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就折腾到了6点钟。冬天临近,6点的天,早就已经是漆黑一片了。
可是外面的雨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发吵闹起来。搞得我有些心烦。
我叹了口气。摸摸被打肿的侧脸。刚才洗澡的时候有意冰敷了一下,不过好像没有任何好转。
不愧是经常有在锻炼的冬衣。那一巴掌竟然有这样的力道。
看到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愧疚的冬衣连连点头跟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算,算了。是我有错在先。”看冬衣委屈地要滴出血来的脸我又怎么好意思追究,“是冲进浴室的我不对。对不起了冬衣,看见了你洗澡的模样……”
“没,没关系的……我知道前辈不是这样的人。”冬衣耷拉着脑袋小声地嘀咕着,“突然看到有人有些慌张所以身体才会下意识地动起来……我真不是有意要打前辈的。”
“早知道是前辈的话我就继续装睡了……”
“哈?”
“没!什么也没有!”
之前浴室里一点动静也没有,我还以为冬衣晕了过去,所以急匆匆地冲进去想把她叫醒。结果这个女孩只是在浴缸里面睡着了而已。
虽然脸上挨了个巴掌,可是既然冬衣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吓死我了,差点以为冬衣会因为疲劳过度而猝死。
“前辈,喝杯茶吧。刚洗完澡,嘴里一定干巴巴的。”
“哦。好。”我接过了冬衣递过来的热茶。
我正坐在茶室的沙发上。上一次坐在这里的时候,我对面坐着的还是李桉。可是现在,李桉已经死了,给我递水的人变成了本应该在那天晚上去世的冬衣。
世事还真是难以预料。
“冬衣。”
“嗯?”
“你很累吗?再怎么说,在浴缸里睡着也太夸张了。不觉得很硬吗。你的脑壳是什么做的。”
见我一直盯着她的脑袋看,冬衣羞涩地抱住了脑袋:“哪,哪儿有……我这是很正常的人类脑壳!”
“你真的已经很累了吧。”看冬衣勉强的样子我竟然有些心疼起来,“乌托邦的工作,原来这么繁琐吗。”
当初听岳霖的话,我以为乌托邦无非就是做些义工之类的工作,应该会比较轻松才对。可是冬衣却一直睡眠不足,看来并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我现在有些后悔当初没有阻止冬衣加入乌托邦了。
“唔……”冬衣面露难色,她把目光移到了一边,两只手的手指互相玩弄,纠缠着,“其实没有这么麻烦……困扰我的是其他的事情……”
“其他的事情?”
冬衣咬住了嘴唇,她小心地看了我一眼,慢慢启齿道:“如,如果是前辈你的话,告诉你也无妨……”
“不好意思,前辈。在公司里没有跟你说清楚……”
“其实,乌托邦最近变得越来越难以为继了。为了让乌托邦继续运转下去,我和岳先生都操碎了心。可是还是没能遏制住乌托邦的败势。现在乌托邦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了。”
“欸?难以为继?乌托邦不是因为净世界的事情所以变得欣欣向荣的吗。怎么才这么几天就没法维持了呢。新的制度难道没有生效吗?”
“净世界的确让乌托邦扩张了很多。虽然乌托邦一口吃成了个胖子,可是却是虚胖啊,前辈。”冬衣忧心忡忡的样子俨然就是个在职场打拼了很久的女性,“乌托邦现在的大部分成员都是之前游离的wander。它们是不甘被乌托邦束缚的。新的制度虽然有让这些wander得到一些自己想要的报酬,可是满足的程度终究还是太少了。不少成员开始叫嚣要从乌托邦中脱离出去,重新恢复之前wander的自由生活。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果然吗。就算冬衣觉得乌托邦是个美好的组织,甚至就连我也有些动心,但这终究只是我们的一厢情愿罢了。大部分的wander,比起为乌托邦效力,还是觉得原来的日子比较自由自在。
他们大都是对曾经的人生有所不甘的家伙,又怎么可能会在死后任由其他人来摆布自己的命运。
乌托邦,一开始就跟它的名字一样,只是一个幻想乡罢了。就算其中充塞了无数的美好理想,可是在现实中,却跟它几百年前的命运一样,迟早被某些人践踏成污泥。
“前辈,你知道不久前在广场上发生的那件事情吗。”
“那就是打着乌托邦的旗子引发暴动的亡灵。因为那件事情,市民们对乌托邦的信任大打折扣。本来就濒临崩溃的乌托邦现在已经病入膏肓了。”
“前辈,我不明白啊。为什么那些wander非得把乌托邦置入死地不可呢。难道乌托邦设想的社会,就这么不讨喜吗。我加入乌托邦,是不是一个鲁莽的决定呢?我是不是一开始就不应该加入乌托邦?如果我当时没有加入乌托邦,就不会让我这么无能的人来当什么代言人。果然让更强势的人来当乌托邦的领头人更好吧!这样一来乌托邦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冬衣哭了,好像要把积蓄了许久的压力一口气释放出来一样。看她梨花带雨的样子,我忍不住摸摸她的脑袋,结果她毫不客气地扑到了我身上。
“对不起……前辈。我辜负你了……明明当时是我自己下决心要加入乌托邦……结果到头来竟然厚着脸皮寻求你的安慰……”
刚洗完澡的冬衣,身上的味道非常好闻。可是现在我却没心思去关注那些。矜持已经被我抛到了脑后,对这个寻求安慰的少女,我的手臂也迎合了上去,环住了她的腰。
“冬衣,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已经非常努力了。你只是一个小女孩而已,没有人会怪罪你的。”
“非要说的话,责任全在我。会变成这样,全是我当初考虑不周的缘故。如果你后悔加入乌托邦的话,就把气全撒到我身上吧。我早就已经说过了,所有的锅,让我来背就好了。”
“死神的肩膀非常宽阔。不管你闯了多大的祸,我一定会帮你一个个全部承担下来。”
“如果想要又不想被人看见,像现在埋在我怀里就可以了。”
“我会遮住你所有的丑态。不过,你一定要记住。”
“别忘了,你还是乌托邦的代言人。”
“乌托邦设想的那个世界,不光是你一个人的理想。而是乌托邦全员的愿望。连身为代言人的你都已经放弃了的话,他们的信仰又该埋葬到哪里去。”
大概是我的话起了作用,啜泣声好像轻了一些。
“前辈……”冬衣腾出手偷偷抹掉了眼泪,“谢谢你……”
不,该说谢谢的是我。冬衣。
如果不是你的坦白,大概一直陷入迷途的人是我才对。
我到底在迷茫什么。乌托邦到底是正是邪,我不是一开始就已经决定自己的立场了吗。
我还真是愚蠢啊,几件小事就能让我彻底动摇。
现在,我已经决定了。
我要保护好,那个寄宿了全员希望的乌托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