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珞喃喃着自己心中的愿景和期许,期待着当初被众人高高捧起的智慧之神普莱德能够归来,为众人留下能够引领前路的哪怕只言片语,她低下头,闭着眼,冥冥之中察觉外界又有了某些变动,因为合上的眼帘并没有隔绝双目所能感受到的微光——而这点微光正在不断变大。
再睁眼,欣喜盖过了一切复杂且令人不悦的情感,因为堇珞如愿见到了自己心中的神明——在金光环绕的上空,那个身披白色羽翼的高大身影也用俯视的目光与她相望。
堇珞看不清——或是说根本无法想象出那位神明的真身将是怎样的美丽,足以让她将所有被称为“爱”的情感献给创造了一切的那位。
于是展现在她眼前的就只有一个展翼的身影,全然没有认何可以被注视所参破的瑕疵,虽然一眼就认出了于高空中俯瞰的神明,堇珞心中除了虔诚以外所怀最多的却是疑惑。
她觉得神明应该是可见的,而非遥不可及的,应该是能被辨认的,而非故弄玄虚的,而且,身为一个引导教徒们使用笔与琴的神明——尽管教徒们早已将这些忘得差不多了——她应该要能够满足每一个人所期许的美与神圣才对。
不过,面对离去依旧而突然归来的神明,堇珞绝不敢用各种疑问作为开口的第一句话,在从惊喜中收回注意力后,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跪下,向那撒下温暖光辉的影子陈述自己这些年的所见,呈上自己遵循使命写下的笔录。
“真的是您吗?我……我们终于见到您了,我们伟大的神明——智慧之神普莱德,恭迎您的归来,我身为您所钦定的见证者,记录下了这些年的变化:我想,失了您的指导,我们没能对您履行应尽的所有义务,我们陷入了内斗,也……让花海凋零了不少,也许……我们让您失望了……”
终于见到了苦苦期盼着的神明,堇珞本来还有些高兴,然而说着说着,就被自己的言语所刺伤了,回忆中那些与教会纷争有关的种种刚被挥去就又被摆到了自己的眼前。
“请您拯救被摧残的花海与已经丧失生命的教徒们与主教们吧!还有那被人一怒之下刺杀的教皇,如果您能够将大家引领到正确的轨道上,这些惨案也许就不会发生……”
堇珞说到一半突然住嘴了,因为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言行实在是过于出格,竟无意间把这些归咎于那个带来一切的影子。
“堇珞……我知道你比世间的所有人都深爱着花海中的一切,也更希望那个……也许并不如意的世界能恢复原状,但是……原谅我……我做不到——”
匍匐在地面的堇珞无法相信那本应无所不能的神明会从天空中投下这样一句苍白无力的话语,她立刻起身,确定自己没有看走眼,竭力让自己接受那个悬在高处的正是自己的神明——她虽然没能分辨那影子的长相,但直觉告诉她自己的判断绝无纰漏。
“为……什么?您不是用您的神力创造了我们眼前所能看见的一切吗?不是您最先告诉了我们何为美丽,让我们去感受,去用化作和乐音表达对您的‘爱’吗?您已经创造了这一切,难道修正还会难过从无到有的创造吗?”
堇珞还是忍不住让自己的语气转为质问,她站起身来,长到她腰际的花海已经吐露出了点绿以外的色彩。
“有些事情不是无法改变的……我只是……”在他眼前又好似遥不可及的普莱德叹了口很重的气,“我回不去了,而其实……即便我回得去,创造这一切和能改造这一切的……也不是我。”那声音仿佛在给自己宣判死刑。
“那是谁啊?是谁?我们已经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了,您再不向我们伸出援手的话,我们终有一天会走向末路的,如果谁犯下了什么罪过,那就用同样的方式降下惩戒吧,我向您坦白自己曾因为冲动做出过冲动的事,引来了也许不该来的人——”
“可你说的那些创造和改变,其实是神王的所为,只有神王普瑞迪寇才能做到这些,但他现在已经不在乎了……”普莱德的声音充满了无奈,这更加深了堇珞的悲伤。
“可我们在乎,您一定也是在乎的吧?您难道不在乎吗!我已经见证了花海从盛开到日渐凋零,奇迹从诞生到裂隙遍布的全过程,我不敢坐视不管却又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对您的造物抱有无穷的爱,您自己反而要唾弃这些杰作吗?”
堇珞已经无暇顾及自己的出言是否会显得无理取闹了,她希望神明能够留下,不惜放任本能控制着自己做出更冲动的行为——然而渺小如蝣的她所能做的最激动的事,也只有以手指天,在埋怨中跺脚了。
“我说了……我做不到……我想在某种意义上,我现在已经成了真正的神,那种真正的、在过去缥缈却被人所追捧的概念,就像我们最初心中萌生的对普瑞迪寇的认知那样——也正因如此,你们无法触及到我,我也无法再触碰到你们了……”
以极快速度生长的繁花迎来了它们一生中最辉煌最美丽的时刻,如果此时堇珞低下保持昂起的头,那一定会为那鲜艳的色彩而感到欣慰,不过现在得知了这样一个模糊不清的噩耗,她已经全然没有心思再留意身下的变化了。
“我……不明白……您到底……在说……什么啊……”堇珞一字一顿的说着,怀里的诗集不知觉间落到花海里,惊动了一小片初见天日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