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搭档的马面去世了?”我叼着吸管愣愣地看着他,“亡灵不是很长寿的吗。”
“那个马面是我后来的搭档。实际年龄也很年轻。大概可能连30岁都不到吧。跟我比起来,简直就是个刚出生的小姑娘啊。”
竟然老牛吃嫩草……这位大叔也可以啊。
“马面她说,想回表层世界看看,因为放不下自己的家人。她那种年纪的年轻人,会想家也是很正常的。所以我当然就迁就着她。反正她的家人也不可能记得她,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难道出了变故吗。”
“没想到因为她跟曾经的家人过于亲近,就算亲情不复存在了,可是却衍生出了类似亲情的感情。马面她最后滞留在表层世界,不愿意回来。然后成为了wander。”
真是有点蠢的行为呢。身为亡灵,竟然会出现这种失误。
是我的话。
……
是我的话。
我的目光不经意地瞥到了未央身上,心中咯噔了一下。
是我的话,该怎么做呢。
如果巴别塔的事情结束后,阎王把我重新召回地狱当回我的死神的话,我该怎么做呢。
在地狱中待过的一年,我都没有过想家的感觉,我以为割断亲情对我来说可能是非常容易的事情。现在我才意识到。不对,是从刚回来的时候,刚看见自己的老家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了。
对于亡灵来说,要割舍掉这种感情,真的好难。
尤其是在跟未央再次见面之后,我才突然意识到了那些滞留在表层世界的wander的感受。
我曾经以为大部分wander都是因为贪恋力量所以才留在表层世界,现在想想,果然还是我太年轻吗。
【哥,如果有一天你要回地狱了该怎么办呢。】
“唔!”
【你会向我挥下镰刀吗。】
“开什么玩笑!”
我猛地朝桌子锤了一下,塑料制的脆弱台面发生了剧烈的扭曲,我这才突然反应过来刚才的对话不过是我自己的妄想而已。
“哥,怎么了。”被我刚才的动作吓了一跳,未央诧异地看着我。
另外两个人的眼神也是颇多惊讶。
“哈,哈哈……”我赶紧打个哈哈蒙混过去,“我只是觉得,那个马面太不像话了,所以一激动就……”
“搞什么啊,哥,吓我一跳。还以为你抽筋了呢。”未央也跟我开着玩笑。
岳霖在意的却是另外的事情:“果然啊,羽先生你也对这种行为很痛恨是吧。”
“不,不是。谈不上很痛恨……只是有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还好岳霖根本没有理我。
“大部分亡灵都这么觉得的。所以,马面她才会去世啊。”
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我小心地道出了真相:“难,难道说……她是被其他的亡灵给消灭掉的吗?”
“羽先生,你目前好像在灵异部工作吧。”岳霖没有直接回答我,“灵异部的工作,你不是应该最清楚的吗。把wander遣送回地狱,遭到反抗的话,就地解决也可以。”
他说的的确是灵异部的工作要求。只是出于我个人的原因,至今为止我还没有真正处死过一个wander。然而事实上,对于大多数灵异部工作人员来说,就地解决比遣送回地狱要方便多了。
“对你同伴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我除了这么说,也别无他法,“可是亡灵滞留在表层世界,这绝对是不允许的。”
“这个道理我当然知道。”岳霖搭在桌子上的拳头突然握紧了,但从表情上看却摸不清他的心理变化,“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马面她根本什么也没做,只是跟以前的家人呆在一起而已,难道只是这样也不被容许吗。”
岳霖咬牙切齿的样子,磨牙的声音有些渗人。
但这种模样也只是持续了一小会儿而已,他很快又释然了:“不过后来我想通了。这跟地狱无关,地狱也不过是想要好好地保护这个世界的秩序而已。错的只是神罢了,为什么要把世界设计成表里两种世界,为什么不让人们知道亡灵的存在,为什么不干脆让亡灵也跟人类一样失忆?”
原来如此,岳霖会改变自己观点的原因,我好像明白了。
“所以……你去找那个男人了吗。”
“不,是那个男人找上了我。简直跟上天派来的使者一样,在那个关键时刻他来到我身边了。”
“他说他还在试图建立一个人类跟亡灵能共存的世界,要一起来吗。”
“想想也有些可笑呢。明明是当初死都无法理解的乌托邦,在那个时候,我好像开窍了一样,突然能听懂了。我那个时候才知道,乌托邦是一个多么美妙的设想。而想出这个计划的那个男人,是有多么得天才。”
岳霖眼中闪烁的光彩,连我都为之动容。
那真的是看到了曙光,看到了救赎的眼神。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就因为那个男人,我成为了wander,直到现在。”
那个男人,竟然有这种魔力吗。
“之后的事情,大概你也已经知道了。”岳霖感觉有些口干舌燥,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我长期奔走在这个城市里面,寻找着有共同志向的wander,不断发展着乌托邦这个组织。然后净世界,让我发现了一片净土,因为那个世界,简直就是乌托邦的模板!”
“等等。”我赶紧打断了激动的岳霖,“那个男人呢?难道不是那个男人引导着你们吗。”
我本以为接下来的故事是:岳霖加入了由那个男人组建的乌托邦,跟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发展壮大着乌托邦,而那个男人,就成为了他们的领袖……
为什么领袖突然变成我眼前的大叔了!
“而且。”我突然意识到那个男人的名字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那个男人是谁,为什么你一直称呼他为那个男人?”
“哦,那个男人吗。”岳霖狠狠捏烂了手里的纸杯,随手扔在了地上,“他已经死了。在那之后不久,就已经死了。”
什么鬼!好突然!
“死了!为什么会死了呢!”
“哼哼。”岳霖突然发出有些诡异的笑声,“谁知道呢。可能是在表层世界太久了所以大脑老化了吧。总之,那个男人已经死了。彻彻底底地死了。”
“真是可惜了。明明曾经是我这么钦佩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