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作者:尼尔洛特 更新时间:2020/10/2 21:09:57 字数:4613

卡兰德焦急又烦躁到了极点,他一只手紧握着剑,另一只手紧紧抓着栏杆。在高处看到这两人的打斗,完全就是要至对方于死地的招式,隔着这么远都能感受到双方不甘示弱的杀气。莱兹的杀气还算平淡,伊斯兰是真的想要下杀手,每一招都令卡兰德揪一下心。

在魔法师中,伊斯兰算是特殊的存在。使用魔力击​是每个魔法师的必修课,但像他那样喜欢使用魔力击的魔法师连少数都说不上。魔力击单纯就是将魔力流入武器中,使武器成为自身魔力循环的一部分,从而使对武器的操控更加灵活,使攻击造成的伤害更高。

伊斯兰使用的武器是一米多长的短矛,能让这样长度的兵器流通魔力,本就印证了使用者魔力量大以及对魔力的操控很优秀这些特点,​再加上他的一招一式很明显都是专门用在战斗中的技巧,可以看出他把主要的攻击手段都放在近战上,但又和普通的剑士不同。

那杆短矛,散发出奇怪的感觉,卡兰德只是在十米远的地方观望都能感受到它的不详。也不是说那是什么渎神的邪恶道具,只是给人这种感觉,感觉自己灵魂深处的某样东西被它所吸附、拉扯……

“领主大人!”岸上有一个声音在呼唤自己,卡兰德抽回思绪,往岸边探出头,一个脸上满是血,盔甲衣服破破烂烂的士兵朝着他这里呼喊。

“西路的魔力护盾快要被消耗完了!敌人的攻势我们拦不住!”

“什——”卡兰德看过去,看到自己的士兵连连后退,手持单手剑的他们根本抵挡不了敌人的长枪和战斧。尽管如此,他们也没有转身向后逃跑,而是依旧面朝敌人,且战且退,兰科斯洛军队冲破街口,说明魔力护盾已经被攻破。

“各路口将人手调过去,西路不要恋战,继续往外侧后退,把敌人引向战场另一段,拉长战线!”卡兰德指挥道,底下的那名士兵立刻转身奔回战场,将领主大人的命令传达到各处。但其实其他路口的战况也不理想,防御能够维持都是仰仗莱兹的魔力护盾,现在莱兹脱不开身,魔力消耗殆尽只是时间问题。况且,兰科斯洛的主力军来了。

“卡兰德领主,没想到你会是这种利用别人信任的家伙……!”科斯洛领主的弟弟奥比率领近千人的部队,将各个路口的防御工事摧毁,尼卡兰德军只能后撤,最后只能在运输船附近进行勉强的抵抗。至于那支西路的部队,也没能如卡兰德的愿把战线拉长,缺乏经验的士兵和太久未接受战争洗礼的老兵在执行上都有所欠缺,各路之间的支援几乎为零。

有战争就有伤亡,卡兰德站在栏杆旁,看着下方败退的己方士兵和倒地的尸体,刚刚还活蹦乱跳的人一转眼就变成冰冷的“物体”,自己究竟是为什么才把他们带到这里来?是为了送死吗?是为了让他们死在异乡吗?是为了让他们与家人永远地分离吗?攥着自己胸前的衣服,卡兰德感觉自己的心也被紧紧攥着,他的目的显然不是来送死的,那么,又该如何让士兵们的牺牲变得有价值?就看接下来他的行动。

莱兹与伊斯兰仍在对峙,卡兰德不清楚他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一定要见面就厮杀起来,想必莱兹也很清楚现在下面的战况不利,但伊斯兰的存在让他无法移开注意力,他只能苦笑着说:

“抱歉,卡兰德小弟,有这家伙在,我没有办法去帮你……”就连对卡兰德说话时,莱兹都不能把视线从伊斯兰身上转移,他的注意集中在伊斯兰的矛尖,以及右脚上。

现在的两人,在他们眼中,除了对方的身影和周围的环境外,什么也看不见;除了对方发出的声音和心跳声外,什么都听不见;除了对方投射于自己身上的杀意外,什么都感受不到。

伊斯兰右脚脚尖微微右移,卡兰德迅速向后飞一步,手中那支棍子横在身前——刚刚还在原地的伊斯兰已经一跃至空中,来到他身前,短矛从伊斯兰的右至左挥出。

莱兹手中的棍子也是金属制品,其实与伊斯兰的短矛同属于一种材料,两者在碰撞中迸出火花。伊斯兰的短矛永远缠绕着浓烈的魔力,莱兹的棍子上如果没有同等威力的魔力缠绕的话也会被轻松粉碎,使用魔力击并不是难事,莱兹的魔力击也不逊色,但他的主要攻击方式并不只是这样。

伊斯兰更胜一筹的肌肉力量将莱兹从空中打下来,莱兹被迫落在地上,同时还要准备承接伊斯兰自上而下的重击。

“万雷,引……”莱兹口中轻声念出,这并不是魔法的术式,只是莱兹自己编写的语言启动令咒,就简称为令咒。棍子顶端冒出电火花,明明没有任何魔法启动,但棍子顶端莫名开始积蓄魔力,还是最难以构型的雷元素魔法——

伊斯兰处于空中,没有任何立足点,无从闪避。白色闪光从棍子顶端直直射出,他将短矛立直在胸前,一个圆形的图纹浮现,这图纹与他短矛杆上露出的图纹类似。然后,原本应该贯穿他身体的闪电却被这个浮在他身前的图纹吸收进去,也就是魔力被吸收,伊斯兰的短矛发出更鲜艳的紫光,以更强的势头向下劈来。

莱兹原本站着的位置被打穿一个大洞,空气中散布着木屑和尘埃,伊斯兰没有因为这一招落空而结束攻击,第一时间发现空间转移后的莱兹再继续朝他冲去。

“万雷,散!”莱兹的攻击也还没结束,他握紧棍子水平往自己身边一挥,原本积蓄与顶端的闪电变为包裹着莱兹身体的一圈电流,然后瞬间扩大范围,以莱兹为圆心向四周扩散,变为一个更大的圆环,撕裂扩大的过程中扫过的所有物体。

伊斯兰还处于这个范围内无法脱身,莱兹的范围攻击到达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但伊斯兰仿佛能预知到下一步攻击,以惊人的速度下蹲,弯腰向一侧倒伏,电流就这样擦着他的肩膀掠过。同时,他手中的短矛处于下位的横扫已经挥出,莱兹也仿佛预测到他的动作一般向上跃,再次飘浮于空中,与他拉开距离。

他们相互之间的攻击都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正常来说无论是谁都躲不开。伊斯兰一开始是使用短程空间魔法进行位移,发动突然袭击,但对他无比熟悉的莱兹只需观察他细微的习惯就可以预测他的攻击。伊斯兰对莱兹所掌握的魔法也相当熟悉,要不然不可能躲得过那几次攻击……还有接下来双方的种种表现,都能说明他们对彼此的熟悉程度不浅。

这边打得势均力敌,另一边的局势却节节败退。兰科斯洛军手持长枪大斧,面对这样的敌人,手持单手剑小圆盾的尼卡兰德军只能后退,骑兵也只能下马作战,发挥不出优势。莱兹可以说是卡兰德唯一的最大战力,但也不能只依靠着他,看着下面岸上的士兵一边后退一边迎击敌人的猛攻,已经有数人倒下……自己没有理由再仰仗别人能够帮助自己什么,自己做出的决定,也要自己去实现!卡兰德垂下双肩,转身背对激战中的两人,侧挥一剑砍断横挂在他身边的缆绳,抓住一端,三步并作两步向旁边的栏杆冲去,踏上木台,一跃而下。

筋疲力尽的尼卡兰德军退到装载区,接着原本就有的沙包掩体勉强顽抗。最先告破的西路部队似乎已经全灭,大批的敌人重新涌入战场。他们面对的是愤怒的兰科斯洛人,原本就英勇善战的兰科斯洛军现在嗅到胜利的气息后更是狂野勇猛,见到这样如鬼神一般冲杀的兰科斯洛军,尼卡兰德军所有剩下的人的心中都蒙上一层阴霾……

“放下武器,停止攻击!”

忽然从半空中传来这么一个声音,战场相当混乱,杀声震天,但奇怪的是,几乎所有的人都能清楚地听到这个声音,连处于后方的奥比也清晰地听到并皱紧眉头。尼卡兰德军清楚这是自家领主的声音,但现在停止攻击,不就等于给敌人献上自己的人头吗?所有士兵都疑惑地愣在原地,但下一刻,他们忽然感觉脊背一阵寒凉刺痛,双手一抖,剑“咣当”一声落地。

尼卡兰德军的士兵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恍然失神地看着落地的武器,还要强压着内心深处那几乎要喷发的,来自于那个声音的恐惧感,敌人已经冲到面前,斧头落下……落到地上。

在听到那个声音后,势如破竹的兰科斯洛军几乎所有人同时感到心脏被揪住一般的痛苦,有人直接倒地,有人还强忍着继续进攻,但每多走一步,那个疼痛更加一分,最后令人失去意识,倒在同样无法做出反应的尼卡兰德军面前。

“这是……”卡兰德抓着绳子荡下,落地后向前小跑缓冲一阵,敌人也已经攻入装载区,但现在他们又都停下来,包括自己的军队,也同样一副木讷的模样呆立于原地。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进攻?!”奥比大喊道,他身处后方不清楚前线发生了什么,遗传自老爸的暴脾气立刻升起来,夺了旁边一个士兵的鱼叉就往前冲,旁边的人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冲到前线。

沿路几乎都是尼卡兰德军士兵的尸体,奥比气冲冲地跨过他们。忽然,脚边多了好几个倒下的兰科斯洛士兵,但他们都没有死,只是痛苦地蜷缩在地。

“这是怎么回事,魔法?”奥比心里猜测道,握紧手中的鱼叉,挑开挡路的沙包,直接冲进战况最惨烈的装载区。

不只是大片的兰科斯洛士兵倒在地上,也有很多尼卡兰德士兵倒地,但奇怪的是,他们都还有呼吸,而且目测没有任何外伤……奥比抬头向远处望去,与同样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卡兰德四目相对。

“你感受到了吗,伊斯兰。”莱兹偏头躲过伊斯兰的直刺,问道。

“……”伊斯兰无言地侧身躲开劈下的电流。

“不理我吗?也罢,我相信卡兰德小弟会处理好……”

卡兰德用尽全力,用剑挥砍迎面飞来的鱼叉,力道相当沉重,使他连连后退,几乎要将双手震麻。不等卡兰德重新调整脚步,奥比继续往前冲,低下身捡起落在地上的宽斧,迎面就往卡兰德劈下去。

“你做了什么?!”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奥比拼尽全力将斧头往下压,让卡兰德挡在身前的剑不断后退,斧头的宽刃逼近卡兰德的脖子。

“不……我、不清楚!”卡兰德后腿发力,另一条腿往侧边快速滑步,握剑的手向上抬起,剑身倾斜向后下方,将压在剑上的斧头施加的力道卸下,低下身冲过去,身后传来斧头砍到地面时的巨响。

“啧!”奥比咂了一下舌,他知道卡兰德不好对付,但更要提防的是他那个莫名其妙让人倒下的魔法……他试图提起斧头,但刚才力道过重,使斧头嵌入地面中无法拔出。完蛋!他暗道不妙,现在卡兰德闪避到他毫无防备的的身侧或者身后,只要给现在的自己来一剑,胜负就已经揭晓……

尽管知道来不及,奥比还是毅然放开斧头,握紧拳转身挥去……但拳头挥空,不如说根本没有目标让拳头挥中,理应出现在他身前的卡兰德,在距离他三米开外的地方,静静地站着。

“你……你什么意思!”奥比彻底暴怒了,尽管是因为自己的疏忽而陷入困境,被人杀死他也毫无怨言。但现在他的怒气全都指向放了自己一命的卡兰德,这是对他人格的侮辱。

“我没有要与你争斗的打算。”卡兰德说道,然后将握在手中的剑丢在地上。

疑惑、愤怒的心情涌上奥比脑中,他冷笑一声:“事到如今你还想这么说?是谁先挑起的事端?!”

“是我没错,但这都是为了阻止这场战争,有所牺牲也……在所难免。”卡兰德偏过头,看着倒下的一个个士兵,不管是对方的还是己方的士兵,他们都是被自己的决定所卷进来的人,不可能忽视他们的牺牲……就算这样,卡兰德也狠下心让自己说出那番话,从自己继承领主之位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做好有人会为自己牺牲的心理准备。

“哈!阻止战争?我看你是在挑起战争!”奥比伸出手指,一扫周围的景象,“你就为了那种理由,造成这样的后果?”

“对,就算这样,我也要阻止这场战争……错误的事必须得到纠正!”

卡兰德说出这句话时,锐利的眼神扫过奥比,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心脏停跳的感觉,仅是短短一秒,全身就已经发寒颤抖。

“战争的事凭你这点力量根本无从改变,连这点判断都做不出的你,没有资格成为一名领主!”奥比挥去心中的不适,斩钉截铁地对卡兰德指责道。此时许多兰科斯洛士兵的疼痛都已经好转过来,扶着脑袋重新站起来,捡起武器站到奥比身后及左右。这场早已注定结果的的战斗终于要划上句号。

听了奥比那一句话,卡兰德没有反驳。出乎奥比的意料,他看到卡兰德露出一丝苦笑,淡淡地说:“这种事,我当然清楚啊……”

不想去思考他的这个苦笑和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奥比慢慢举起手,只要挥下这只手,恢复状态的兰科斯洛军马上就会将他碎尸万段……但他的手迟迟没有挥下,打断他思绪的是,是一个传令兵匆忙的脚步声和急切的呼喊:

“报、报告!根据信鸽的消息……奥特·科斯洛领主率领的舰队——在罗兰港全军覆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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