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怎么的，我们搭上了前往市区的出租车。是依伶把我丢到车上的。她跟司机说了一声不知道算是依家还是羽家的地址后，司机就自顾自地发车了。
也许是把我们当成了半夜出去闲逛的社会青年，司机战战兢兢地握着方向盘，老老实实地看着被前车灯照亮的道路。
“这下明白了吗。这个世界无非就是这样的东西。”
依伶突然开口说：“一旦出现异常，就会发生重置。直到恢复到正常的状态为止。”
回想起刚才的事情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重置……为什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情。”
“因为这个被叫做净世界的地方，是原本世界的替代品。本来就是为了纠正原本世界的错误而存在的世界，本身又怎么可能会容许错误的存在呢。”
依伶一本正经地跟我解释，但她没头没尾的发言反而让我变得更加糊涂。
“净世界？替代品？”
依伶向我这边靠近了一些：“那我就详细地说给你听好了。羽未白，既然是亡灵，那么肯定就知道‘我死了’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吧。”
“嗯……”
“死者的数量有这么多，如果真的有漏网之鱼存在的话，会发生些什么……之类的问题，是不是有想过呢？”
依伶说的好对。一直以来，就觉得靠“我死了”这三个字来隐藏死者的存在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更何况，要不要说出这三个字的决定权完全在死者手上。要让所有死者都遵从这个法则，实在是太荒谬了。
“看来被我说中了啊。”依伶抱住了我的胳膊，“其实呢，就算这是每个里层世界都做出的要求，当然不是所有的死者都会愿意遵守这个规定的。大部分情况下，如果有这样的死者存在，要么就是直接把他抹杀掉，这样可以连同对他的存在认知一起抹消，要么……就是造成了过于严重的影响，到了那种时候，就不得不做出一些大动作了。”
“大动作是……”
“羽毛雨。”依伶平静地说道，“天国会应景地下一场羽毛雨。封冻整个世界。与此同时，备用的世界会开始运转，那个备用的世界，就是我们现在呆着的这个净世界。而那个违反了规定的死者，会被遗留在被封冻的世界里，随着新世界的诞生，灭亡在旧世界里面。”
旧世界。新世界。
总觉得有人对我说过类似的话。我抱着有些头疼的脑袋，回忆着关于这些词语的记忆。
好像在未央学校里的时候，羽天齐曾经中二地喊出过自己是救世主的事情。
然后，还有一次。
想起来。在巴别塔上，那块画着“审判”这幅名画的石板前，曾经有过不好的记忆。
那个少女伸出手，邀请我前往新的世界，还胡说八道着奇怪的东西。
“旧的世界已经毁灭了，新的世界又该重建了。首先，先从创造新的人类开始吧？第98位时代。”
难道，那个就是在说，净世界吞噬掉了原本的世界吗？
“羽未白，怎么了。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果然是有点让人难以接受吗。”
依伶爱抚地摸摸我的脑袋，不过我甩甩头把她的手挪开了：“我没事。请继续说下去，依伶。我想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没有地狱，也没有亡灵。既然是新的世界，不把其他里层世界算进去没关系吗。”
“嗯……那是因为天神的能力也是有限的啊……”依伶思考了一下后，还是给我做出了解释，“你可以把整个世界看成一个多层蛋糕。最上层的是天国，往下一层就是表层世界，之后依次是妖界、地狱、炼狱。天神没有能力把整个蛋糕回炉重制，所以他只是切除掉了容易控制的天国、表层世界、妖界这三层蛋糕，按照自己的意愿或者是所有人的心愿创造出了一个新世界的模型，经过加工后重新叠在原本的地狱和炼狱这两层世界之上，生成一个新的完整的蛋糕。所以，净世界就是被切除的三块蛋糕的总和，当然就没有了地狱和炼狱。”
蛋糕吗……我算是懂了一些这个世界的原理：“可是，你刚刚说？心愿？那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个世界，不是天神随性的创作吗。”
“既然要把蛋糕重制，为什么不干脆加工成比原来更美味的蛋糕呢？”依伶微笑着靠着我的肩膀，“在允许的范围之内，这个世界会根据人们的愿望发生变化。所以，你会觉得跟原来的世界有些不同哦。”
这已经不是有点的程度了吧。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弱弱地发问道：“那么……我会成为韩家的男丁，也是因为……愿望？”
“当然了。否则的话，你现在搞不好还跟我在羽家的大宅里做羞羞的事情呢。”
虽然依伶这么开放作为男生是觉得挺开心的，可是，这里还有别人，终究觉得怪不好意思。
司机好像从后视镜上投来了奇怪的眼神，我尴尬地转移话题道：“既然是愿望的话……会是谁的愿望呢……我感觉谁都不会许愿让我出生在韩家的吧……”
“哼哼，未必哦。”依伶怪笑起来，她认真地跟我分析道，“宫本樱她，因为自己没有生出过儿子，所以做梦都希望能生个带把的孩子呢。而且，韩家的小女儿，跟你关系不是挺不错的吗，她希望自己有一个跟你一样的哥哥，会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呢……嗯……这样想的话，难道说韩漓和韩琳一直希望能以姐姐的身份束缚住你吗……嗯嗯……越发觉得可能了呢……”
我敲了一下依伶的脑壳：“脑洞就适可而止吧，这种玩笑可不好笑。”
我当然听得出依伶是在开玩笑，不过我现在没有什么开玩笑的心思：“别以为这样就完了。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你没有回答我。这几天你都到哪里去浪了，为什么也会被卷进这个地方。难道说你没有离开Y市吗。”
“啊哈哈……”依伶跟我打着哈哈，一副想蒙混过关的样子。不过很快被我识破了。
“别跟我装傻。也别把我当成傻子。我有用眼睛观察过Y市，但是我可没看见过你的影子。”
“其实我回了炼狱一趟，刚好回到Y市的时候，恰好被卷进羽毛雨里面了。”
依伶用严肃的眼神看着我，可看到我同样严肃的表情后她败下阵去：“欸。这个理由不够充分吗。有时候就是有这么多巧合的呢。”
见我还是没有反应，她叹了口气：“其实，我是去了趟巴别塔啦……”
“巴别塔？”我看着她，她倔强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去那里做什么？”
依伶斜眼看着我：“羽未白，对女孩子这样刨根问底可不太好哦。就算我是个恶魔，也有自己的小秘密的。”
“你的小秘密跟巴别塔会扯上什么关系啊？”我无奈地扶额。但我也知道依伶已经拒绝回答我的问题，就算再问下去也没用。
我总不能用武力强迫她说吧。而且到时候万一真打起来，吃亏的也只能是我。
“我还有点小问题……这个世界既然会重置，那么重置的条件呢？你，刚才……”我别过头去，不想让依伶看见我的表情，“总之……刚才亲了我一下，是什么意思。”
“欸？难道说你在害羞嘛。”依伶故意捉弄我似地架上了我的脖子，刻意让胸前有弹性的两坨肉顶在我的身上，“其实呢，那个KISS跟重置什么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啦。我只是想尝尝你的嘴唇的味道而已。”
“也就是说你是单纯地在占我便宜啊！”
“你该不会生气吧。严格来说，被占便宜的人可是我才对。”依伶在我身上蹭了起来，“偷着乐吧。那可是我的初吻。这种事情在5年前你就已经开始觊觎了吧。”
“只是啄一下就算初吻了？糊弄谁呢。”
“嗯哼？难道你想让我把舌头伸进去吗。明明只是个比我小这么多小屁孩呢。”依伶放开了我，一屁股坐在位置上，露出有些魅惑的微笑，“不过，想要做更深入的事情也不是不行哦。”
欸？我不解地转过头去，依伶却一下子扑到了我的身上。
依伶的脸离我很近，让我有些紧张：“怎，怎么了。”
“你也已经发现，这里跟原来的世界，时间错开了1~2年吧。”
“嗯……然后呢？”
“这段时间，就是净世界的成型期哦。也就是说，要再过一段时间，净世界才能取代原来的世界。”依伶亲密地搂着我说，“而且，刚才的事情，已经因为暴露了亡灵身份而重置了，无论是韩家的人，还是其他的代理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现在跑回去，认真道个歉，想继续过在韩家的生活也不是什么难事。而我，还能继续做你的女朋友哦。”
依伶的提议竟然让我有些心动，她用动人的眼睛看着我，差点让我直接沦陷。
“可能只有1~2年。但是，这段时间里，随便你爱做什么都没关系哦。”依伶贴紧了我的身体，她说话的时候吐出的热气不时地刺激着我，“而且，原来的世界，你也已经疲倦了吧。”
“在这个世界，你已经没有必要继续和静息团做斗争了。只要稍微忍耐这么1~2年，就能直接在由天神创造的和平安稳的世界中生活。到时候，无论是想回到地狱继续当你的亡灵，还是在灵异部中过着普通人的生活都可以。如果稍微努力一下的话……”
依伶在我侧脸上啄了一口：“搞不好，我连恶魔都不想做了，就一直在表层世界中陪着你了哦。这样，你生前的愿望，不就全部实现了吗。”
愿望全部实现吗……我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却被依伶托住了喉结。
“好好考虑一下怎么样。”依伶轻轻地环起了我的脖子，整个人直接坐到了我的身上，“是我的话，一定会这么做哦。”
该说依伶不愧是恶魔吗。早就听说恶魔非常善于蛊惑人心，利用人的心理。可是明知道这一点的我，还是对依伶的话表示深深的赞同。
她说的一点都没错。被卷入这个净世界，说不定并不是什么坏事。这不正是神明给我的重新开始的机会吗。
我不用去跟自己的老爹死斗，在这个世界羽天齐窝在哪个角落都不知道；连未央都可以当做从来没有存在过，我也不用再为她的事情操心；至于地狱……
被掩埋的记忆碎片好像因为风吹走了沙尘突然显现，好像有一根神经突然疼痛起来一样，我呲着牙，咬紧了牙关。
回到地狱之后，我能做什么呢。
是啊，我还有什么颜面回到地狱。阎王托付给我的一件重要的事情，竟然会被我抛在了脑后，我差点因为自己的自私酿成大错。
“嗯？”感觉到气氛突然变了，依伶弯下身子，看着我低下的头，“怎么了，羽未白。”
“依伶，最后，我再问一件事。”我抬起头，抓着依伶的肩膀，“你刚才说过，这个世界，拒绝接纳违反了规定的人吧。”
“是又如何？”依伶用反问的语气回答我，“这已经不重要了吧。”
“不。这很重要。”
我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让依伶的笑脸也有点挂不住了。她有些失落地从我身上离开，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依伶，你也是被羽毛禁锢住之后，来到这个世界的吧。”
“嗯。”依伶点头，“那一股鹅臭味的羽毛，我可不会忘记呢。”
“依伶，谢谢你回答我的问题。”
“你到底想到什么了？难，难道说……净世界削除记忆的作用，被你完全化解了吗？”
我并没有看到依伶惊喜的眼神。我只是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那个在鹅毛中朝我回头的少女。众多的记忆之中，我竟然会忘记了那个家伙。
江琉她，当时身上可没有沾染上任何羽毛。
如果说被羽毛禁锢住是进入这个世界的方式的话。那么，江琉她无疑被漏下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现在江琉还在原来的那个世界中。她会因为净世界的膨胀而窒息吗？不，在那个被羽毛封冻了一切的世界，连摄取到任何一点的食物和水分恐怕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在净世界成型之前，她就会饿死或者是渴死在白色的土地上。
“司机师傅。抱歉，改一下目的地。请到警局去一趟。”
“你到底想起什么了。”
“抱歉，依伶。你所说的世界我确实很憧憬。不过我不希望这会让我认识的人受到伤害。”
“我不知道天神想要创造出怎样的世界，不过。”
我的手爬上了依伶的脑袋。她用不明所以的眼神看着我，眼睛里却隐隐闪烁着笑意。
“我只希望能保护好自己所想的那个世界。”
“我不用依靠天神让静息团神隐。”
“静息团，必须让我来打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