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熙已经逃脱了被占卜师驱使的野兽的袭击。最近在Y市非常猖獗的野兽袭击案件，就是占卜师一手造成的。
但是就算沈熙知道真相也已经没用了。因为跑得匆忙，自己还穿着单薄的睡衣，手机也没有带在身上，想要联系陆城也做不到。而且，自己的生命已经所剩无几了，根本没有时间去理会
这些琐事。
沈熙蜷缩在干枯的窨井下面。这片宽阔的空间是她唯一的容身之所。她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肚子的干瘪感让本来就因为堕落而疲劳的她变得更加无力。而且这干枯的窨井下面还充满了
肮脏的水汽，每一次呼吸都让能她闻到这里令人窒息的臭气，而不是让她因口渴而干裂的嘴唇受到滋润。
已经快到10月底了，Y市的冬天虽然来得并不早，但是南方潮湿的气候让寒气变得更加刺激神经。沈熙蹲在潮湿的地下，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全身止不住地发抖。
恍惚中她好像听到了窨井盖被打开的声音。直到听到有人跳下来时她才发现不是幻觉。
听声音不止一个人。以为是发现了自己的追兵，沈熙用仅有的力气站了起来，准备向更深的地方走去。
“蟑螂躲在这里啊。”是个男人的声音，“还想逃走吗？”
沈熙惊恐地转过了头，一把小刀已经朝自己飞了过来。
“啊！”手臂上传来的疼痛让沈熙清醒了不少。小刀刺中身体后就蒸发掉了，手臂上只剩下一个被贯穿的伤口，还冒着烧焦的热气。
是天使。刚才的小刀让沈熙一下子就看出了对方的身份。她咬着牙，忍痛向前跑去，结果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说是有人堕落……还以为是天使呢，结果只是人类吗。”樊蒙好像松了口气，“这样一来难度也不是很大。对吧，思佳。”
“别叫得那么亲昵。”康思佳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快点弄完走吧。我们在表层世界已经拖了够久的了。别忘了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做。”
“是是是。”被教训的樊蒙还一副愉悦的样子，这家伙果然是个M，“那么，对不起了，小姐。虽然我不认识你。”
这下真的完蛋了。沈熙用手臂支着地面，勉强向前匍匐了几步。但没等她爬多远，樊蒙已经掐住了她的脖子。
“既然已经堕落了，就乖乖受死吧。”樊蒙手上多出了一把光刀，“堕落后会逐渐失去理智然后变成疯狂的怪物，你也不希望自己变成那样吧。不想要伤害别人的话，乖乖地去死才是最
好的选择。”
一番话竟然让沈熙无言以对。她想要逃脱的欲望一下子就被消磨掉了。是啊，反正自己也是快要死的人了，就算侥幸不死，也不过是成为怪物而已。既然这样，逃走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如，就这样被天使杀掉好了。反正，自己也下不了手……
沈熙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死亡。
对不起，陆城，还有白雪……
“变成怪物有什么不好的呢。”
第四个人的声音突然传达到了。樊蒙认出了声音的主人，手上的动作也忍不住停下来。
“你刚才说什么，白痴死神？”樊蒙放开了沈熙，朝我这边走过来，“你的意思是，堕落了也没关系吗，变成怪物了也没关系吗？”
“呵，反正我们亡灵在你们眼里也跟怪物没什么区别吧。”我无视有些愤怒的樊蒙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们天使不是都把异端当做怪物的吗。”
“啊？”樊蒙把脸贴到了我的面前，用自认为能达到震慑目的的表情说道，“你们亡灵这种肮脏的东西，说你们是怪物有什么不对的吗。”
“看啊，沈熙，这就是你们尊贵的天使大人的模样。”我一把推开樊蒙走到沈熙那边。
“你这家伙……”樊蒙想要冲上来揍我一顿，但被康思佳拉住了。
“冷静一点。你还嫌不够丢人吗。”显然康思佳是不太认同樊蒙的话的，不过她不好意思明说。
沈熙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从地上勉强爬了起来。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沈熙已经虚弱到一定的程度了。而且加上手臂一直在滴血。
实在是无法相信，几天前还活蹦乱跳的女孩，现在居然成了这副模样。
“我的侦查能力并不比白雪差多少。”我并没有多说什么，“倒是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你说呢……”沈熙把脸朝向了我。痂已经蔓延到了她的脖子上，侧脸上也已经沾染上了一些。
情况已经非常恶化了。哪怕沈熙现在突然发狂揍我一拳也不是什么让人惊讶的事情。
“看样子你也很难过啊。”我也只能表示同情了，对此我真的是无能为力，“对不起了，救不了你。”
沈熙笑着摇摇头：“算了，都是我自作孽。听信了妖的蛊惑，不光是自己，连白雪也被我搭了进去。羽未白，你说的很对。果然……我是会堕落的。哈哈哈……”
沈熙虽然在笑，但眼泪已经完全止不住了。
沈熙是个好强的人，我真没想到她竟然会流下眼泪。
果然，人都是怕死的啊。
“安心好了，堕落也不过那样而已。”我尽量安慰着沈熙，“你只是在用另一种方式生存而已。”
“欸？”沈熙的眼泪稍微止住了一些，她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
我并没有在说笑。我并不觉得有必要将堕落的人赶尽杀绝。那些天使为了所谓的大义诛杀自己堕落的同伴……我真的没法苟同这种做法。堕落在某种意义上说是种蜕变。
大不了，舍弃天使的力量，成为亡灵，甚至恶魔吧。
“喂，你这个白痴，在胡说些什么啊！”樊蒙实在听不下去了，不顾康思佳的阻拦冲到我的面前。
樊蒙已经有了攻击我们的意图。察觉到之后，我抱住沈熙灵敏地躲到了一边。
“嘁。”樊蒙倒也不奢望能这么轻松地得手，“喂，那边的死神，把她放下。堕落的人类，必须肃清干净。”
“我受了别人的委托要来拯救这个女孩，所以，我绝对不会把她交给你的。”我把沈熙放了下来。
沈熙心中升起一丝暖意。孤僻的她从来没有被这样保护过。她一直以来都靠着自己的才华走到现在。没想到在末路的时候，会有人来帮自己一把。可惜，已经迟了。在当初这个人对自己
提出忠告的时候，自己却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如果那时候留心一些，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如果能早点承认心中的黑暗的话，是不是就能避免堕落了？
“愚蠢。”樊蒙有些不耐烦了，手中已经捏住了一柄长枪，“堕落的人类会变成可怕的存在，他们内心的黑暗是无法靠悔恨和感动化解的，为什么你不明白。”
“人心里有黑暗有什么过错。”我也已经做好了迎击的准备，“一直以清净自居的，你们这些天使才是真正可怕的存在吧！明明心里的黑暗并不亚于我们亡灵，有什么资格对我们说教。
你敢说你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黑暗存在吗！”
“你说什么！”不知道是不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樊蒙已经被激怒了，“上一次，要回收的灵魂的时候，是你出现阻拦了我。然后现在，你又要阻拦我吗。为什么要跟我作对呢！你这个
冒着恶心气味的垃圾！”
樊蒙挥舞着长枪朝我冲过来。我用象式补丁硬生生地抗下了他的兵器，然后一拳把他击退出去。
“嘁。你只会这种无聊的战法吗。”
就算是用光凝聚成的长枪，也只是在象式补丁厚厚的皮毛上刻下了一道烫伤的烙印而已。意识到了光是伤害不到我的，樊蒙很自觉地把长枪给丢了。
“在静止的世界里死去吧，渣滓！”
“不好意思。”我用最快的速度幻化出了镰刀，“在这里，时间归我管。改变时间流动的法则吧！”
“什么！那是！”樊蒙一下子就认出了我手里的东西，匆忙地回避开了。
虽然很无奈，但论体术我真的不是这家伙的对手。我挥舞着笨重的镰刀，根本伤不到樊蒙分毫。这家伙的能力是让控制时间，我也不可能靠镰刀停住他的动作。
为了不让力量消耗过大，我只能无奈地又隐藏起了镰刀。所幸的是，樊蒙的力量消耗的也并不比我少。只是刚才那么一会儿，他就已经喘着粗气了。
无论是什么能力，在碰到拥有强大精神力量的对手前都是会打折扣的，这是很基本的法则。就算樊蒙能够静止我的时间，但由于我的精神力量自带的反抗力量，他想要做到这种地步也不
是毫无牺牲的。
这样下去除了僵持以外不会有其他的结果。这一点我和樊蒙都很清楚。这样一来，我就会有带走沈熙的机会了……
“你这家伙，以为我没有底牌吗！”樊蒙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有的话，尽管来吧！”我也毫不示弱地向他挑衅。
我刚摆好架势，却感觉到脑袋一阵刺痛。
可怕，可怕，可怕。脑中一直充溢着这样的感觉，我全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空了一样，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我蜷缩在地上不断地颤抖着。为什么，我突然会这么害怕……
一把光剑架在了我的脖子上。我猛地从刚才的恐惧里回过神来，眼前是面无表情的康思佳。
康思佳……为什么，我会忽略这个家伙。我竟然一直忘了，这家伙，也是个天使！是因为她一直站在我这边的结果所以才会让我产生她不会插手的错觉吗。
“请不要再任性了。”康思佳保持着举剑的姿势，但还是挺和颜悦色的，“堕落的人，绝对是没有救的，你现在救了她，她只能反咬你一口。”
“所以，把她交给我。”
康思佳眼神变得非常冰冷。果然比起樊蒙，她才是更强的那个。从散发出的气息上传来的危机感就可以轻松判断了。
并不是在和我商量，她是在命令我。
用一种天使的孤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