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悼之夜

作者:冷沬 更新时间:2020/10/11 15:15:38 字数:3426

他没有听到枪声,他争取到了一秒钟的时间,一秒钟里,骨翼上的一枚骨刺居然脱离开来,飞射出去。    

鬼的喉间插着那枚骨刺,她无力地松开了狙击铳的扳机。

她原本有着一瞬间的机会,但是她和恶魔之间隔着欧德,她如果要开枪,就得先杀欧德。她犹豫了,犹豫了一秒钟,欧德用生命换回来的一秒钟。    

“鬼!”欧德回身凄厉地吼叫着。    

欧德为他的学生而自豪,期待着那决定胜负的一枪,但是那一枪再也不会响起了。    

鬼静静地卧在草丛里,抬着头最后看向欧德,那个沐浴在鲜血中的文静的乌萨斯男人,他愤怒而凄厉的声音距离她的耳边越来越远,世界变得很安静。    

在鬼的脑海里反复闪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她十八岁成年的仪式,图文和欧德还有所有光之翼的成员们为她举办了一场生日庆典,那天也是欢迎她加入公证处以及光之翼的庆典。小伙子们一直期待着他们的团队里有第二个女孩,毕竟谁都知道,阿能喜欢朝歌,每个人都兴高采烈,他们把庆典伪装成一场拉特兰上流社会的交际舞会,邀请了整个北部湾的年轻人,年轻人们穿着拉特兰风格的礼服,名媛们穿着低胸罩的长裙,他们互相周旋,莺声燕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图文-塞恩身上,这个身份神秘的年轻富豪,大家都很想知道他为什么举办这样一场盛典。    

“是因为一个人,”图文举起酒杯大声说,“一个在我和我朋友看来最美的女孩。”   

八个人中最年长的伊尔挽着鬼出场,所有人都震惊了,盛典的女主人居然是一个黄色皮肤的东国少女,她和名媛们一样穿着华贵的低胸长裙,鲸鱼骨衬裙勾勒出她作为少女最优美的身材,手套上镶嵌着来自哥伦比亚的水钻,头上却戴着东国传统的发饰。    

她的美跃动着,仿佛有光彩流淌在她的皮肤上,她环视全场,即使是自负的拉特兰人也纷纷为她鼓掌。    

而这时她看向一个人,那个人戴着有点滑稽的高礼帽,里面鼓嚷嚷地塞着他的长辫,他站在一般人不会注意的角落里,对着鬼微笑,好像一个哥哥或者父亲欣慰的看着女儿踏入社交场的第一步。    

温暖得就像那个凄风冷雨的夜晚,他第一次看着鬼的眼睛。    

鬼邀请欧德跳舞,欧德有点不好意思地握住他的手,这个乌萨斯男人似乎只在握着枪的时候有自信心,像是头立爪在握的狮子,傲视一切,而他平时拘谨得和其他乌萨斯人天差地别。他曾经跟鬼说起自己的故乡,说红砖圆顶的房子,说冬天有一场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息的寒风,说围绕整个村庄的伏尔加河,河外两山葬着他的祖先,他曾在祖先的墓前立志要修身安家治国平天下。    

“我这辈子也算是修身安家了,原以为没有治国平天下的机会,”欧德微笑着说,“直到遇见了图文和你们。”    

鬼不太懂得什么是修身安家治国平天下,但是听他话里的意思,和自己在一起让他很开心,于是鬼就觉得那谈话有了结果。    

十八岁,这是她最好的时候,她不再是哥伦比亚在东国的殖民地里一个面色焦黄的小姑娘,她像那些来自拉特兰或者维多利亚的名媛们一样美,她是全场的焦点,拉特兰小伙子们对她投来赞赏的目光。    

这一刻她的魅力可以征服世界。    

而她只是小心翼翼地问了一个问题,“欧德老师,请问您如果结婚,会选择什么样的女孩呢?”    

欧德一愣,旋即笑了,“选我妻子那样的。我出国之前结婚了,还有一个孩子,我在乌萨斯结婚很早,我十四岁就定亲了。我的妻子很温柔,她一直在等我回家。”    

“你从来没有说过……”鬼慌乱的调整了一下错乱的舞步,她觉得十八岁的世界崩溃,眼前越来越模糊,她还在强颜欢笑。    

“其实也说过,我们乌萨斯人说修身安家,安家,就是管理家事,在乌萨斯男人只有结婚了才能管理家事。”    

那是鬼一生的最后一支舞,她跳完之后说自己头痛,必须回房休息,直到把门闭合,她全力撑住的世界才崩溃了,眼泪模糊了一切。    

她倒在草丛里。一生不失手,失手的时候,就是死的时候,这是欧德教导过她的。    

她清楚地知道欧德的意思,射穿欧德的身体,她就能打碎恶魔的头颅,欧德是故意用身体阻挡了恶魔的视线。她甚至可以做到让子弹在欧德的心和肺之间的空隙穿过,不伤害欧德的内脏,杀死了恶魔再去抢救他。但那是在欧德绝命之前,当欧德的身体异化为恶魔之后,永恒之石的子弹对于他也是致命的。    

她的手指忽然颤抖了,她没法开枪。    

她是一个女孩,从生下来到十六岁都觉得很孤独,后来有一个人带给她温暖,她不能杀死他。    

鬼,死亡,二十一岁。    

远方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烈焰照亮了半边天空,一瞬而灭。    

拎着几乎已经成为尸体的欧德,恶魔默默地坐在台阶上,背后的双翼张开,仿佛他御座的屏障。    

对于死侍们梦寐以求的“蛹”,他完全不在意,他在等待,一动不动,也许是因为疲惫了,也许是在等待什么人。    

庄园的大门被推开了,脚步声缓缓逼近。垂死的欧德听见熟悉的声音,拉特兰长刀在地下划动的声音。    

“图文”欧德嘶哑地说。    

“给我和我的朋友一个说话的机会吧。”图文对恶魔说,“反正他也要死了。”    

恶魔看了他一眼,像是抛一片死肉喂狗那样,把欧德扔在图文脚下。图文把他抱了起来,抹去鲜血,凝视好友的脸,居然拍了拍他的脸,“还不赖,比我想的可好多了。”    

“为什么要回来?”欧德低声问,“鬼死了……我也要死了,你回来谁也救不了。可其实我还是挺开心的……很想见你一面,可是我已经没有眼睛了。”  

  “如果你有眼睛的话,会发现我现在满脸微笑风度翩翩,风衣上一滴血都没有,按照乌萨斯话说,”图文换了乌萨斯文,“свежий,我就是神清气爽地要回来解决这个恶魔。”    

“不开玩笑你会死么?”欧德笑了,两行浓腥的血缓缓划过脸庞。    

“这是什么?可不要告诉我你是流泪了。”图文说,“别流泪,我们俩看起来都很棒,真的……还能更棒得一点。”    

他翻转长刀,一刀切下欧德胸口上的象征着贵族的勋章,随手扔在雨里,“你不是很讨厌这个勋章么?现在我帮你切掉了,反正你这样子也没法活着回乌萨斯了,不怕什么贵族监督会了。你现在看起来真的很英俊,我都快觉得有点自卑了。”    

“蛹送走了?”欧德问。    

“是啊,发生了很棒的事情,可惜你都没能亲眼看见,塔尔塔罗斯那个老家伙凶得像是头老狮子,靠着他的帮助我才撑到伊尔赶来,他们带着两辆马车八门加农炮,你听见那万炮齐发似的声音了么?解决了一大半死侍。”图文说,“可惜他们也都死了,我没来得及赶过去为他们防御,发炮的时候他们浑身都是破绽,你知道的。”    

“其他人呢?”    

“哈得斯死了,但他杀了对方的头儿,你没法想的,他架着马车冲进‘风之壁’的领域里去,用马车和马的重量把那个棘手的女人撞成了肉泥。真不能说他是个老秘书啊,有这么暴力的秘书么?”图文说,“真不知道拉特兰银行少了这个老家伙怎么办,教皇陛下正要他筹措开战的经费,这下子仗也打不成了吧?”    

“我都要死了,你还说这么多,”欧德如释重负地笑了,“你总是那么话痨么?”    

“就是因为快死了才要多跟你说两句,以后……以后就没有机会说了。”图文的泪水混合着鲜血打在欧德的脸上。    

“是泪水还是血呢?”欧德伸手抚摸自己的面颊,“朋友,说泪水的话丢人,说是血就是你在撒谎,你该是神清气爽的啊。”    

“是雨,只是温热的雨而已。”图文低声说。    

欧德慢慢地凉了下去,图文再也感觉不到他的呼吸了。    

他放下了欧德,站起来看着那个恶魔。他不再虚弱地想要跪下,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堪比恶魔的血色光芒。    

“你也能开启封神之路?面对我能不下跪,你才是你们中最强的人吧?为什么留下来的却不是你?”恶魔看着图文。    

“因为那东西必须被送走,为了这个牺牲掉欧德未必能杀出去。”图文说,“现在那东西安全了,我就回来跟你讨回我朋友的命,这就是我们一贯的风格,你要习惯。”    

“我要习惯?”    

“因为我知道很难彻底杀死你,所以你在未来还会无数次的复活,那时还会有一个叫光之翼的团体来杀你,他们的风格,会有点像我们。”图文说,“我们就是光之翼,是一群人类。”    

“人类的力量?“    

“是,我绝命之后能坚持大概一个小时,不过我现在太疲倦了,恐怕已经不太行了,不如我们尽快开始吧,”图文说,“在开始之前,我想问一下你的名字。” 

“天启熹宗,或者……朱由校。”    

“天启是炎国年号,朱是炎国国姓,你认识朱常洛么?或者……秦昌光宗。”    

“他是我哥哥。”恶魔仰头默默地看着天空里的雨。    

“你的恶魔的名字呢?”图文问。    

“忘记了,忘记很多年了,”恶魔轻声说,“对于我而言,名字不重要。”    

“你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不去试图夺取冥主之蛹,而在这里等着你?”他问    “是很好奇。”    

因为它在谁的手里根本不重要,冥王哈得斯,他是至尊至力至德的存在,他的苏醒无人可以提前,也无人可以押后,他更无法被毁灭。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这一点,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能杀死冥主的,只有新的冥主……或者冥主自己。“    

风狂雨骤,恶魔和图文身后,同样的铁青色膜翼如开扇那样张开,古魔族裔与最强的人类,咆哮着在空气中撞击。    

雨一直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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