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是铤而走险去开启一个新的时代,一面是墨守成规去做最初那个崇尚“夜”的教徒,又或者……去与另一群已经失了音讯的人为伍?
摆在昔黔面前的道路太多了,似乎每一步都暗藏着难以言表的阴谋和玄机,然而……只是继续这么待着,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做,只是放任得到“永生”后不再珍贵的时间继续流逝下去,直到该来的来了,该走的走了,或许也并非什么坏事……
最先扬言要誓死跟随穹铭一起推翻神明的那些白斗篷教徒们与依旧支持安凯瑞的黑斗篷教徒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关系。
他们共同生活在这么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总是在相见时刻意无视那些“异端”们,擦肩而过之后,却又一起转过头来,一个宣讲神明的教义,一个矢口否认神明的神力,争吵一通,直到他们词典中的字句用尽,才以怒目相视结束与“陌路人”的对话。
教皇死了,执事玲玥走了,“侍卫”穹铭是所有人眼中的异端,转了一圈,大家都把希望放在了昔黔身上,可昔黔却只有满脑子的茫然,对于那些同胞们的期许,他只是敷衍的应诺,一转身思绪就不知又飞到了何方。
仍然会有些流矢落到这片土地上,没多少人有心思去仔细端详写的东西,大概也更没人在乎视线之外是谁对谁施以了怎样的威胁,总而言之,行走的人想着怎么继续行走,止步的人想着如何保持驻足,仅此而已,足外之地的事,没人多想,也没人多做。
“没有一丝黑白的混沌是否也是一种纯粹呢?”
昔黔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间走到了环形教堂的顶端,在那挥之不去的浓雾中,他看见远处有个黑色的动点,走进看时,才发现那人竟是穹铭,他举着一张红色的弓,用自己的话代替箭上原有的字,张弓将箭头指向它的起点。
“您这是……”见到此情此景,昔黔愕然了,“您和那边的人有来往?”
“很久以前有过,但那里也让我失望了。”穹铭并不回头,一声弦响,箭呼啸而去。
“这弓是他们那的东西吧?您为什么会有这个?”疑惑与一种莫名的恐慌交织着,昔黔推了几步。
“有个人觉得它不重要,就给我了。”穹铭叹着气,转过身来,“早在我到你们的领地之前它就一直被我挎在肩上,你不会今天才注意到吧?”
“我……我……”昔黔深吸了一口气,“说实话,我现在才注意到这些……”他退了两步,手不自觉的摸上了刀柄。
“别,昔黔,不必这样,我如果对你有敌意的话,早在那次开完会后就该对你抽刀了,互相揣测和试探不会有好结果的。”穹铭走了过来,起初他的眼神空洞得很,听完昔黔的回答后却忽而有了光,像是大梦初醒一般,
“不过你也让我想通了最根本的问题所在,现在么……我明白了,你去吧所有人都集合到一起,我要跟你们说说我所知道的真相。”
昔黔愣了一下,松开了握住刀柄的手,他应诺了一句,便下了台阶。
……
“我知道在座的,有支持我的人,有质疑我的人,也有觉得我是跳梁小丑的人,我也知道我很难被所有人认可,但我这次想说的,都是真话,愿意相信我的,欢迎共议今后的事,不支持我的人,就姑且听之吧。”
众人围坐在数张方桌前,分成两股的黑与白之间带着点灰和杂色,饱含着不同情感的眼一齐看向了站在房间中央鹤立鸡群的穹铭。
“首先――你们有谁见过这个东西吗?”穹铭举起那把红色的弓,无论相互敌视的黑白还是摇摆不定的灰,所有人都在疑惑的摇头。
“可事实上我一直都带着它。”穹铭轻笑了两声,顺手把弓放在一旁,“再问各位一个问题:在我们走上战争之神布瑞特的领地之前,你们的侍卫一直都是我――穹铭,对吗?”
教徒们闻言,争论了许久,没达成共识但占了上风的回答是“也许是吧。”
“不,不是,你们最初的侍卫是黑眸的,各位,我承认一点,事实上他后来被我解决掉了,自己顶替了他的位置,我曾经发自内心的害怕我这个鸠占鹊巢的身份暴露,可事实上并没有。
这说明了什么?有些时候你们只看到了神愿意让你们看到的以及你们自己愿意看到的东西,当所见与所愿不同时,你们总是在夸大自己的所愿,以此来掩盖早已被改变的所见,于是呢――你们就看到了一些看不到的东西,又看不到一些看得到的东西。”
穹铭把那些拗口的所思所想说了一遍,满座都陷入了沉默,他们或惊讶或不解,都对中央这位成分复杂思想极端且穿着墨绿色战袍佩着长刀的人报以复杂的目光。
“大家应该都很清楚,神出现在我们之后。”穹铭展开身后那面蝠翼,继续说道,
“我直到现在也没有弃掉战争之神布瑞特给的神力,但我可以负责任的跟你们讲,我没有因此得到任何违背常理的加强,只是多了这么一个装饰罢了,我想其它拥有神力的人对此都是保持心照不宣的态度,毕竟这代表着神的投影和威严――除了用以彰显‘投影’和‘威严’以外,它恐怕一无是处――”
一个穿着黑斗篷的教徒从人群中站起,指着穹铭喊道:“神力有多么强大,多么神奇,我们是有目共睹的!那天那个叫沧宇的叛徒试图行刺我们的教皇,但是他最终被制裁了!在所有人面前,他就这么倒下了,也许安凯瑞和布瑞特并不一样!”
“这就是你们‘看到了一些看不到的东西’的最好体现。”穹铭平静的回答着,“你们在下面俯着身,看不真切,我是亲眼目睹教皇的权杖击穿沧宇心脏的――至于为什么后来教皇死了,你们一定都以为是他德不配位被神力审判了吧?”
穹铭顿了一下,周围的人们纷纷点头。
“可事实上是我看不下去了,我的刀出了鞘――说起沧宇啊,我很佩服他,也为他感到可惜,他为不知所措的我指明了一条路,自己却以反面教材的身份倒在了路的起点……如果他还活着,我一定会走得更顺利一些,大家也不至于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了。”
“可是,永生呢?如果神力真的一无是处,我们何以得到这般恩惠?”又有一个质疑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穹铭思索了一下,看向那人:“你告诉我,一年是多少天?”
“三……三十天啊!怎么了?”
“你还记得以前的一年是三百六十五天吗?而且如今的一天可比当时要短得多――你要知道,时间并没有过去那么久,只是大家认知的改变和麻木罢了!
这些年来大家都忘记了一些东西,但我很晚才来到这片支离破碎的土地,也就没有将这些往事完全忘记,说起来啊,有些事荒唐得很,你们如果不信的话我也不方便反驳什么……”
一个又一个足以颠覆认知的论点,叩击着每一个人的鼓膜,屋内弥漫起了焦躁不安的气氛,每一个人都不敢轻易相信自己的任何一种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