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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说实话，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反感那种立场明确得令人发指，对所有事物都一惊一乍的主教的，你当初肯定没少吓着他们!”
“吓着了又怎么样？没吓着又怎么样？拜托，这些都不重要，只要我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原话奉还给你——‘如果换做是我’，我也绝不会甘心对那种上来就告诉别人要去追求自己的真谛而不应该追随自己的主教唯命是从，这真的太……太疯狂了！”
“这么想的也许只有你吧……其实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们都在等待着自己主教败下阵来的那天，很多时候，只需要三言两语他们就会被带偏，无论谁对谁错，他们往往都会在争执过后走进其它主教的教堂，甚至和其它人一起抨击昔日被自己顶礼膜拜的主教——至少在很多时候都是这样。”
“那为什么会……大家追求的都是同一个神明，用的都是自己最希望采用的方式，即便他们想要离开，也不至于对着以前的主教落井下石啊！”
“或许他们做事之前从来就没有仔细思索过这么做的后果吧……如神谕所言:‘倘若将我们所见的众生赋予繁花的定义，那么每一朵待放的蓓蕾都是一个应该永续的奇迹。’只是……也许总会有人看惯并厌倦近在眼前的奇迹，于是开始期待奇迹破碎的样子。”
“那么，有人试图重建奇迹吗？或者说，破碎的奇迹还能复原吗？”
“没人，也不能，至少我还没见过。”
“那摧毁奇迹的人还真是可恨，奇迹本身也真是可怜……”
并肩坐在那片废墟上的二人一见如故，时间似乎在不知不觉间被截去了，从阳光悬于头顶到最后的余晖落尽，只在一句又一句的交谈之间。
她们半调侃半理论地聊了很多东西，从神明的伟岸到某个渺小却又让人无法忘记的无名教徒，从昔日的遭遇到眼下的情景……总之在打开话匣子之后沉默就被数不尽的语言所放逐，挤兑在了用以传声的空气之外。
颜昕没想到这个名叫堇珞的孩子竟见证了如此多的兴盛与衰落，又怀着如此多的思考与感悟。
她就像一个与世无争的智者，漠然看透了世间的一切，却偏要藏匿于茫茫人海中，留待迷途知返的人向她发出令人积惑已久且粗浅无比的询问；
而和其它高高在上的人比起来，她又是这般友善，那对清澈的绿色眼眸从未将任何恼怒与失望吐露，尽管如今的世界在她眼中尚存诸多的不合理，但她依旧会对出于神明之手的万物报以最无邪的微笑。
放下所有戒备、摒弃一切隔阂的交流让颜昕暂时忘却了一切焦心和在脑海中重映无数次的闹剧残影，她发觉许久之前就悄然失去的什么此刻又回到了心里，用无尽的平静抹去了不安的思虑。
她的情绪依旧有些低落，但和见到堇珞之前的混乱迷惘比起来已经好多了，眼前的一草一木还是上一刻的一草一木，只是这司空见惯的情景拥有了一个值得被爱与捍卫的理由——仅仅是在与她的几句交谈之后。
智慧之神普莱德曾向教徒们倾诉自己是多么深爱着世间的一切，颜昕也在许久之前对此深有体会，只是神明离开后所经历的种种让她麻木的神经埋藏起了那份记忆。
如今被尘封的情感被一位高尚的贤者轻轻揭起，曾经浸润心灵的每一点液滴至今都还是如此剔透晶莹。
真好啊……她已经对自己在情感控制下缴械的大脑感到无能为力，她默默祈祷着，心中所有感性的赞叹杂糅在一起，最终却汇成了最直白的三个字符。
“堇珞……你知道吗？现在我找回了最初仰慕神明的感觉。”在带着几分不舍回到宣神教会教堂的路上，颜昕一路拉着堇珞的手，生怕她娇小的身体下沉到脚下丛生的花海里，就此沉入无边的深渊，再也不知去向。
“那本就是神明给予虔诚之人最高的享受啊！”堇珞打趣地答道，她的目光滞留于夜色下的天与地。
“你……你不会是神明的化身吧？”遐想、语言和肢体几乎同时做出反应，颜昕快而轻地收回了紧紧攥住堇珞的手，本来有些过于亲近而不庄重的表情顿时变作了一脸带着些许紧张的谦卑之态。
“我不是，神谕里说教皇大人才是她的化身，我们不过是神明的投影……不过，即便她离开了，她的化身和投影还在，她的繁花与光芒也还在，只要化身与投影还在维护着神明，神明就永远不会消逝……”
此前堇珞的话也如她笔下的诗一般被赋予了某种令人心悦诚服的魔力，但此时颜昕却突然变了脸:
“那个教皇？我见过，他真的不是什么好人……不配在那个位置上……”颜昕有些不满地说着，堇珞脸上掠过一丝惊愕，但并没有反驳什么，只是继续无声地前行着。
离她们当时匆匆远离的宣神教堂越发近了，若是在以前，夜里总会有那么十几个穿着相同服饰教徒结伴同行去浮岛中央的祭坛祈祷或是献出画作，但今夜并没有看到这些教徒，而且教堂里传出了一些不和谐的欢呼声。
虽然想法并没有脱口而出，但她们二人其实都闻声猜到了里面正在发生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