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柴一脸阴晴未定地拉开包厢门,身后跟着的花三千脸上带着泪痕,却装作无事发生一般跟着他走了进来。看着他们二人这莫名相敬如宾的态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走出宾馆的一对夫妻,碰巧里面有一位比较喜欢拳击运动,甚至在家里也不会松懈。
男方,不,常青柴进门的时候注意到花三千的那只手,他死死盯着它,还好它没有触碰到那扇门,哪怕一下。
这似乎说明双方经过刚才的谈话已经有了初步的信任了。
“事先说明,”常青柴入座前举起双手,“会长说的都是批话,大家别真信她说的,我是清白的。”
“这种事大家都清楚,”由纪子的脸色比之前红润了许多,“比起这个,我们是不是该把费雪的事情给解决了?”
常青柴不由得将自己的视线投向坐在会长身边,盯着桌面一言不发的橘发女孩,如果用一个词来描绘她此时的表情,那恐怕也就只有“不安”是最为准确的描述了。
尽管超能力开发协会的各位没有对她说什么话,但脸上都心照不宣地流露出担忧的情感,而这一切,也都被高高在上坐着的学生会长一览无余。
“我……”她拍了拍手,刚想要开口。
“你上厕所的时间还真够长的,学姐,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然后一个听起来有点欠揍的女声就响了起来。
阿罗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很自然地将一杯茶一饮而尽,似乎是在炫耀自己膀胱的容量足够让对方尿三回一般。
看着阿罗拉这张又欠揍又好看的脸蛋,花三千只觉得自己的头发似乎也要被变白几根,平时的压力外加此刻的嘲弄,让她眼角再度添了几分疲惫。
“不劳烦学妹关心了,既然都说敞亮话了,那我也就不遮遮掩掩了。为了给受害人以及岚城的规矩一个交代,我们学生会必须要把费雪给带走,这是最后通牒,”花三千的手指翘了起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如果你们仍旧负隅顽抗,那就别怪我对各位出手了。”
她敲击着桌面的声音宛若审判到来前的钟声,一旁坐着的韩十四更像是秀美的刽子手,冷峻的美感恰如死神到来前的静美。
常青柴看着她那坚定的神情,手指有些不自然地抚摸着下巴上的几根胡子,他此刻倒真的有点怀疑了,对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就在敲击声越来越显露出不耐烦情绪的时刻,就在大家都一脸阴郁屏住呼吸的时刻,那个坐在她对面的银发少女缓缓开口了:“我还是同样的态度,人,我绝对不会交给你,如果你要动手的话,那我们也没有办法。”
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让花三千不怒反笑了起来,她哈哈大笑几声,像是听到鸭子被杀时旁边鸡圈里母鸡的笑声。
笑声并没有像哮喘患者那样剧烈,她待到笑声平复下来,脸上闪过一丝凶狠。
“那就到此为止吧。”
……
“等一下,”阿罗拉在对方的手指距离桌面仅仅一寸距离的时候喊出声,“学姐,我觉得你应该听我们解释一下当时的K406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在了解到真相之后,你的判断会有所转变。”
常青柴没想到会长居然会说出这种更像是认怂的话来,顿时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打量起眼前这位看上去气质非凡的少女来。当然,当他的视线扫到对方那双黑丝大长腿的时候,那视线就变成既带有欣赏意味也带有尴尬意味的视线了。
会长还真的在这种地方脱得只剩裤袜外加内裤了……常青柴扶着额,尽可能不让自己感同身受的局促表现出来。
花三千显然也像是没想到这个阿罗拉居然会说出这种狗嘴里吐出象牙的话来,一时间悬在空中的手指在空中不经意画了个八字线。
“真相?我只知道一点,当时教学楼好几个人都目击到了费雪,也就是‘静电反应’的持有者和那几位受害者走进了教室,”不过花三千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不带半点思考便还原出当时的场面,“随后,一名受害者被扔出教室,一名受害者手指血肉模糊地从教室里爬出来,还有一名受害者,则是在费雪离开教师之后被目击者发现的,浑身被通电,甚至发出了烤肉的气味。”
最后一个描述很恶趣味啊……常青柴不由得皱起眉头。
“总而言之,人证很充分,物证也不少,那些监控镜头足够把你关爱的小后辈锁定十回了,”花三千说到这里,望向费雪的眼神明显有一种劝对方放弃治疗的意味,“难不成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要偏袒她?”
此话一出,常青柴也默默叹了口气,毕竟恰如对方所言,费雪前辈不是那个犯人的概率几乎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了。
只是,他注意到身边那双黑丝美腿似乎稍稍摆正了点,那双腿的主人,此刻表情却显得沉着冷静起来,手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会长大人。
“不,这些我并不否认,不过尊敬的学生会会长大人,你有仔细想过费雪做出这种事,背后的动机究竟是什么吗?”
银发少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有一丝愤慨。
也许正是这份不合时宜的愤怒之意,让她正对面的眼镜女不由得扶了扶眼镜。
“我知道你接手过很多学生之间斗殴的事件,那你应该知道在这些斗殴事件之中,存在着一类让人无法忽视的以牙还牙的反击事件,”阿罗拉抢在对面说话之前先开口,“我很想知道你对这类事件的看法。”
“……你说的是被霸凌者对施暴者的报复事件吗?我这几个月的任期内接手过好几份,当然,我只是看了几眼,毕竟这种事件分部的学生会就能够处理好。相比之下,你们这起事件可是从我刚上任没多久硬生生拖到了现在——”
阿罗拉又一次打断了对方发牢骚般的叙述:“我可没闲工夫陪你瞎聊,我只想知道,如果费雪做的事情类似于这类报复事件,你们学生会是怎么处理的?”
花三千瞪着狐疑的眼睛,思索了一会才开口解答:“我用个形象的比喻解释一下,这感觉就像是看狗咬狗一样,被报复的人自作自受,报复成功的人下不为例。当然也要视情况,两边要是都没受啥严重伤害,那当然就不了了之。如果像费雪这样的行为,我们只能定义为故意伤害,不过如果能够证明费雪确实被受害者霸凌,或者费雪的行为是正当防卫,那我们可以酌情考量对她的处罚力度。”
一旁坐着的费雪突然抬起头,花三千的话语似乎让她有了些许希冀。
“太好了,小费雪。”粉萝拉看着费雪,微微一笑。
不过花三千的脸色还是不算好:“好什么呀,现场残留的迹象表明这就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打,课桌被电焦,墙壁被电黑,那个被扔出去的可怜虫也不是自己滚出去的。”
常青柴听到这里,思绪像是渐渐连成一条线走向清晰,这一刻,他突然明白自己在阿罗拉这盘棋上面的定位了。
“好了好了,”他听见身边的美少女贴近自己的耳边,像是吹着热气般吩咐道,“现在她应该相信你的能力了,帮我转述一下这段话。”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机递到常青柴的手里。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内容,突然有种心脏被狠狠揪住的感受。
这未免也太过分了点。常青柴意识到自己似乎也有点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握紧左拳。一旁的小王看见常青柴这副脸色,看起来单纯的脸上划过复杂的表情。
“会长大人,我建议你以后忙活这些事件的时候别总是盯着结果看,一件事的起因经过原貌都尚未了解,就火急火燎完成你所谓上级的要求,就你这样也配当什么学生会会长,真是可笑。”
阿罗拉一边放着狠话,一边欣赏着花三千那慢慢扭曲的眉毛:“别对我露出这种不沉稳的表情,常青柴,告诉她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花三千一瞬间像是没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她望向盯着手机咬紧嘴唇的常青柴,突然间又像是明白了什么。
“开始吧。”
常青柴听到这句话,深吸一口气,他先是看了一眼费雪,和这位前辈不算太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之后,把手机屏幕上那令人窒息的文字宛如雕刻一般用力说出口:
“我是阿罗拉,刚刚上任的超能力协会会长,以下的一切,都是我亲眼所见,也是我亲耳听说,至于真假与否,人心自有尺度可供揣摩。”
“费雪,我的后辈,在她年幼因为超能力觉醒而担心危害自我生命安全与伤害他人就被强制戴上了限制器,从此她的人生便被灰暗所掩盖。”
“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被一个男人踩着脑袋趴在地上,另一个男人企图将一根金属材质的棍状物插入她的下体,据那个后来被我扔到河里喂鱼的家伙所说,他当时听闻一个传言,费雪的能力不只是需要双手触碰启动,也可以通过这种让人感到丧心病狂的方式启用。这个家伙表示不信于是乎和别人打赌,当然,我后来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赢得那场赌约。”
“之后我算是认识了费雪,她看似腼腆友善,但骨子里充满着对我的不信任以及对这个世界的绝望,在向她提出我会保护她的请求之后,她却没有接受,就像是我会和那些人一样对她做出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
常青柴说到这里,用手指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他能够感到那里汗水一点点往外渗,让他自己的心情也像是汗水一样往下坠。
“通过后来的调查,我了解到费雪由于戴上了限制器失去能力的缘故,被同龄人排挤。不过这还算好的,上了初中以后,不知道是谁想出了新的玩法,用能力干涉限制器的作用,重新激活她的能力。有的人会让她对她自己的肌肤进行电击,也有人会进行所谓失禁测试,看看多么强大的电击可以影响到她的生理功能,最过分的是三个混蛋,他们经常做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那就是把费雪扒光衣服悬挂起来,用皮鞭或者是……小刀伤害她的后背,逼迫她在痛觉的作用下释放能力冲破限制器的阈值,从而用电击产生的高热烧掉绳结。可惜但可悲的是,费雪一次都没有冲破限制器的阈值。”
“坦白说,看到上面的这些玩意的时候,我恍惚之间觉得风都本质上和几百年前几千年前没有任何两样,我甚至觉得人类发展到现在这一步,超能力者变成现在这副德性完完全全就是大自然太过心慈手软。”
“所以,在知道这些之后,我再次跟费雪见了一面,我把她的限制器替换成了两枚类似的红色戒指,别问我哪来的权限解除限制器的,我当时也有点被愤怒冲昏头脑,就让眼神空洞的她放手去做她想要做的事情。”
“然后,我站在K406的门前,看到了那三个混蛋想要对她上演同样戏码的瞬间,她没带一点表情的把那张用来让她站上去的桌子电成焦黑色,然后用通着电的棍子把其中那个玩刀的畜生的蹄子给用力砸成一滩烂泥,面对着朝她冲过来的那个人,干净利落地把双手贴在他的胸前电了个外焦里嫩。”
“最后,当她看了一眼那个在窗边瑟瑟发抖的残余者的时候,那个残余者却想要威胁她,颤颤巍巍拿出手机想要报告给老师。她的脸色没有一点变化,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个剩下的给推下了窗户。”
“答案就是,如果没有花坛泥土的保护,可能还要搭上一条人命。”
“这就是我见到的一切,”常青柴脸色铁青地看着同样阴沉着脸的学生会会长,最后那句话搞不懂是阿罗拉的话还是他自己想要说的话,“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自己才是那个复仇者。”
整个包厢陷入死一般的压抑氛围之中,而事件的主人,此时就像是旧伤再度开裂崩线,疼痛却似乎比之前还要崭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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