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还有一个晚上的准备时间,但尼卡兰德的安格鲁·卡兰德领主依旧感觉准备时间不够。尼卡兰德一直是一个既不富饶又不贫穷的地方,在芙兰德亚联盟出现以前,经常受到对岸的部落骚扰。所以在那段时间尼卡兰德的军事防备一直都很到位,士兵又都是当地人,士气和素质方面也都很高。在芙兰德亚联盟出现后,所有的部落都归顺于芙兰德一族管理,于是海岸恢复了和平,边防卸下重担,许多士兵卸甲归乡,至今都是和平的时代,只留有小部分的军队维持领地秩序。
不像斯菲尔、瓦卡隆那样野心勃勃、积极发展、囤积兵马,也不像靠近外海的科斯洛领主拥有强大的战力。卡兰德可以说是一穷二白,最多可调动的军队不足一千人,骑兵只有一百多名,能上战场的魔法师一个都没有……这样的战力,别说去阻止上万人的军队参与的战争了,就连加入战争都会被嫌弃。
“只有这些人了吗?”
“还有一些老兵,都是前任领主裁军后退伍的老人,勉强还能上战场。”
“他们都已经这么老了,曾经都为我父亲效力,到现在我怎么好意思再把他们逼上战场,还是这种不会有结果的战争。”
卡兰德看着一串长长的名单叹气,自从他当上领主以来,就没发生过需要动用军队的大事,其他领主一直都在调动军队抢矿山,他除了在与芙兰德亚的海境线的协商会议中出席并促成和解以外,就没参加过国家之间交往。
卡兰德有自己的理想,想要去实现。但当机会摆在自己面前时,他却无力把握。一向性急的他现在也只能惆怅叹息,因为他连燃起一腔热血都做不到,被现实无情压灭火种。
虽然卡兰德对这样的军事现状很郁闷,但尼卡兰德的居民对这样的状态却很满意。没有繁重的兵役,没有充满火药味的冲突,让尼卡兰德的年轻人有可以做很多事的空间。也可以说是长期以来的和平生活麻痹了他们,一个青壮男子也许不会舞刀弄剑,但是他可以成为一个种田好手、吟游诗人、音乐家。这样的社会现象造成了现在军备不足的现状。就是在这样进退维谷的局面里,卡兰德萌生一个想法,为实行这个想法,他需要更早出兵,以及更大的勇气,而且目的地也改变到另一个地方。
现在已经日落快一个小时,他依旧缺少情报,不清楚应该什么时候领兵到达目的地合适,最好还是立刻出兵,没有时间再准备。
“领主大人,这么急究竟是……”
“我要阻止这场战争,”卡兰德坚定地说,但是他的目光没有没有落在发问的副官身上,而是一直停驻在桌面上地图的某一处,“这是那两个人完全无视圣骑士而发动的战争,他们的行为有叛国辱国的嫌疑,同为领主的我有权利和义务站在他们的反面制止他们。况且不仅是他们,全大陆都没有几个人明白那海底才是真正的威胁,先前的和谈也只是政治因素促成的,并没有带着危机感去完成,所以才会这么简单就放弃……总之,在我明白了圣骑士传达给我的信息后,我也明白了所有的一切都是错的,这是是一场由错误的人在错误的时间发动的错误的战争!”
副官听得云里雾里的,什么真正的威胁?圣骑士传达了什么?但是看到从消沉中走出来的领主大人那坚毅的眼神,无需多问,只要全身心投入到领主大人吩咐的事情上就行。他上一次见到领主大人露出这个眼神,是在他刚刚接替病逝的前任领主,也就是他的父亲的领主之位的时候。副官为卡兰德家族服务了两代人,他再次由衷地感到,父子的眼神都好像,他非常明白这个时候意味着什么。
月亮已经高高挂起,最后整编进来的队伍也准备完毕。一共九百人,三百匹马,两个星期的粮食,虽然前往卡兰德的目的地只需不到四个小时的行程,但他也要做好会打持久战的准备——不管敌人在哪一边。
最后之所以还能招来预计之外的几百名士兵,一百匹战马,都是副官以及百姓们对他们的领主的支持带来的结果。所以军队中很多军马只上过石磨,有一部分人是只拿过锄头的农民。不过他们是自愿来的,卡兰德依旧按照正常士兵给他们发装备,并让资历老一点的士兵沿途给他们传授技巧。
卡兰德与士兵们共进晚餐后,他骑上马位于骑兵的阵列之中,向留下来维持日常工作的副官道别,队伍浩浩荡荡地走出城门。守了十几年城门的老卫兵终于又一次见到尼卡兰德的军队出征,在感动和激动的同时,按照命令关紧所有城门,全部卡兰德领主的辖区进入紧急状态,不放任何人进入。
“你!站住!”卫兵正要关闭城门,不远处有一个人往城门走来。进入紧急状态,这些平日摸鱼的卫兵也不敢怠慢,必须要盘问所有过路的人,而且原则上不能给任何人放行。
“现在已经是宵禁时间了!我们这里进入紧急状态,不能随便放行,你请回吧!”卫兵对着远处的人影大喊道,看见他停下了脚步后,就回到哨岗内。
卫兵正准备给自己的杯子倒满一杯热茶,以此扫去全身的疲劳时,茶壶被另一个人抢先一步抢走。那个人给自己的水壶倒满茶后,又把水壶伸向卫兵,卫兵把杯子递过去给他,看着他给自己的杯子倒满茶……这时他才想起来,今晚只有自己一个人值班,那这个人是……
“呼~卡兰德小弟已经走了吗?我看地上有很多脚印,请问他们要去哪里呢?”这个人喝下一口热茶后长长地吐一口气,与卫兵攀谈起来。
“你、你是什么人?!”卫兵见状就要拔剑,但在手抓住剑的握把后再抬头一看,那个人已经不见,但桌上还放着那个茶壶和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军队出城一个小时,因为没什么特别重的东西,行进速度还算快。他们一路都走在大路上,沿路遇到的商队都与他们的方向相同。在卡兰德的盘问下得知,商队运输的货物多为粮食,还有一些兵器盔甲,从全国各地的仓库运出,目的地为罗斯菲尔,雇主均为瓦卡隆领主。
“战斗已经打响了吗……”
看着那一车车的粮食,足够几千人吃一个星期,一车车的兵器,在月光下反射出刺眼的白光。卡兰德骑在马上看的更远一些,今晚的月亮也为他提供很好的照明,路边的桥、河流多了起来,可以认为已经进入兰科斯洛的地界。河流多起源于罗斯菲尔接壤的阿卡米高原,德瓦卡隆北部大冰山的融雪,河流绝大多数都汇往兰科斯洛的海岸。
其实,如果直接横穿“骑士之誓”前往罗斯菲尔是最快的路径,再加上“骑士之誓”周围多为平原,行军没有什么障碍。但现在,卡兰德的目的地并不是罗斯菲尔,而是是现在他脚下的兰科斯洛。
他下定了决心要做这一件事,这件事足以改变很多东西。
“科斯洛领主傍晚前就、就已经指挥舰队出航了……”边防哨卡的卫兵战战兢兢地对卡兰德说道,他和他的同伴被这支军队包围在哨岗里,说话的声音不免有些颤抖。
虽然规矩上不允许在宵禁时间放任何人通行,但现在是都快打仗了,给自己人放行应该没有问题吧?打开哨卡大门的士兵抹去冷汗,看着最后一个士兵通过后赶紧又关上。现在回想起那个领主瞪人的眼神,他现在还不禁颤抖,当时被他一瞪,身体就不由自主按照他的吩咐动了起来,自己好像被控制一般……他赶紧拍了拍脸,冲回哨岗内,写下一封简短的报告书,塞进一个小竹筒中,让一只全身漆黑的鸟带着报告飞上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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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信步在走廊上,他转过一个转角,原本应该站得笔直的近卫队队员现在个个都倒在地上,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老者的面都没见到就已经两眼发黑。
自己有多少年没有来过这里了?这幢从外面看很高大的宅邸,其实走进里面后感觉更大。无数条走廊,无数个房间,还有数以百计的仆人。老者依旧慢慢地走向自己的目的地,就算前方的路再怎么蜿蜒曲折,他始终都能坚定自己的心之所指。
“啧,不管用啊!就算结界启动了也没有用。”近卫队队长愤怒地将拳头砸在桌面上,他与另一个会远程监控魔法的队员一起待在一个房间里,从手中的镜子观察着圣骑士的一举一动,当然,包括圣骑士莫名其妙就使一个人晕倒这种诡异的事也看在眼里。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队长急切地问道,但另一个队员同样一头雾水。这时,画面一转,圣骑士的正脸出现在镜子上,画面中的他忽然停下脚步,微微抬起头,与镜子前的两人视线相交——
“快终止魔法!”
队长急忙喊道,虽然他也不知道圣骑士为什么会看过来,但他清楚这样肯定会出事。
果然如他所想,不过晚了一步,镜子破碎,发动魔法的那名队员鼻子流血,翻着白眼倒地。队长吓得连连后退,因为他也感受到了,那种心脏被紧紧攥着的感觉。
其实老者一直走在直直的一道走廊上,但在他意识中这条走廊非常蜿蜒且有无数个岔路。这其实是一个障眼法结界,只要他稍稍走错路口,他的意识就永远地锁在这无尽的走廊里。
“来人!快去通知领主大人!”队长终于喘过气喊道,门外立刻响起繁杂的脚步声——但这脚步声又立刻戛然而止。
“你们的领主大人要和我开个会,你们不要来打扰。”
门缓缓打开,一个身形并不高大的人出现在门口。队长连忙爬起来,从腰间拔出剑。
门口那个人的脚边倒着另一个人的一只脚,他跨过那只脚走进房间,队长积蓄已久的魔力斩击挥下,在浓密魔力的光芒下,他才看清,原来那是圣骑士大人。
他怎么会来到这里?!十几秒前还在走廊上,而且还被那个结界困着,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脑子发出质疑,但手已经挥下去,不管这么多了,只要是瓦卡隆领主的敌人,就算是圣骑——
手臂挥下,但手中的剑没有挥下。队长愣愣地看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圣骑士,侧脸沾上一束,从他身上,他手臂切面处喷溅出的血液。
在剑挥下时,他握剑的手臂在半空中划过一个弧度向后飞出,落在地上。圣骑士拔出了腰间的剑,露出大约十厘米的剑身,然后就把剑再次收回剑鞘中。
“咔嚓”一声,不仅是剑入鞘时的声音,同时也是近卫队队长被拦腰斩断,上身与下身分离时发出的声音。
“杀戮是恶,每个人生下来就开始掠夺,每个人从出生就是恶。我即为恶,你们又是什么?”老者喃喃自语着,转身走出房间,面对更多拔剑相向于他的近卫队们,在那一瞬间,所有人的剑尖都抖动了一下。
“生命就在不断的掠夺中成长,来朝我进攻吧,同样的,我也会如此照办。”
倒下,又一个人倒下。擅长使用双刀流,左右手平衡技巧相当好的近卫队一等兵,倒下了;手中没有武器,却可使用拳头打出成吨伤害的近卫队一等兵,二队队长,倒下了;细细长长的剑身,如针尖一样的剑尖,挥砍略显力道不足,但突刺如闪电般迅猛的全队唯一女性近卫队一等兵,倒下了……接下来就没什么好介绍的了,但凡是带着魔力或简单直接的挥砍攻击,全部都被圣骑士周围的那堵“墙”所挡下,然后就被另一股更强的反冲力弹开。圣骑士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慢慢地往前走,然后,他来到了走廊尽头,一个微微敞开着门的房间。
“快!告诉斯菲尔,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拖到舰队赶到时再开打,不然——”
瓦卡隆正在急切地指挥侍从发送“讯息”,那个侍从嘴唇发白头冒冷汗,艰难地运作着发送器,在他座位旁,已经倒着三个魔力耗尽而奄奄一息的侍从。
结果这一封“讯息”还是没有发送出去,瓦卡隆话还没说完,发送器突然发生爆炸,气浪将侍从掀飞,碎片划破瓦卡隆满是汗珠的额头,他半跪在地上,不过因为体型原因没有被掀飞。
“不必再联络你的同党了,你们的计划,没有结果。”
瓦卡隆刚从爆炸中缓过神来,身后传来了他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老者——圣骑士赫昆伸出手缓慢拔出那象征着权力的剑,待剑身全部抽出,应该很沉重的剑被老者轻松地把玩在手中,然后剑尖指向瓦卡隆领主的后背。
“瓦卡隆四世,汗德拉,我以圣骑士的名义,解除你在德瓦卡隆的一切权力,终止你于罗德兰尼圣十字联合王国的一切代表权,剥夺领主席位……你投降吧,让所有你的军队,原地投降。”
瓦卡隆那宽大的后背微微颤动一下,又颤动一下……然后渐渐急剧抖动起来,双肩上下跳动,然后从地上慢慢站起。
“喂……老头子,你究竟隐藏了多少?”他转过身,脸上尽是傲慢鄙夷的神情。
“我从来就没有隐藏过什么。”老者淡淡地说,剑尖慢慢垂下,眼前的这个人,心已经死了,他一手培养的军队全灭,两支精良部队也在一个晚上消失在黑暗中,他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力。
“但是,已经晚了啊……嗯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仰天大笑,张开的双臂突然握紧拳,双目如豺狼一般瞪向老者。
他巨硕的身躯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做出一个过度肥胖的人不可能做出的动作——突然加速冲向老者,如大铁球一般的双拳砸在老者面前的那面“墙”上。
瓦卡隆没有经过任何武术、格斗术或剑术的训练,也看得出来更加没有强化身体的训练。但是他天生力大如牛,平日里就能发挥出常人数倍的筋力,现在这个状态下,更是达到了数十倍,以他的拳头打破一面二十厘米厚的石墙也不为过。正常人就算发挥出这样的力量,身体也会先承受不住,没有相应的肌肉和缓冲根本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过瓦卡隆本身那厚重的脂肪就能提供最好的缓冲效果,所以他现在一点事都没有,而且还能连续不断地进行攻击。
但老者同样也一点事都没有。
“是什么太晚了?”老者站定在原地问道,任由瓦卡隆在他面前不断地挥拳头。
“科斯洛的舰队……早就出发……了,呼呼——就算我现在收手了,蒂斯维克也不会放过……我们,那为什么不拼死一战?!”
断断续续的话语体现出瓦卡隆的疲劳和吃力,他大口喘着粗气,无力的肥肉一晃一晃地摇荡在他身上,这只会让他越来越累。最后,他停了下来,像一座倒塌的山一样,“轰”的一声跪在地上。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收手吧,汗德拉。”老者说道,然后转身背对他,准备走出房间……汗德拉抬起头,手里多了一样十几厘米长的“武器”,将其指向老者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