。”
严何阅扫了眼站在远处的警员们,他们只是默默的盯着自己,貌似并没有打算在开门的一瞬间冲进来。
随着工地大门缓缓打开一道缝隙,从里面忽然冲出来两名工人,掩护着严何阅快速回到工地里面并关上大门。
“严大哥!俺们好想你嘞!”
“头儿,他们没把你怎么着吧?”
人们围着严何阅讨论着,担心的目光扫视着严何阅的全身。
“啊,我没事。”
严何阅笑着对众人说,众人看到那熟悉的笑容后,心中的担忧一扫而空。
“比起这个,先来吃饭吧,没有足够的力气可没办法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哦!严大哥带吃的回来了吗!”
“那帮混蛋,说什么会提供水和食物,结果等了半天连个屁都没送过来!”
严何阅甩甩手中装满水和食物的袋子,示意工人们先聚过来吃饭,填饱肚子里再说。
又渴又饿的工人们支撑了半天,再见到严何阅手中提来的两大袋物资后顿时忍不住,纷纷围上来寻求水和食物。
严何阅吩咐着让工人们排好队不要争抢,这两大袋的物资足够满足在场所有工人的需求。
即便不够也可以再和近卫局讨要,反正现在的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后顾之忧,放开做就行。
“严大哥你不吃吗?”
“我不饿,在看守所里吃过一顿了。”
“啊!大哥居然背着我们吃独食!”
不知是哪个工人嚷嚷了一句,惹得工人们哄堂大笑。
严何阅望着面前的工人们,眼神中充斥着怜爱,这些工人为了救他出来可是受了不少罪,自己带来的这点补给可远远不能填平他们的苦累。
“大哥,咱们之后怎么办,你有想法吗?”
“对啊大哥,你回来俺们可就不怕了,是要和那帮犊子拼死到底还是别的什么,俺们都听你的!”
“对!都听严大哥的!”
工人们一致呼喊到,在场的所有工人都曾受到严何阅的帮助,在他们心中严何阅就是永远的太阳,会一直为他们引领方向。
严何阅被工人们齐声呐喊整的有些害羞,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仔细思考。
“我们的目标还是不变,第一是救回我们失踪的工友,第二是把拖欠我们的工钱全部还回来。现在我们手上唯一可以和人谈判的筹码,就只有……”
[轰!]
一声剧烈的轰响打破严何阅的计划指挥。
众人立刻站起身来,循着爆炸的方向搜寻。
站在高台的工人最先发现声音的来源,他眯着眼看向工地侧面的铁板围墙,只是瞧了一眼就惊讶的大呼出声。
“是近卫局!他们把东边的围墙炸了,现在正朝着……”
[砰!]
那位工人还没把话说完,只听到一声铳响,下一刻工人的脑袋就当场爆开。
瞧见这一幕的工人们瞬间吓愣了神,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近卫局竟然疯狂到敢向他们直接发起进攻。
短暂的惊慌过后就是熊熊燃烧的愤怒,所有的工人对近卫局这卑劣无耻的行为感到愤恨,立即组织反攻势必要将闯进来的近卫局警员赶出去。
“注意外侧的敌人!不要暴露在空地上,躲在掩体后面!来几个人跟我走,把南侧的水泥运过来,必须要堵上东边的缺口,决不能让敌人继续涌进来!”
严何阅指挥着工人们反击近卫局,他望着一片混乱的工地,终于明白近卫局的计划。
看来近卫局是打算趁着工人们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时,爆破工地外侧的围墙,闯进去救出被劫持的工地老板。
而且瞧着对方这势头,砍向工人的短刀毫不手软,扣动扳机的手指毫不犹豫。
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吗?!
严何阅意识到,此前工人们砍掉工地老板两只胳膊并挖去一只眼睛,这种伤害人质的事情可是让近卫局颜面扫地。
如今这是打算将他们赶尽杀绝,以恢复近卫局的威风气势。
“该死,混蛋,混蛋!”
严何阅嘶吼道,他抬起手重重砸在身边的油桶上。
而正当他思考如何应对眼下的战况时,不经意的转眼忽然看到一名警员举刀砍向背对他的工人。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反应,严何阅立即动身冲了出去,赶在那名警员的短刀砍在工人身上前将警员推开。
可他怎么做,无疑是将自己暴露在安全的掩体外面。
[砰!]
“啊——!!”
一枚子弹精准打中严何阅的右腿,剧烈的疼痛是严何阅摔倒,捂着受伤的右腿,紧咬牙齿皱着眉头。
“大哥,你中弹了!”
解决完身边警员的工人们立刻赶过来,他们知道严何阅不会拳脚功夫,更不懂源石法术,便急忙抬着他回到安全屋内。
“严大哥,你在屋里面呆着,就不要出来了。”
“外面的事俺们会搞定的,你就好好休息吧!”
说罢工人们又冲出去,只剩下严何阅独自在屋里面。
严何阅看着自己被包扎好的右腿,他气愤自己在这时候派不上用场,受了伤只能呆在这,连现场指挥与工人们同生共死都做不到。
不,不对,至少还有一件事他可以办到。
现在工人们的精力都集中在近卫局警员上,完全忘记了那个被绑起来做人质的工地老板。
近卫局大费周折就是为了将工地老板救出去。
可如果工地老板真被近卫局救走了,失去唯一谈判筹码的他们会毫不犹豫的被近卫局尽数歼灭。
只要能控制住工地老板,以此胁迫近卫局放弃武力斗争重新谈判,一切都还有机会。
是的,一切都还有机会……
严何阅痛苦的沉哼一声,随手从屋里拿个杆子来替代自己受伤的右腿,一瘸一拐的走出房间去寻找工地老板。
此时的他天真的认为只要工地老板还在这里,近卫局看到工地老板被挟持,定然不敢轻举妄动。
可严何阅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事情的发展愈发超出他所能控制的范围。
…………………………
“四周的市民都撤走了吗?还有人在附近徘徊?告诉我具体方位,我这就派遣人手过去疏散。”
工地外围的警务车上,寸头长官看着手中的地图,通过电话向各个警员们下达指令。
电话联络结束后的寸头警官从警务车里走出来,望着工地内尚未完工的建筑最高层,略有无奈的长叹口气。
兜里掏出一包崭新的名牌香烟,抽出一支点上小嗦一口,将烟气以圆圈的形状吐出来。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怎么做可以有效缓解他心里的烦闷情绪。
原本计划着先疏散市民,再派遣近卫局秘密作战小组进入工地迅速清除所有工人,立刻救出工地老板结束这桩子事。
结果没想到,这三点一个都没完成……
市民没有全部疏散,有零星的几个人看到市民看到近卫局警员暴力执法残忍杀害工人的过程。
“这个……得想想办法堵住这些人的嘴,不能让他们将事情传播到网络上去。”
近卫局的作战小组也没能清除全部的工人,让严何阅抓住空隙逃走,劫持工地老板躲在建筑的最高层。
“这个不必在意,时间到了自然会有人来替我们收拾。”
寸头长官不慌不忙的喝着茶,看上去很是悠闲。
对于被绑架的工地老板一事,他表现的丝毫不在意,工地老板的性命安危对他来说似乎只是工作,是死是活对他而言只是需不需要写检讨报告而已。
如悠哉散漫的态度,显然是已经做好了推脱责任的准备。
不论最后的结局会发展成什么样,都会有人替他背下这口黑锅。
[啧——]
一阵尖锐的车胎摩擦地面声从旁边传来,一辆面包车闯过警戒线停在这里。
寸头长官转身望去,瞧见面包车的车门被暴力拉开,还不见到有人从车里面下来,一辆轮椅从车里面飞出来朝着他冲去。
寸头长官只是歪歪头,那轮椅擦着他的脑袋飞过。
紧随其后的是浑身缠满绷带的黎光从车里面冲下来,拄着一根拐杖怒气冲冲的走向寸头长官。
“冷静点黎光!你现在是打不过他的啊——”
“草你妈的狗杂种!老子第一眼就认出你来了,你他妈就是之前那个电话里唧唧歪歪的混蛋!我告诉你,别看老子这副样子,收拾你跟他妈踢死一条路边的野狗没什么区别!”
黎光冲到寸头长官几步远的位置就举起拐杖要砸过去,紧要关头李芸笙立刻从面包车里冲出来,抱着黎光将他从寸头长官面前拉远。
能让黎光如此愤怒也不无道理,寸头警官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恼怒,抓了他们的同伴,惹了一堆麻烦把事情搞的一团糟,眼见收不了场就甩手丢给他们。
这叫人怎么能不生气,要不是黎光现在这样子打不过对方,李芸笙真会松开手让黎光冲上去好好教训下这个寸头混蛋。
“我说你们两个,都什么时候了还闹,给我收点心!”
李兰从面包车上走下来,快步走到黎光身旁朝着他脑袋上重重来了一拳。
身体本就病怏怏的黎光那还承受的住这一遭,整个人直接瘫软的蔫下去,得亏李芸笙在后面抱着他,不然黎光又得倒地上昏过去。
收拾好黎光后的李兰站到寸头长官面前,她凝视着寸头长官,平静的目光下流淌着难以掩藏的怒火。
李兰怎么能不生气呢,寸头长官不由分说的就抓捕了她的三名队员,现在又违背罗德岛和近卫局之间的合作协议,私自行动导致事情极端化。
一群为公平而呐喊的工人却被定义为扰乱社会秩序的恐怖分子,毫无尊严的死在他们一直视为正义的刀刃下。
被逼无奈走入极端的严何阅,他在自己身上绑满炸药带着工地老板躲起来,即便如此依然渴望能求到个公正。
几十个无辜可怜的家庭因为他而破碎,可身为刽子手的他,现在正悠然自得的喝着咖啡。
真他妈想给这**一拳。
李兰收起心中的怒意,她知道现在可不是争执的时候。
眼下优先要解决的事情,果然还是得想办法怎么说服严何阅,将他从越走越偏激的道路上拉回来。
“等事情结束后,我会将所见所闻如实上述,罗德岛和近卫局会收到两份相同的报告。”
“我拭目以待。”
寸头长官依旧是那副清闲的姿态,他品尝着口中的热咖啡,将麻烦甩给李兰几人后转身回到警务车。
李兰盯着寸头长官所乘的警务车愣神了许久,她脸上的表情无时不在变化,焦虑愁闷简直像是写在她的脸上。
“李兰,你还好吗?”
李芸笙扶着黎光走过来,她询问李兰的情况。
现在三人之中最可靠的只有李兰,若是她也垮了,那三人之后的行动可就无比艰难。
“没事,我还好。”
李兰反过来安抚着李芸笙,表明自己身体状态还不错
虽然在之前的矿场里和那些守卫纠缠了好一阵,体力消耗过半,现在又被寸头长官这么恶心一手,实在有些头晕脑胀心里既憋屈又烦闷。
但还是得静下心来仔细思考对策啊……
“我们的目标很明确,说服严何阅释放工地老板,并拆下他腰间的炸药。”
“嗯,也就是说我们得想办法让严何阅接受工人们的死亡,接受近卫局的不作为甚至是腐败现象,让他乖乖的喜笑颜开的拆下那十公斤随时可能爆炸的炸药,笑嘻嘻的将酿成这一切惨祸的凶手送到我们面前?太棒了李兰大姐,我仿佛看到了希望之光在向我招手。”
黎光一副幽怨的表情说道。
他不是有意和李兰唱反调,只是实在不知道他们究竟怎么做才能说服严何阅。
亲如家人的工友们死在自己面前,一直信仰的太阳将利刃插入他的身体。
这叫他怎么能接受呢?
“这个……我也不清楚。”
李兰少有的打了退堂鼓。
这一次她是真的不知所措,如何说服一个一心求死的人重拾希望,这根本是件不可能办到的事。
要怎么说服他,要怎么接近他,谁又来执行,这都不是一时半会能想出来的。
可现在三人缺的就是时间,严何阅的内心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着痛苦,他在煎熬中度过每分每秒
谁知道严何阅下一瞬会不会突然情绪激动,直接引爆炸弹和工地老板同归于尽。
“想说服严何阅,还是离不开那些工人。”
“哪些工人?”
“工地里牺牲的这些工人,还有被骗到矿场的工人们。”
“嗯,死的死残的残,这些还都是近卫局做出来的。到时候直接告诉他‘嘿!我们找到你的弟兄们啦!虽然他们在地下矿洞里关了半个来年,虽然每个人都感染或是加重了矿石病,虽然他们原本的生活被搅的一团糟,虽然近卫局对他们见死不救甚至从中捞油水,但起码人还活着——’”
不行,这么说的话容易把严何阅逼疯了。
黎光的话虽然打击士气,但可惜他说的都是真的。
李兰也不知道如何劝说严何阅,原本是想从严何阅重视的工友身上入手,但听黎光这么一说便立刻打消了念头。
“那换个方向吧,比如他的家人?严何阅重视亲人朋友,如果提到他的家人,严何阅说不定会放弃抵抗呢。”
“哦……要不我们还是换回上一个思路方向吧。”
黎光实在不想泼这盆冷水,只是……
如果在这种情况向严何阅提起他的家人,天知道半疯癫的严何阅一想到家里病重的母亲、身体有缺陷的妻子还有那个死去的儿子,会不会彻底绝望,带着炸药回到家里和全家人一起上西天。
“最好还是不要提及他的家人吧……”
“那这样子就麻烦了,朋友和家人这两方面都走不通,还能怎么办呢?”
已经排除掉两个选项的黎光和李兰再次陷入沉迷,二人苦思冥想却找不出一个突破口。
严何阅现在已经走入死路,无法回头。
家庭方面残破不堪,社会方面又是处处碰壁,想要留住这样一个天不怜的人实在困难。
没辙了,真的没辙了。
黎光叹口气摇摇头,他打算放弃言语劝说这条路,看看能不能另想办法强行制服严何阅。
他抬头仰望着工地内部的施工建筑,一个高楼的模型就呈现在眼前,严何阅应该带着工地老板就躲在这建筑的最上面一层。
四周没有等高或是更高的楼房,想要从上空突袭的作战计划被排除掉。
从建筑内部打入的话,通往建筑最高层的楼梯只有一个,严何阅肯定会死死盯着这条出口。从下往上的作战计划也被排除掉。
或许可以用某些电子干扰设备,让严何阅身上的炸药失灵,然后趁机制服他。
但这样做的前提是严何阅身上的炸药是信号遥控型,万一是引线连接的话那可完了……
“果然还是得言语劝说啊。”
黎光放弃武力强攻的方法,选择用言语来劝导严何阅。
“李兰,我们……”
黎光一边扫视着工地建筑,一边和李兰说道。
他的目光从工地建筑上缓缓移动到李兰身上。
可就在目光闪烁的一瞬间,黎光猛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工地建筑中。
黎光错愕的抬头仰望,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工地建筑里慢慢向上走去。
只是肉眼看还难以认出来,黎光从一旁的警员手中找来望远镜仔细一瞧。
“李芸笙——!你个瓜娃子跑那干什么!”
李芸笙没有反应,继续向上走。
或许是距离太遥远的缘故,李芸笙听不到黎光的声音。
“该死,该死,该死啊——这死孩子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点心!”
“李芸笙小姐跑到工地建筑上面去了!?”
李兰惊愕的抬头望去,黎光已经搀扶着拐杖走进工地追赶李芸笙。
这妮子跑那干什么,她该不会是想找严何阅谈谈吧?
黎光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貌似是有什么很不好的事就要发生。
还未完工的工地建筑格外难爬,每一个台阶都十分陡峭。
黎光拄着拐杖艰难向上爬去,每走过一个台阶都要喘口气,为下一个迈步做好准备。
李芸笙,李芸笙……你到底想做什么。
忍着身体上还未痊愈的伤口所带来的疼痛,黎光一刻不停的爬上几层台阶,终于见到李芸笙的背影。
“李……哈,李芸笙!”
“黎光?”
黎光大声呼唤着李芸笙。
听到黎光在呼唤自己的李芸笙停下来,转过头看向趴在楼梯上的黎光 一脸惊讶的表情。
“黎光,你怎么会在这?”
“这,这话……这话得我来说吧……”
黎光摇摇手示意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时间。
等黎光的呼吸恢复平常后,他突然冲上来双手抓着李芸笙的肩膀吆喝到。
“你这娃子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啊!?你咋吱都不吱一声就自己上来呢?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啊?”
黎光拽着李芸笙的手就要把她带下去,让李芸笙离开工地到安全地带。
“等、等一下!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我只是想和他谈谈!”
李芸笙抓住黎光的手反向拉扯着,现在的黎光在力气上完全敌不过李芸笙,只能被她拉着向楼上拽去。
“李芸笙你是认真的吗?你想和严何阅谈谈,就现在这个情况?你不怕他知道是你害死他儿子之后,直接抱着炸弹和你同归于尽吗?”
黎光当然不会允许李芸笙和严何阅见面。
现在的严何阅情绪和心理极度不稳定,没有人知道他下一秒会做什么。
黎光明白李芸笙想和严何阅交谈的心情,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阐述自己的罪孽,向曾经被自己伤害过的人道歉。
但你一定要挑现在这个时候吗大妹子?!现在,就在这里!?
“黎光,拜托你了,就让我试一试吧。”
“不可能!要试也得我去,之前让你下矿洞已经是个例外了,这一次绝对不允许你再做这么危险的行动!”
黎光虽然拼力拉着李芸笙向下走,但力气没有恢复的他,轻而易举的被李芸笙向上拽去。
“黎光,请你相信我吧,就一次,就这一次!”
“你上一次也是这么说,然后咱俩都差点死在矿洞里!”
“但是现在和上一次不一样!我能感觉到,这件事必须由我去做,也只能由我来做。”
李芸笙猛的拽一下黎光的胳膊,体力不佳的黎光立刻失去平衡,倒在李芸笙怀里。
发现自己摔倒后,黎光仓促的想站起来,可李芸笙却按着他的脑袋不让黎光动弹。
“我知道,我知道……”
李芸笙坐下来,她坐在楼梯上,让黎光的脑袋枕着自己的大腿。
她就这样俯视着黎光,在阴影下,她的眼睛如宝石般璀璨,令人沉迷其中难以移开目光。
“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如果当初我没有拉拢严何文加入组织,他的父亲或许就不会走上这一条道路。如果不是我,严何阅心中一定还有着牵挂,一定还有着思念,绝对不会把事情做的这么极端。”
“李芸笙……别这么说,这不都是你的错。”
黎光不得不承认,李芸笙的自我忏悔确实在理。
严何阅如今会变成这般模样,很大因素都是李芸笙的罪恶。
如果严何文还活着,严何阅每一次行动前心中都会多一个约束。
这一个约束或许是微不足道,但依然有一定的概率让严何阅在即将走出下一步行动前改变想法。
而李芸笙却破坏了这个约束。
黎光心里不受控制的诞生出一个想法。
或许让李芸笙去和严何阅交涉是最合适的,她是严何阅痛苦中的重要一环,让他们两人直接面对面谈论或许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但这太冒险了,严何阅现在就是被逼上绝路的疯子,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万一当严何阅得知就是李芸笙害死的严何文时,他会不会直接引爆炸药?
STM——467陷入自我修复的睡眠期,三天内无法回应黎光的任何呼应。
也就是说盾牌、唐刀、迷彩服等一系列需要源石溶液激发的武器,全部都无法使用。
这简直糟糕透顶,若是严何阅真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黎光可没办法能够保护李芸笙。
虽说他现在这副样子,能不能自保都成了问题……
“李芸笙,你别着急,让我想想,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想,一定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黎光的话语不像是在安慰李芸笙,更像是在恳求。
他知道以现在的自己是拦不住李芸笙的,只要李芸笙铁定心要去见严何阅,自己一定追不上她。
“我很冷静,黎光。”
李芸笙嗅到一丝可怜的气息,她明白,黎光是在哀求自己不要意气用事。
但现在的自己是前所未有的冷静。
因为她知道,李芸笙非常的明白,苦难因她而起,也必须由她而结束。
“犯了错就要道歉,就要接受惩罚。不是吗?这可是黎光你教给我的。”
李芸笙轻轻抚摸着黎光的脑袋,动作细腻温柔,眼神中充斥着爱意。
“我不想再逃避了,我想去正视我自己的过错。我会承认自己的罪恶,接受它,修正它,即便要我付出一切我也愿意。”
“……可是弥补过错的代价可能会很沉重,对于现在的你来说……”
“我必须接受,因为这就是我的债,是我的亏欠。那些被我伤害过的人,因为我而受伤的人,他们都在等待我的忏悔……我不能让他们再等下去了,我不能再迟疑下去了。”
李芸笙说完后深吸一口气,朝着黎光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少女的微笑是多么的美丽,可滴落在脸上的泪滴又是格外的冰凉,令人心痛。
她成长了,她真的改变了。
黎光望着李芸笙,一个他不得不接受的现实呈现在他的面前。
李芸笙已经不再是需要他保护的不良孩子了,她已经是一个能够独当一面,可以承担责任的大人。
这份转变来的有些突然,就好像是一瞬间发生的。
但这份感觉太过缓慢,直到现在才发现李芸笙的转变。
或许自己真的不需要再保护她了,让李芸笙试着承担起自己过去的债务,对她而言也是一种帮助。
“你长大了呢……”
“有吗?可我最近没吃多少啊。”
“嗯,两个丘陵也是一如既往呢。”
“变态!”
李芸笙笑骂着黎光的不正经,他总是在一些严肃的场合时开一些不恰当的玩笑。
如果时间可以在这一刻凝固该多好。
李芸笙心中这般想到,她轻柔的抚摸黎光的脸颊,细细摸索着他脸上每一道伤痕。
这些都是黎光为了救她而留下的伤疤,虽然黎光说这些伤势过段时间就会自己愈合,但这份痛楚可不会就此消失。
他为自己吃了太多苦,现在也是时候站出来,让他看到自己的成长。
“谢谢你,黎光,真的,真的发自内心的感谢你。”
“为什么要谢我,我什么都没做,只是……”
“只是陪在我的身边,能走进我的生活,只是这样我就已经知足了。”
李芸笙心中有好多话想和黎光倾诉,太多太多,甚至都不知道从哪一条开始说起。
“如果没有你,我恐怕会在错误的道路上盲目的一直走下去。谢谢你将我从悬崖边拉回来,给了我一次机会,让我可以弥补过去罪债,可以期盼遥远的未来。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点一点的修正过去的错误,虽然进度可能比较缓慢,但我永远都不会停下,直到能让所有因我而受伤的人心中再无憎恨。我真的,真的好希望好希望有一天,我可以用正常人的身份站在你的身边。”
“……那一天一定会来的,相信我,这一天一定会来到。”
“嗯,当然,那我们拉勾~”
“嗯,拉勾。”
李芸笙伸出自己的小拇指摆在黎光面前。
黎光盯着李芸笙的手指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淡淡的点点头,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勾住李芸笙的手指。
她已经足够成熟了,不需要自己多余的陪同。
赎罪之路是属于她自己一个人的,即便自己掺和进去与她一起承担,也不会改变任何。
就这样吧,目视着她赎清罪孽偿还所有债务,而自己只需要在一旁远远的观看着就好。
过多的干涉可是不会让孩子成长的,少女的内心逐渐成熟,她迟早有一天要和自己分离。
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趁现在自己还能看到她的背影,尽可能的让她成长,直到拥有足够的能力去挑战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住在巢里的鸟永远学不会飞行,只有经历过生死关头,才能学会飞翔,获得挑战狂风骤雨的资格。
说起来,自己还从来没有注意过呢。
李芸笙头发里半边藏匿的羽毛,在微弱的光线下格外美丽,就像是珠宝一样晶莹剔透。
“真好看……”
黎光情不自禁的夸赞到。
李芸笙也被黎光突然的夸赞搞的秀红脸,捂着嘴,目光闪躲不敢直视黎光的双眼。
“讨厌……你在看什么呢。”
“你的羽毛,我才发现你是黎博利。”
“是吗,那……好看吗?我的羽毛。”
“好看,想更仔细的看一眼。”
“那送给你怎么样。”
“这玩意可以摘下来?”
“硬拔下来会挺疼的,但是从中掐断的话就没什么感觉。”
说着,李芸笙掐住自己头发里的羽毛,手指揉捏几下后,指尖微微用力便将羽毛掐断。
她捏着羽毛,用羽片的部分扫着黎光的鼻子。
“嗯,很痒。”
“你不是想看吗,为什么不趁着现在多看看呢~”
“要不你让我拿着,我自己看。”
“不行,现在还不能给你。”
正当黎光伸手去拿羽毛时,李芸笙突然收回去,将羽毛放回到自己的衣服口袋里。
这下黎光感到有些奇怪了,明明说好要把这个羽毛送给自己,怎么突然又收了回去。
“笨蛋,黎博利的羽毛是不会轻易送人的……”
李芸笙像是撒娇的小猫一样,声音软糯勾人心弦。
“给我一天的时间,我需要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
“略~不告诉你。”
李芸笙朝着黎光吐舌头,而黎光却直接伸手抓住李芸笙的舌头。
反被将了一军的李芸笙有些羞恼,双手攥拳轻飘飘的打在黎光的脸上。
黎光也是不反抗,只是抬起手挡在面前。
两人就这样嬉闹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他们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在这一刻凝固,所有的事情全部化作尘埃随风散去。
他不是在过去和未来之间迷茫徘徊的独行者,她也不是背负过去罪孽的恶人。
如果他们只是两个出生在普通家庭里的人,平凡的长大,平淡的相遇,平常的走进彼此的命运当中。
那该多好……
[咣当——]
一声金属物品摔落的声响打断黎光和李芸笙的嬉闹。
二人慌慌张张的站起来,循着声音来源向着楼下看去。
只见到李兰站在楼梯下,距离他们二人不过两米,一脸尴尬的笑呵呵着。
“嗨,哈哈……你们可以当我不在,你们继续,继续。”
“李兰大姐,你是不是想歪了什么?”
“没有!绝对没有!我才不是那种看着别人恩恩爱爱自己就同感幸福的流哈喇子的人!”
“你都说出来了啊,而且你已经开始流鼻血了喔。”
被李芸笙这么一提醒,李兰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鼻血早就彻底暴露自己的癖好。
她慌慌张张的转过头擦去鼻血,随后又回过身来正对着黎光和李芸笙。
李兰干咳几声,不知是想掩盖刚刚的尴尬,还是想要为接下来突然转变的话题做铺垫。
“换个话题吧,这个事就忘了,你们两个都给我忘记吧……咳咳,嗯。黎光,李芸笙,我刚刚无意偷听到你们的谈话,从你们的对话里我了解到许些事情。”
李兰看向李芸笙,审视的目光里带着几分疑问。
“李芸笙小姐,你确定你要和严何阅进行交涉吗?现在的我们不能保证任何人的安全,如果严何阅情绪激动进一步走向极端,他直接引爆炸药的话,我们所有人可能都会死在这里。即便如此,李芸笙小姐你依然决定要和严何阅见面吗?”
“我确定。”
没有任何的思索,更没有丝毫的犹豫。
当李兰的话音刚刚落下时,李芸笙便立刻回答到。
她确定,她当然确定。
一切都准备都是为了这一刻,她已经做好迎接一切可能的准备,怎么可能在这里犹豫不前。
她会向严何阅承认一切,她会阐述自己的一切罪过。
李芸笙会想尽一切办法弥补自己的过错,直到伤口愈合伤疤被磨平,直到那些被自己伤害过的人可以放下过去。
这份决意,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死亡恐惧就可以动摇的。
李兰望着李芸笙坚定的神情,脸上严肃的表情暖和了许些。
她转过目光看向黎光,一副满足的眼神盯着他。
“你说呢,黎光小弟。”
“我?这还用说吗。”
黎光拄着拐杖向楼梯上走去几层,然后停下来面向李芸笙,伸出自己的手摆在她面前。
“走吧,就这最后一段路,让我再陪陪你吧。”
“……嗯!”
李芸笙牵住黎光的手,十指相扣,紧紧跟在他的后面。
黎光握着李芸笙的手,他感受手掌中传来的温热,不由自主的握着更紧了。
什么嘛,一直在劝说李芸笙要勇敢面对过去的一切过错,可到头来害怕的却是自己啊。
该放手了,是时候让李芸笙尝试着独自去面对过往的罪恶。
但是啊,但是啊……
再牵一会,再牵一会。
就只有现在,让自己再牵起她的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