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的高塔下逃走了一个教徒,但这确乎没什么大不了的,把斩断的门锁一换,残破的鸟笼一遮,一切照旧,此前穿着黑色斗篷逃难至此的生命教徒们看来也已经完全融入这里的规则了,无需多做什么或者多解释什么,他们就会自己履行应尽的义务。
如果没有那个不知何时苏醒且图谋不轨的沧宇的话,就更好了,虽然时时会有些躁动发生,但至少还在三位神职的能力范围内,除了怨言以外,他们也不会做出更加出格的事,然而多了这么一个及其不稳定的因素之后,情况就不一样了……
“都过来,我跟大家说件事,我们的教堂里出现了一个异端,他会号召大家做些亵渎的事,教皇大人有令,不要轻信他的任何话,你们要做的就是不闻不问,或者质疑他,能让他收回那种想法最好。明白吗?”
银发的执事来到高塔的中间几层,向教徒们挨个声明应对某人的方法,有些教徒只是木讷的做着手上的事,有些教徒则是连声应诺,还有少数人,只有神职们前来查看的时候才会摆出一副奋力履行义务的样子。
“这件事上,如果你们有功的话我会想办法让你们喘口气的。”
不久之后沧宇便顺着机械执事所指引的方向拾级而上了,最初见到执事的时候他本想永远堵住这目击者的嘴,谁知一具被灵魂占领的空骸竟会用残存的一丝意识遏制住这份冲动。
“也罢,也许他一直觉得她可信……但凡还有别的选择我也没必要听她的。”沧宇想着,像上一次那样推开房间的门。
沧宇闯进去,环视一圈,几十双怪异的眼同时与他对视,剪刀割裂铜丝的声音也少了一大半――他们为机械之神瑟寇斯履行的义务是不停的剪断铜丝,然后经履带传送到其它房间进行加工。
“哎!真有异端来了……”教徒们当着沧宇的面低声议论道,“这是……之前那个,被封进雕塑的那个――一零五一七一?”
“各位,容我提一个问题――你们如此夜以继日的剪断铜丝,为神明和神职制造神翼的每一个部件,他们有向你们报以除了一句‘永生’以外的任何回馈吗?”沧宇正对着那些目光,直奔主题。
“没有,也不需要。”
“如果他没赐予我们这些的话我们都已经死了――被遗忘了――包括你在内――”
“那又怎么样?”
众教徒的回答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都表现出一副劝诫或无所谓的样子,其中几位教徒连头都没抬一下,只是用更快的速度去剪断传下来的铜线――因为大多数人见了沧宇,就停下了手上的工作,而铜丝是不会因为他们的忙里偷闲而放慢传递速度的。
“那么,你们为之付出了如此多的努力,他们有把哪怕一点最终的成果交给你们吗?他们的羽翼出自你们的手,你们难道情愿将所有的付出献给一个不会给予你们回报的贪婪者吗?”沧宇更进一步,向众人发出将要揭露阴谋的疑问。
“愿意啊,怎么了?”
“你如果出去过的话你一定会知道――每个神明都会有一句宣扬‘接受’的话――不接受是无法生存的――”
“也就只有某个人会去追求那些遥不可及的荒诞目标啦,你们别去管他,他可没机会实现这么亵渎的事!”
然而并没有人肯正面给他一个有意义的答复,有的只是各色的答非所问,那些欢笑的面具下露出的口与眼里透露出些许呆滞和为难,更多的是纯粹的不屑和戏谑。
“你们就那么情愿活在神明的驱遣和压迫下吗?你们就那么迷信他们用谎言构筑的‘神谕’吗?他们借着故作高深的字句来伪装自己,并不代表他们就如自我标榜的一般无所不能!只要我们一起站到他们的对立面去,一起揭露他们的伪善和荒诞,我们是能取得胜利的!
千万不要为了乞求一点没用的认可就向谁卑躬屈膝,何况还是剥夺你们权利的恶人!只要我们一起――诛杀包括瑟寇斯在内的所有神明,我们就能谋求到更好的未来,没有人会被囚禁在这个被强光笼罩的鬼地方!”
角落有个教徒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沧宇,像是突然明白什么似的伸出左手,但更多的铜丝倾泻下来,他不得不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到手中的剪刀上,在大家停手的时间里,他要和寥寥几个不敢怠慢义务的人补上其它人的工作量。
“谁知道你是不是被弗瑞恩诱惑的异端啊!从你正式成为完整机械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不正常了,竟然直接向教皇大人要求赐予一对神翼,真正的机械可是不需要这些的,它们会比任何庸俗的人更加虔诚,也会更加奋力的实现自己的价值――”
一个教徒凑上前去,脸上带着几分轻慢,也有不少围观的人向他鼓掌或是欢呼,以此表示认同。
“弗瑞恩绝不是什么异类,他是第一个看清神明本质的人!你们不应该用神明的只言片语去评价他,因为我真的见过!”见他们开始否定起弗瑞恩,沧宇就忍不住要去争辩,毕竟在遗忘之地的一切仍然历历在目,他知道世人对他的误解太深了。
“嚯,果然啊!我都没妄下定论,你就肯定了自己和那个疯神的关系,那我们可就不敢再听进你的任何一句话了,毕竟他可是个公认的神明中的败类!”
“你……他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可不会向自己的教徒提出如此过分的要求……”
“哈哈哈……是吗?”那教徒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傲慢姿态来,众人亦是发出了此起彼伏的笑声,“你也就只会仗着一个飘渺的名号发表些可笑的言论了!”
“不是这样的!神明自始至终都是世界的外来者,甚至没有先于我们出现,他们……”沧宇极力辩驳,换来的却是更大的讥笑,那带头的教徒转过身去,似乎准备对沧宇的话充耳不闻了。
“喂!我是认真的!你……你过来,我告诉你――”一股无名的怒火蹿上心头,沧宇奋力压制着过激的本能,他抓住那人的肩膀,把他按在自己面前,“听我说,神明已经做了太多荒唐的事,他们把你们的心智都掏空了,要你们去――”
“你还这样拉着我做什么?拜托,我们已经没什么可聊的了!”那教徒开始挑衅,全然不在乎沧宇仍在坚持的一字一句,而周围的嗤笑声也是有增无减,将沧宇团团包围,把尚未使他忍无可忍的胸中之火彻底引燃――
“败类!”一声低吼,四下化解肃穆的笑声被打断,教徒们瞪大面具下的眼,惶恐地看着沧宇手中红了一半的大剑,听着地上金属与血肉交替同地面发出碰撞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