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过末日的人，会比其他人更加怀旧。”
“就像现在，我明明知道是一场梦，我却并不想打破。这场一年以前发生的事情在我眼前重演着，没有任何的差错，也没有任何温情。”
“虽然我所在的小队本没有义务参加这场国家内部势力的明争暗斗，但在我国军方想要趁乱尝试得到一些铁血大信息库的信息的情况下，我们渗透到了这片三方混战的战场上。然后，我们的小队在三方势力的包围与破袭中周旋，尝试着潜入信息库，可是等我们到达的时候，大信息库已经被他人捷足先登，而且似乎也是一个小队，但不同的是，还有大量的铁血。”
“我们被迫放弃了行动，趁着夜色的掩护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天不遂人愿，我们反而迷路了——因为之前新苏联的主动防御，通讯系统大断线，而原先设立的导航信标也在这场主动防御中被烧毁。”
“兜兜转转，我们竟然来到了S国的坦克部队侧翼大概1.5公里左右的一个小山坡，从这里可以俯瞰到战场的一部分。然后，记忆就带我重温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一道绿光闪过，战场瞬间被强烈的磁场干扰所笼罩，接下来袭扰我们的便是致命的坍塌液强大的坍塌辐射。”
“‘脏弹！’我脱口而出，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至少我们比在爆心附近的S国军方士兵们幸运，他们的机甲、人形、装备乃至他们的肉体，都当场蒸发，或者被过量的辐射突变成了ELID。而我们，则是在辐射导致的ELID患者的攻击中不断地减员，以及无可挽回的缓慢辐射侵蚀导致队友也变成了ELID感染者从而减员……不过无论是哪一种，都令人扼腕叹息。看着队友一个个死在面前，总归是不忍心的。”
“我不知道究竟是何方势力引爆了脏弹，也不知道引爆脏弹是为了什么，但是这一定是孤注一掷、不计后果的行动。因为用脏弹攻击国家军方，即便是国家势力内斗，其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他们应该想清楚自己将会被国家定为叛国罪甚至更高的罪名，但是为了某种目的，他们竟不惜一切代价……说实在的，我的确没有想到。”
“我们是意外闯进一场惊天阴谋的无名小卒，这场秘密行动就是一次错误的决策。这就是这场行动给我带来的最直观的感受。”
把日期写好之后，我合上日记本，看了看窗外阴沉的灰色天空，叹了口气。
已经四天没有放晴了，C市的气候还真是不适合北方人生活……
我回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电子时钟，指针已经指向十一点。我把笔帽合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却没有感觉到一点饥饿。
在战场上，很多时候战事紧急，没有机会吃饭，所以饥饿的感觉也就淡了。很多时候我甚至会忘记吃饭，只有夜幕降临的时候，才会想起来吃点东西。毕竟比起战时的能量消耗，现在这种略微闲适的生活给我带来的更多是能量过剩……
不过我还是要去一趟餐厅的，毕竟跟那个人约好了要见面，所以还是要去的。一个贩卖情报的情报贩子，生意至上是常态，哪怕铤而走险，命悬一线。
我起身拿起大衣穿好，手去摸钥匙，准备出门。然而在把钥匙掏出来的时候，两块用链子连起来的牌子也被顺手带了出来，掉落在地上。我一怔，然后快速低下身捡起来，仔细地擦了擦。其中的一块，上面是格里芬的徽标，还有一个清晰的名字：“97式”；另一块是我的，上面还有自己当时流出来的血浸渍的红色，以及我的名字和部队的番号。
我知道擦了也是白擦，但是总想把自己的污点擦去。我人生中第三次执行的任务，也是第一次失败的任务，还是让我被迫离开特别行动队的任务……这种人生污点，任谁也想抹去吧。看着这两块牌子，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被拉回到那段时光……
战场上，身边的队友都阵亡了，只剩下我一个人，身体还被辐射腐蚀得千疮百孔，意识也在不断地变浑浊。但是我想活下去，这种意志催动着我不断前进，直到我最终失去意识倒在战场上，然后遇见了她。
“我们人形不是很害怕坍塌辐射，虽然高剂量的辐射会有影响，不过这种低浓度的我们完全不怕哦。来，我先给你做个紧急处理。”
我的意识开始渐渐恢复的时候，我便发现一个黑发的女孩在我眼前自顾自地念叨着。
等等……女孩？为什么会是女孩？
“啊……你醒了？”女孩看看我，眼睛里面似乎略显胆怯。
“是的……这里是哪里……你又是……”
“我是格里芬精英人形97式！”女孩充满活力地说道，“别害怕，我们格里芬的人形不会向人类发起进攻的。对了，我先把你的袖子挽起来，好给你打抑制剂。”
我反应过来，原来是隶属格里芬的战术人形。在Z国，格里芬设有分部，我有幸参观过。那些看起来柔弱，并不适合拿枪的女孩，竟然会成为比人类更加强大的战力。这是令我没有想到的，而且，她们与人类极其相似，不仔细分别是没有办法看出来她们的身份的。
我此刻正抵抗着坍塌辐射带来的变异，也没有力气去做这样微小的动作，所以97式的确够周到的。不过似乎她刚才也在自言自语，好像我还清醒着一样……难道……
正思考着，一针肾上腺素和一针辐射抑制剂进入身体，我顿时轻松了一些。但是，这种治疗仅仅是延缓坍塌辐射的腐蚀，治标不治本，所以现在我唯一的愿望就是立刻离开这里，找到接应我的小队。
“你……也是孤立无援的格里芬部队吧……咳咳……”我有些吃力地问她，“而且……你在害怕些什么……”
“啊……没有没有！我的确是格里芬的部队没错，但是我可不是孤立无援！”97式说着，眼神却变得有些慌张，“我的姐姐会来接我的，现在只不过是……走散了而已。”
她这样反而是欲盖弥彰，于是我毫不客气地反驳她：“谎言再怎么编也只会越来越荒唐。我建议你说出实情……咳咳……这样反而对我们的处境更好一些。”随着抑制剂开始生效，我的力气恢复了一些，这样的话我就还有机会杀出去。而此时能够帮我突出重围的，只有眼前的97式了。
97式愣了一下，然后轻声说：“看来我还是没办法像你们人类一样呢……”
“什么一样？”轮到我疑惑了。
“面不改色地把谎言变得比真相还真实。”97式有些沮丧，“我本来以为我已经做的到了……我看你被坍塌辐射腐蚀得千创百孔，所以想安慰安慰你。可实际上，我是被军方人形冲击过后才和小队分离的，然后就看到你倒在战场上。于是我就带你到我们格里芬的一处安全屋来了……”
我心想：似乎有些人还真的能做到扯谎扯得比真相还真……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马上回应道：“所以……你才在我晕过去的时候当成我醒着一样自言自语，其实是想克服自己内心的恐慌？”
“是……”97式的声音细若蚊蝇。
我叹了口气 ，问道：“你现在还有多少的弹药储量？”
“还有大概七个弹夹、两枚闪光弹的样子……”97式点了点自己身上的行装，回答道。
“够用了，分给我三个弹夹，如果不够我再朝你要。”我伸出手去，准备接过她的弹夹。
97式突然大喊：“诶？”
“至于这么惊讶吗？我也是军人，又不是文职人员，开枪还是会的。”
“可是……可是你现在这么虚弱！”
“没关系，更何况在这里坐以待毙也不是我的风格。”我把手边自己用的97式上好膛，看着她说道，“这样，我先带你去找格里芬的大部队，然后我再自己想办法离开。”
“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回格里芬？”97式一边从收纳袋中向外拿弹夹，一边问我。
“回？我不是格里芬的编制，”我看着97式渐渐变白甚至想要掏枪的样子，马上接着解释，“不过你放心，我也不是新苏联军方的人，我对你没有恶意。”
97式听完松了口气，问我：“那你是……”
我心想：这个97式倒也好说话……不过就这样轻信一个陌生人，她的警觉度还是太差了些。
“你当我是误入战场的雇佣兵吧。”我总不能表明自己是Z国军人，那样的话一旦97式回到格里芬，将关于我的事报告上去，很可能会导致格里芬认为Z国干涉S国内政，从而引起不必要的骚乱。
“虽然听起来很敷衍，撒谎的可能性极大，但是根据格里芬的原则，我不能随意打探人类的底细，除非是疑似敌人的人。”97式没有把弹夹塞到我手里，而是放进了我的收纳袋中，“那么，一起逃吧。”
“为什么叫逃呢？”我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要叫‘回家’。”
“嗯……回家！”97式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大喊道，“回家咯！”
“别吵啊！你这一惊一乍的，好端端一个人都能被吓出心脏病来！”我有些气急败坏。
“可我的人格设定就是这样的啊，虽然现在整体断线，我和格里芬的联系也断掉了。”
“至少齐纳协议没有坏吧？”我问道。
“没有，不过太远的话可能会**扰，而且铁血释放了‘伞’，我的齐纳协议被迫关掉了 。”
“‘伞’？那是什么？听起来像是种通过通讯系统感染人形的病毒。”我检查好装备，看了看自己的战术PDA，时间显示是晚上9点。
“差不多吧。说实在的我都不知道‘伞’究竟是什么，我只知道所有感染‘伞’的人形都没能回来——也不是没能回来，就是——”
“加载了备份心智，是吗？”
“是的，可我想，这与人类的死亡没有差别吧……新生的她们没有从前的记忆，也没有原先的羁绊……”97式的声音颤抖了，“所以别人才说，人形‘不会死亡’算是一种诅咒……”
我对97式的想法相当地讶异，于是我说道：“那么，你应该尝试着像人类一样，以自己只有一次机会为前提地活着。”
她看看我，笑道：“如果这次能够死里逃生的话，我会的！”
她的笑容仿佛明媚的阳光，让我的自信心大增。我戴好夜视仪，小声说道：“那，我们走！”
“好的，长官！”
正当我想接着向下回忆的时候，手机响了。
我看了看号码，然后直接挂掉了。不用说，一定是我的老主顾在提醒我了。
“真是的，一回忆起往事就把正事忘得一干二净，真该死……”
我把两块牌子装进兜里，叹了口气，打开门，走出了自己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