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朦胧……好像有什么东西模糊了双眼,是我的眼泪吗?被瓦卡隆称为巫师的女人——爱琉慢慢睁开双眼,她感觉躺在一片冰冷的地方,似乎是躺在地板,但是自己身上却盖着一张温暖的毯子。
“你醒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爱琉连忙坐起来,转头四处张望,终于发现声音的源头——在她身旁的椅子上端坐着的老人——罗德兰尼圣十字联合王国圣骑士,赫昆。
看到老者,原本因为睡得太死而一度忘却的记忆再次浮上脑海,她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原本应该别在上面的手杖却不翼而飞,还有她没有被破坏的玛纳结晶也一同消失。她立刻意识到什么,转头瞪向旁边的圣骑士。
从那个角度看不清老者的正脸,只能看到他的肩膀和侧脸,那张侧脸好似一张被揉皱的羊皮纸一样,不可能看出什么表情。
“你的东西我帮你保管着,没有事先经过你的许可我很抱歉。”老者的头轻轻一点,似乎是在向她致歉,然后伸出手指指向桌面,爱琉看到自己的东西完好无损地摆放在上面。
她从毛毯中钻出,将这几样比自己生命都要贵重的东西捧在手上,如果失去了这些东西,她对村子唯一的精神寄托也将消失。微微用力攥紧,然后又泄力一般垂下肩膀,她无力地转向坐在旁边的圣骑士。
“所以……是你赢了吗?”
“对,是我。”
爱琉忽然感到双目眩晕,她扶着桌子让自己不要摔倒。多少个岁月,从村子被毁掉的那一天开始,自己和姐姐被囚禁于那漆黑冰冷的地牢中,无数次地想要逃跑。现在听到了自由的福音,双腿反而变得无力,是自己放松下来了吗?在地牢的岁月里,精神持续维持着紧绷状态,现在放松下来的那一刻,全身都变得无力,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下……
“……那我姐姐呢?和我们一样的女性应该有不少都被关在那里……你去找过她们了吗?”
“……”圣骑士赫昆沉默着转头面对她,眼神里充满着无法揣摩的意味。
看到圣骑士的神情,尽管没有出现特别明显的暗示,爱琉依旧能从其中察觉到不好的预感。原本无力的身体立刻涌进力量,她两步冲到圣骑士面前,直直地瞪着他的眼睛问道:“回答我,我的姐姐呢?”
“你自己去看吧。”说完,圣骑士递给她一把有些生锈的钥匙,铁锈味立刻窜进她的鼻腔,令她感觉很不舒服。
“那个混蛋领主呢?我要杀了他报仇!”所有的始作俑者,对瓦卡隆·汗德拉,她可不会手下留情。
“不行,你现在还不能杀他。”圣骑士转过头避开她的双眼,但她紧追着来到圣骑士面前,她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或者一把餐刀,反射着的寒光映在她的眼眸上。
“阻止我复仇的人,一样是我的仇人!”说完这句话,她用力将餐刀插在圣骑士坐着的椅子的扶手上,然后拿着那把钥匙转身走出了房间。
圣骑士一个人依旧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偏头看向那把餐刀。平滑的刀身映出了他苍老的脸,圣骑士凝视着自己,忽然间,刀面上的镜像忽然变为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虽然从年龄外表上看根本就不是圣骑士赫昆,但那沉稳的气质和时刻流露出的威严和霸气都在宣告着这个年轻人就是赫昆……圣骑士闭上眼,再慢慢睁开,镜像又恢复为原来的画面,还是那张苍老的脸。
“人类的生命实在是短暂……”他轻轻感慨道,这句话,似乎是在对着镜面中的自己所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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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房间,用力关上门。爱琉背靠在门上,以此来支撑自己无力的身体……姐姐,我这就来找你。挺直后背,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爱琉在晕倒前还记得走廊上应该守着很多个瓦卡隆的私人士兵才对。但现在的走廊十分冷清,如果是那个老头打倒了他们,那尸体又在哪里?而且这里的地面和墙壁都非常干净,没有一丝血迹或刀痕,就像没发生过战斗一样。
她使劲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别去想那个老头的事。被称为圣骑士的老头身上有太多谜团,用爱琉的常识根本不能解释,她只有从那童年时读过的神话能捕捉到一丝线索……但怎么可能真的会有神?总之爱琉根本不相信,那个老头会是他们部族先辈长期以来追寻的神明。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神的话……那也太不公平了……”她嘟哝着,然后加快了脚步。
路过庭院,依旧没有遇上任何一个敌人,难道那个老头真的把所有敌人都解决了?这真的是一个老人能做到的事?她怀疑地看着这空荡荡的四周。这时,天微微亮起,太阳即将升起,爱琉已经昏睡了一个晚上,没有时间再拖下去,必须尽快找到姐姐!
阴冷潮湿的地下室,一阵阵寒气刺痛着爱琉的肌肤,如果可以,她绝对不想再踏入这里半步。据她猜测,这个地下室占地面积和这栋房子差不多,关押着至少十人在铁牢中,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爱琉因为一直在为瓦卡隆提供控制精神的魔法,帮助他控制他的手下,所以她被关押的地方还算舒适,也还有一日三餐……但她都知道,这些是姐姐为自己求情得来的。姐姐每天都被那个领主叫出去,每次都很久才被放回来,回来时总是遍体鳞伤,有时候路都走不稳……
看着被折磨得残破不堪的姐姐,爱琉曾几次试图杀掉瓦卡隆领主,就算同归于尽也无所谓。但一想到如果自己这么做,姐姐将被这片阴影笼罩接下来的人生,孤独地度过一生。一家人只剩下她们两姐妹,谁也不能抛弃谁!
平常都有守卫的地牢,今天一个人都没有。第一面铁门屹立在爱琉面前,她将钥匙插入,但像是被卡住一样无法转动……这把钥匙是假的!她立刻反应过来,气得把钥匙摔在地上,那个老头骗了自己!
这种时候就应该冲回去揪住他的胡子好好质问一番……但爱琉冷静下来,摸出那最后一个没有被破坏的玛纳结晶。
她后退几步,一手握着那颗玛纳结晶,举起手杖并指向那扇铁门。没有时间再像那个老头那样磨磨蹭蹭的了,既然开不了,就只能暴力破除。
将玛纳引出,一瞬间变化为三只雄鹰的模样,一齐朝铁门飞去。一阵巨大的声响后,铁门被打翻在地,门旁边的墙壁也未能幸免,被冲击震碎墙面,出现一道道裂痕。
“还够大概四次吗?”爱琉心里计算着玛纳的剩余量,跨过铁门继续前进,而那把钥匙就这样被她丢在原地。
地下的空间很巨大,但道路非常狭窄,岔路也很多,而且每隔十几米就出现一道铁门挡住去路。如果姐姐被关着的的地方是在以前的位置,她还记得路在哪里,但如果换了不同地方,她没有信心在这错综复杂的地方能找到正确的路。
“轰隆!”
又打破一扇铁门,这是第三扇了,所剩玛纳不多,不过离目的地也很近了。
“姐姐!”爱琉冲进被打破的铁门后,对着里面的黑暗大喊一声,这里面似乎是一个房间,这么说的话一定不会错,就是这里……但回应她的只有墙壁的回音。
“怎么会……”一瞬间的无力感立刻涌入身体,但她立刻振作起来,掂量着所剩无几的玛纳,转头就往门外跑——
“爱……爱、爱琉!”
微弱得就像蚊子低鸣的声音经过冰冷墙壁的反弹,最终还是飘入爱琉的耳中。
“……姐姐!”反应过来确实是姐姐的声音后,爱琉立刻转身扑入黑暗中,将最后所剩无几的玛纳放出,形成光源,照亮整个房间。
在一处角落里,有一个挺大的铁笼子,在这铁笼子里,蜷缩着一个身上无任何蔽体之物的人……爱琉松了一口气,那个人就是自己的姐姐!但同时有倒吸一口凉气,姐姐嫩滑的肌肤上,遍布红肿的伤痕,头发凌乱不堪,面容憔悴,脖子还像畜生一样被一个铁环拴着。
“姐……姐?爱蜜娅姐姐?是你吗?”尽管已经确认,但爱琉还是忍不住再询问一句。
“是我……快救我出去……”笼内的姐姐虚弱地伸出手,从笼子的栏杆缝隙伸出,虚无地向前试图抓住什么,爱琉立刻跑上去,跪在笼前握住她的手。
“快……快救我出去……我受够了、我受够那家伙!”爱蜜娅姐姐用嘶哑的声音呼喊道,声音里没有一点活力,但又充满着仇恨。
爱琉愣了一下,平日里总是微笑待人,语气和蔼可亲的姐姐,如今却用带着恨意的语气向她诉求着……姐姐的形象在他脑海中瞬间崩塌,她有种就算救出了姐姐,也无法带回真正的姐姐的感觉。所以一想到这,爱琉握着爱蜜娅姐姐的手的力道慢慢变轻了下来,说实话,她对这样的姐姐感到很陌生。
“怎么了?爱琉,快来,快帮帮姐姐。”
熟悉的声音响起,不再是那沙哑充满恨意的声音,是以往爱琉最喜欢的姐姐的声音……我在想什么啊!姐姐就在自己面前,快点把她救出来在去找那个老头算账!爱琉在内心中说服了自己,其实也说不上说服,她连自己感到奇怪的点在哪里都不懂。
这是个非常结实的铁笼子,有一扇上锁了的门,和外面的铁门一样的材质。爱琉松开姐姐的手,将用来照明的玛纳收回,四周立刻又陷入黑暗中。将玛纳聚集于指尖,使指尖变为一把锋利的小刀,这样就算只用微量的玛纳,也能切开铁笼上较细的栏杆。
指尖的玛纳与金属摩擦时迸出许多火花,爱蜜娅姐姐躲在角落里以免烫伤,爱琉强忍着面部阵阵刺痛和头发烧焦的味道,持续切割铁栏杆。
对玛纳的控制和运用方面,爱琉还算比较熟练,玛纳压缩成薄薄的一片后,切开金属不是问题。很快,铁笼上的铁门被割下,她急忙朝笼内伸出手,牵起爱蜜娅姐姐的手。
“已经没事了,快出来吧。”爱琉尽量用最平和的语气说道,其实她几乎要哭出来了,但还要顾及姐姐的状态,她要表现出一副所有事都结束了的神情。
“不,还没有完……我的脖子上,这里还有一个铁环,需要用钥匙才能打开。”爱蜜娅姐姐的声音有些焦急。
习惯了黑暗的环境后,爱琉也能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之前因为太心急都没能发现,这个房间……弥漫着一股血的气味,旁边摆着很多张桌子,上面堆放书籍和纸张,墙上则挂着各种各样的物品,叫不出名字的奇怪道具……同时,最引人瞩目的就是爱蜜娅姐姐脖子上那个铁环,紧紧地勒在她的脖子上,几乎使她无法呼吸。
爱琉看到了姐姐所说的一个钥匙孔,而且这个锁眼的形状,似乎在哪里见过类似的……难道圣骑士给自己的那把钥匙是用来开这个锁的?爱琉得出一个令自己都惊讶的猜测,但就算这样,钥匙也已经被丢在入口处了。如果用玛纳去切割,会伤害到姐姐的脖子,必须得回去拿。
“爱蜜娅姐姐,你在这等我一下,我马上去把钥匙拿过来!”
“……嗯,快去快回吧……”
爱琉站起来立刻沿着原路跑回去,没有留意到在自己转身的那一刻,爱蜜娅姐姐那凌乱头发遮挡下的血红瞳孔亮起……
为什么那个老头只给我那一把钥匙?既然他知道姐姐被囚禁的事,就说明他进入过这个地下室,而在自己来之前,沿路的铁门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说明他拥有钥匙或曾经开启过这些铁门……但为什么,圣骑士赫昆又要把那些门给锁上?然后交给自己一把最后才需要用上的钥匙?爱琉返回入口,找到了那把钥匙,立刻再跑回那个房间里,期间就进行了这些思考。
“姐姐!我回来……了……”爱琉冲进房间,再进来的一瞬间,一道红光忽然闪过。她仔细一看,黑暗中什么也没有,只是姐姐从铁笼里走了出来,一瘸一拐地走向爱琉。
“快……快解开它,我再也受不了了……”
“……嗯,马上就来!”看到姐姐光着身体向自己走来,爱琉心中那异样感瞬间又涌上来,她先把自己身上穿着的女仆装的披肩解下,盖在姐姐肩上,但被她一巴掌甩开。
“快给我解开!我要、我要出去!我受不了了!”
爱蜜娅姐姐歇斯底里地呐喊着,爱琉心中那仅剩的一点对姐姐的印象彻底破灭,这不是那个温柔的爱蜜娅姐姐……不是她……那又是谁?
被爱蜜娅姐姐抓住手臂,她似乎发现了爱琉手上的钥匙,趁爱琉失神的时候,一把抢过。爱琉潜意识里告诉自己,不可以,这不是爱蜜娅姐姐,不能——
“咔嚓!”铁环随着一声清脆的机关声断开,摔落地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爱琉看着眼前“爱蜜娅姐姐”——这个人,身上的红肿伤痕逐渐消失,干瘪的身体逐渐圆润,凌乱干枯的头发变得整齐顺滑……但是脸没有变化,依旧是姐姐的面庞,只是拥有一双血红的瞳孔。
“谢谢你,我的好妹妹。”
好痛……爱琉完全失去反应能力的大脑终于做出一个反射,她感受到了痛觉,然后才注意到,自己裸露的左肩,出现两个红红的小洞,血从里面流出。而面前的“姐姐”,正舔舐着嘴唇以及嘴角的鲜血,双瞳变得愈加鲜红。这时,一个低沉又充满力量的声音在已经失去判断能力的爱琉身后响起:
“这就是,你的姐姐……尽管如此,你还是要救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