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飏祺的发问,昔黔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让人听得懂的话。
“反正吧,我是觉得没什么问题。”做出答复的不是慌乱的昔黔而是穹铭,“不过我认为,‘不应该存在的东西’不会是生来残破的,恰恰相反,它应该――至少看起来会是完整的。
它真正的荒谬之处在于,它不曾知晓自己的命运和存在的意义,只是为自己错误的存在无能地忙碌,却不知这般忙碌是为了什么,那么它穷尽一生也不会实现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
最后的最后,也只能无足轻重的喊着守旧的口号,维护着不变的底线独自逃开。这,才是它将要面临的悲剧啊!”
“我不明白……”没人注意到昔黔细若蚊蝇的声音,他对面的教徒们似乎也陷入了茫然。他们始终没有做出任何的表态,也没有在谁的暗示下做出什么足以推波助澜的举动,只是随着那教皇侍卫等人的一呼一应转换着视角。
这下穹铭说完,众人自然又看向了飏祺,哪曾想飏祺和那群战争教徒竟拍案而起,一齐将刀锋和斧刃指向了他们一致的宿敌:“你在暗示谁?你想威胁谁?”
“是吗?你怎么会听不到神明的命令呢?你没听到,又何以断言我也对神谕充耳不闻呢?”穹铭用嘲讽的语气说着,那一拨人也起了身,像飏祺一众那样抽刀出鞘。
上一刻还勉强能用听觉捕捉到的细语此刻已经彻底消失了,突如其来的寂静让气氛变得格外紧张,恐怕连浮在空中的扬尘都不敢轻举妄动。
“谁都有可能听到神谕,但绝不会是你,你一回来我给过你重来的机会了,可你连这个机会都没把握住。
既然你情愿为了这般‘理想’去做亵渎的事,那你既是我们神明的异端,也是异端眼中的异端,是不被任何人待见的――哪怕他有一个非常正式的神职,那也不过有名无实的标榜罢了。”
双方都举着武器,他们的头领相距甚远却始终保持着四目相对。
“哈……那是你没看清事物的本质――又或者,一度拥有过百分之十五神力的你看得太清楚了!”穹铭继续用嘲讽的语气说着,“你觉得我想暗示谁?你又在威胁谁?”
不知谁在暗中下了指令,昔黔周围有几个教徒突然动手打了起来,利器毫无顾忌地在昔黔身边上下舞动,全然没有人在乎这位执事的感受。
“你们冷静一下!都别动手……”昔黔把一个险些跃上桌的教徒拉了下来,身后随即就有一把尖锐的东西擦肩而过,扎在桌上。
“所以这就是你的立场吗?站在世界的最高处呼风唤雨,却又大肆宣传世界应该是平地,这是愚蠢还是明智呢?
假使提出这些理论的人并没有天真到这个地步,却又信誓旦旦地将这些话说给了没有分辨力的众生,将他们带上一条看得见光却踩不到底的道路,那才是真的其心可诛啊!”
飏祺十分刻意地瞟了一眼旁边恶斗的教徒们。
“是,但不全是,尤其是最后那几句,言过其实了。你还记得吗?神明是把世界改造成了‘他们想要的样子’,而不是‘我们需要的样子’,这可是一个莫大的文字游戏,显然他们并没有食言,而且――”
见到昔黔这边的拼杀,几个按捺不住的教徒也举起武器参与其中,两端是僵局,中间是动乱,无论昔黔怎么劝架都难以阻止利刃发出激荡的回响,对面那些穿着黑灰斗篷的教徒们都危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而不敢轻举妄动。
“够了!都……都停下!”身陷于拳打脚踢中的昔黔摸索着将摆在桌上的长刀出了鞘,失控的教徒们才在相互敌视的目光中停止了争执。
他高举着长刀,直到所有参与打斗的教徒都无声的回到原位,这才收回一脸强装的严肃,蹩脚地将刀放回鞘中。
“来,昔黔你身为一个文职,不是懂得很多吗?现在你来给这位侍卫解释一下:如果山巅倒塌了,世界会变成什么样?以及,世界的最高处在哪?”
穹铭看向了昔黔,有那么一瞬,昔黔从那金眸中读出了一些危险的东西。
“我哪……”他顿了一下,收回了那句凭本能将要说出的“知道”。
“这……这样吧――”昔黔改口道,“教皇大人,侍卫大人,大家都坐下,我们……有话好说行吗?我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昔黔的目光在穹铭和飏祺之间来回飘动,手指毫无规律的快速轻叩着桌面和平放在桌面上的鞘。
两班人马又片刻,穹铭率先收回外展的刀锋,示意自己的教徒们停手,飏祺一众也在将信将疑中坐了下来。
“那么,各位现在都听我说――”屋中只有昔黔还站着了,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等待着他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