飏祺喘着粗气,丝毫没有要交流的意思,脑后束起的黑发因打斗而散开,像一件残破的黑色披风落到暗紫色战袍上:“啧,你记得吗?我们曾谈过一次,结果是那个无能的东西打个圆场不了了之,现在我要重申一遍――我们没什么可说的!”
“那么,我向神明宣战是因为他们创造了一个错误的世界,你依旧维系这一切是因为你对他们的所作所为表示满意吗?”
四周的躁动渐渐平息,昔黔等人大概已经走远了,穹铭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反手把黑色的短剑刺向身后的教徒,一抹鲜红奔涌之后,他夺下了那教徒手里的弯刀。
“我没心情跟你谈论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把眼下该珍惜的东西视若草芥,却非要举着用真理粉饰的大旗来满足自己取代神明的野蛮愿望。”
飏祺的红眸里似乎有什么在灼烧,她又一次奔向穹铭,四把短兵器几乎同时发出了尖锐的响声。
“我可没说过我有那么狭隘的愿望,从来没有!那些只是你担心的,就是为了维护你想要维护的东西,你才会用最坏的看法来定义我的目标!”
穹铭架住飏祺的两把匕首,眼睛紧紧盯着它们在那双手上飞舞的轨迹,生怕什么时候一个疏忽就断送了他的生命――手臂上的伤口还在心脏的输送下任凭鲜血汩汩流出,
“我要的是一个平等的世界,明白吗?他是这么许诺的,却并没有真的这么做,明白吗?他说的那些虚假的神谕,所谓的神力……你也看见了!它们完全没有任何作用!那不过是个噱头!满足另一种野蛮愿望的噱头罢了!”
穹铭奋力拨开飏祺的武器,一连退了数十步,他彻底丢掉了先前摆在众人眼前的种种隐晦暗语,将所有想法用最直白的语言悉数托出,“而你要的是什么?现状?要的是无止境拼杀和建立在拼杀基础之上的所谓‘虔诚’、‘永生’?”
“那你又干了些什么?没有你的话‘现状’会更好!就因为你一个异端――带着一群堕落成异端的东西,来到这里――夺了属于我们的教堂,我的教徒们才会变得那样流离失所,甚至不得不暂时寄身在信仰普莱德的那群异端篱下,这就是你追求的‘平等’?
我给过你机会的,我说过我希望你能重新把自己摆回正确的位置像最初那样做个在看台上发号施令的教皇而我继续做那个听候差遣的侍卫――可你却执意要把荒唐进行到底……”
“我发誓等我们推翻所有神明之后我会抛掉自己的地位,弥补对那些被波及者的过失,让一切变得更加平等的――如果我真的向你所说设计了一个莫大的阴谋,那会你们大可直接杀了我,按你们的想法自己找条出路――
我也给过你们机会啊!我希望你们能够看到他的虚伪,然后拆穿他、推翻他,谁知道你们的膝盖会比一群没提过刀的废物还软呢!寄人篱下……那不是你自己的命令吗――”
二人的辩驳回荡在俨然已经回归寂静的环形教堂里,淡黄色的雾气下是发散着锈味的黑与红,穹铭正说着,一支箭落到了二人之间,
“看看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另一件事,我这的探子说你们搞突袭的计划可不是在今天,而是在五年后,对吗?”
飏祺先是一愣,然冷笑一声,依旧保持着低沉的语调:“是,是提前了,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用的是肩上挎着的那张弓传递的虚假情报――真蠢,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换我是你就干脆让他们解散得了,哪用得着给自己平添那么多麻烦。”
“他们在刀剑上没什么功夫,但在对神明的崇敬和拉拢教徒这方面绝对无人能及――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够走到这条战线上,而不是相互猜疑鹬蚌相争让他们又投入到了另一个异端的怀抱――
就这么说吧,如果你仔细看那些箭枝的话就不难发现上面全是智慧之神普莱德的颂词,而这些天除了‘投敌’以外他们可没给你回过任何消息。”
穹铭不得不重拾起先前那种暗示的论调。
“那你还真是道貌岸然啊……我们的意志可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所以你觉得他们意志坚定,就顺理成章的让他们去冒这么大的险?这何尝不是一种残忍呢?你想过他们可能已经被策反了吗?或者说――他们未必能够和那些狂热得失去理智的家伙正常交流?”
“这?”飏祺的计划总是十分理想化的,她有自信手下们不会犯什么大失误,但……今天提前发起行动……这的确太突然了……
而且,贸然让他们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也确乎是一种残忍啊……远离了神谕,也远离了先前的安稳……恐怕那里真出了什么不好的事?
她没在正面或是背面的一次次交锋中落下风,哪曾想竟在这时被说中软肋了。
“你过去看看他们吧,昔黔和我们的人都走了,你的人还躲在雾里呢,但那毕竟是少数,这块空地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实际意义了,如果之前的种种对你有什么冒犯的话,我很抱歉。”
见飏祺脸上开始表露出迟疑,穹铭连忙让步,回身向那时他归来的地方走去,没走几步,他又挑逗般的开口道,“不过么,别到时候布瑞特死在了我的刀下,你们还向着尸体朝圣啊!”
“你……”飏祺把手里的匕首向穹铭抛去,穹铭也在同一时刻把断刀抛向了她,随后两人都挡下了对方的袭击,穹铭借势逃到了教堂之外。
……
“昔黔!”听到身后传来喊他名字的声音,窄桥上那个领头的教徒显然慌了,回头一看,宽大的黑色斗篷下不出所料的是一对金眸。
“啊,啊……您没事吧?”昔黔收刀回鞘,张皇的问道。
“明知故问,你又没横生什么歹意,飏祺他们我会应付不过来?”穹铭淡淡的说着,突然话锋一转,“话说,你知道那些神明的真面目是什么吗?”
“有翼的普通人?您说过。”昔黔不知道穹铭又想说些什么,他下意识的绕着穹铭转了半圈,好让穹铭站到队伍的最前端。
“其实不完全是,凭我以前的那些记忆和这段时间的考证,安凯瑞跟普莱德应该是最普通的,唯一的不凡之处或许在于那种控制精神的魔力,但并不明显;
瑟寇斯身上流的不是人血,他曾经也和他的教徒一样是个循规蹈矩的工具;布瑞特我最熟悉,最大的不同在于肢体和满口谎言……谎言也许人皆有之,但肢体上的那点不同也算不了什么;
弗瑞恩自称创造了布瑞特,我怀疑他曾是一个科研人员之类的……在神明还没有改造这个世界的时候;至于普瑞迪寇,我确实没有找到一个好的解释,它或许真的是个虚无缥缈的概念……
神翼已经被我们证明无用,也没必要深究了,永生和别的什么把戏说到底还是我们自己被控制的思想在作祟。
一旦我们看清了眼前的一切,更多的谜底都会被揭穿,那些被我们遗忘的过往、被阻断的记忆都会被发掘,作为反抗与重建的佐证。
但无论如何,你要知道我们的道路是没错的,等生命之神安凯瑞归来之后某些设想就能得到证明,然后――就是我们撕碎虚伪开创新时代的那一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