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既然如此，她应该是注意得到我的。
我接过玻璃杯，看着浮在水面上的干茶叶，一股疑惑从心底蔓延上来。我喝了一口，只有水的味道，嘴里还塞了两根茶叶。
“怎么样？”她睁着一双大眼睛，眼睛里水润润地，倒映着我和窗外车棚顶的灯光，像是眼睛自己会发光一样。
“我觉得……用热水泡，然后把茶叶去掉会……和一般人的方法像一点。”
她露出大惊失色的表情，似才发现这一点一样，忙从我手里夺过玻璃杯，然后冲到卧室旁的橱柜边，把玻璃杯里的东西一股脑倒进去，然后到饮水机前，摁下那开关。
“不好意思，那些什么的我还不太熟练。”
何止是不太熟练，简直是一团糟。把我喝过的东西倒到壶里，等下还要倒出来烧吗。先把茶叶去掉，然后再加热水也许是个解决办法，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我不喝茶也没关系的，我家里没有喝茶的习惯。”
“诶！可是圈……，不没事，请忘了那个人！”她瞪大了眼睛，惊讶于我不习惯喝茶的事情。快速说出了一个名字，又猛地摇头，像是在自言自语。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拎着裙摆，跑进那扇打开的防蚊纱门里去，回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一把古典而优雅的小提琴，小巧的琴上，一行生产商的金色艺术字体煜煜生辉。
另一只手拿着一把纯黑笔直的长弓，弓头同样有金色的生产标识，还有一个十分小巧，几乎和弓身融为一体的装饰物。
她没有再和我说任何话，但把小提琴架在肩膀上的时候，脸上那种木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喜悦和满足的那种自信。
随着弓架但弦上，她的睫毛微微下垂，眼神变得认真起来，手腕轻轻一动，如坚固的丝线割开岩石的有力声音从那颤抖着的弓弦上传了出来，手指翻飞着，四根弦像人类齐唱那样配合起来。
低沉有力的奏鸣，不是我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呆，留着一大片没搭理好的头发的女孩发出来的。那把小提琴成了一把工具，释放出她内心深处的力量，远比她表面看上去的更坚强，更加如昂首挺胸一般。
一曲奏罢，她弯下腰，做了一个很完美的谢幕鞠躬。
“哇喔，太棒了”我是个外行人，但是，光从乐声的质感和渲染力来说，已经很棒了。
“你能喜欢我很开心。”
“能教教我吗？”
她两只眼睛睁大了，似乎没想到别人会这么请求。“可以啊，不过有点难度哦，对新手来说。”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没事。”她很温柔地，慢慢地摇头“如果能帮到你的话，我也会很开心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老师。”想起来，我还不知道她名字呢。
“初霁（ji）。”当我问她后，她这样说。
“还有，不要叫老师了，显得我怪老的样子。”她把手指放到嘴唇上，微微笑道。
小提琴好像对于新手确实很难的样子，光是持琴姿势初霁都让我调整了很长时间，搞得我有些腰酸背痛的。
虽然一开始有些灰心，不过在初霁温柔而细致地照料下（果然曾为男生的我，对软软香香还体贴的女孩子毫无抵抗力呢~），还是坚持了下来。
“我只是拉着玩玩而已啦，这么调整来调整去很浪费时间诶”
“不，你可是我的徒弟，要成为下一个———啊”欲言又止。
然而我拿着琴弓，拉出来的，仿佛是锯木厂锯木板的声音。
现在是半夜，我很怕吵到别的住户的睡眠。
“哈哈，像动漫里面的形象呢。”她并没有露出什么生气或是失望的表情，很开心地抿嘴偷笑着。
“什么，动漫里的形象啊。”
“就是动漫里很可爱的女孩子，有时会有些反差萌啊，比如拉小提琴巨难———”她突然捂住嘴巴，不说话了。
“啊”
面对我的单字“啊”，初霁赶紧飞快地解释道“我是说她们很可爱啦，像源静香，宫园薰，一之濑琴美……”
“暴露年龄了呢。”
“啊”
“快快快，冲冲冲！”
“四驱战士在行动！”看她尴尬地用手扒住脸，想把嘴巴闭上又忍不住接我的话的样子。
中二极了，你还是小孩子吗？不过，找到一个儿时看同一部动画的人，免不得有些亲切和怀念感。
大概是她觉得实在是有些羞耻吧，她忽然一下扑到我身上，修长五指的手捱住我脖子，另一只手握成拳头把琴弓塞到我手上。
“练琴了练琴了！再不练琴老师就要给你一点惩罚—对，惩罚”
看起来很安静羞怯的女生，原来也有那么开朗，凶残（误）的样子。
“哎哎，原来还有惩罚吗？”不由得想起学校军训时的教官，或者是初中那个凶神恶煞的教导主任。然而，初霁憋着嘴，就憋红了脸，瞳孔有点涣散，在出神的样子。
“对，以前妈妈就是这样惩罚初霁的，就是……”
“哎？”不明就里。
“你是有兔兔病吗，兔兔病吗，不行的，那样不行的！”初霁猛地摇头，脸红得像樱桃一样。
………………
真正握着琴弦，拉起一段像样的乐声之后。
天已经蒙蒙亮了。
初霁在旁边指导着我，身心都很疲惫的样子。不过听到我拉出的最后一个音符后，出奇地瞪大了眼睛。
“原来你也是………”她本来盛开的漂亮睫毛垂了下来，语气变得很低，不过被我听到了。
“怎，怎么了？”我很慌张地问道，以为是她觉得教我太累了，要把我逐出师门（误）呢。
“不没什么。”她的语气很平淡，和刚才的样子判若两人，是一副饱经风霜之后，一切看淡了的语气。
难以想象这样年轻的一个女孩，会发出这样，诸如“不 没什么”这样的声音。
“要抓住希望啊。”
“不要像我一样”
………
陌生的天花板。
上面有一个小巧的，透明绿的电风扇，从天花板高高地垂下来，看来是为了主人的舒适程度，特意使用了那么长的承力索和电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