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梦 笔记第七十九页(上)
作为一名自由记者,小徐说自己没有门路当然是骗人的。
在几天前这个年轻人仅凭自己敏锐的判断力,就很轻松地查到了与记录那本教师日记的曹姓教师相关的情报。在之后,这位年轻人又动用了他能想到的几乎所有的渠道以求能够顺藤摸瓜的取得更多的情报。
小徐的努力没有白费,此刻又来拜访老王的他已经拿着厚厚的资料坐在那位中年人的对面了。
“呵!小徐,你小子不耐啊!办事效率真高!”老往一边习惯性的摩擦着自己的胡渣一边称赞起自己对面的年轻人,他从饮水机柜子里取出一只纸杯,又打开那盒他花了“血本”才狠心买的竹叶青,双手捧着往纸杯里小心翼翼地倒了几颗。
“呵……呵……”小徐嘴角一抽一抽的干笑着,他注视着老王以十二万分小心的姿态将那杯(准确的说只能算半杯)用半开的水浸泡着的几片儿绿叶子放到自己面前。
老王那出了名的“抠”性格小徐是清楚的,因此他决定不去理会这杯连颜色都没变的“茶水”,而是将那些大部分都附上了照片的资料放到老王面前开始讲起来。
“这些是我托人帮我调查的跟曹老师相关的可能和‘黑色笔记’有关的人物以及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件。”
小徐抽出一份资料,那资料上的照片是一位戴着眼镜的看起来文绉绉的男子。
“这位就写下那本日记的曹姓教师,从那本教师日记以及我的调查里可以基本肯定他是拥有,至少是曾经拥有过黑色笔记的人。”
“曾经拥有?”老王不解的复述了一遍。
小徐点了点头,“是的,这位曹老师在七月初的时候居然在大白天就突然在学校里失踪了。当时他们的学校还没开始放暑假,然而一个大活人就这样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却没人发现,这不能不让人感到困惑啊。”
第二份资料摆上了桌子,小徐用手指点着照片上那个形容病态消瘦的惨白女孩,“这是曹老师失踪的前一天接触的人中的一位。这个女孩是曹老师的学生,也是本届高考的省级文科状元(当然,王哥你知道我平时不喜欢关注考试什么的)。不过据说她被卷进了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但却谣言诋毁满天飞的舞弊丑闻中,最后可能是因为受不了周围的视线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的,总之是自杀未遂,在当前应该正处于颓废时期吧。”
小徐也不待老王思考,又拿出第三份和第四份资料并排放在桌上。
“这两位是母女关系,这个女孩平时被大家称为小茜,她是小云最要好的朋友之一,但是她在高考的前几天死了,我通过关系了解到虽然对外公布的死因是‘心力衰竭’,但是还有一份一直被压着的内部报告,上头写的是‘死因不明’。而她的母亲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失踪了,到现在都没有被找到。”
小徐说完后便闭上了嘴,将时间留给老王。只见那个一脸胡渣的中年人盯着那些资料眉头紧皱,他沉思着,时而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点点头,时而又像是否定了什么一样摇摇头。
最后,老王仍然是一脸迷茫地叹口气抬起头向小徐说道:“嗨!你王哥实在是惭愧啊。干侦探这行这么多年了,但是从你的这些资料里,我只能推断出他们之间应该彼此认识,却不能从他们身上发生的事件中得出半点联系。”
小徐听完老王的话,也不急着回答而是伸手进兜里摸出一包香烟,他知道老王是不抽烟的,所以便只抽出一根给自己点上了。
这个年轻人深吸一口,让烟雾充满肺部,稍待片刻,才轻轻地吐出烟圈。小徐享受着那种烟雾的刺激感,然后带着意味深长的表情说话了。
“王哥,如果你要按照平常那种辩证唯物主义的思维考虑问题,那这些事儿估计你一辈子都甭想弄明白。”
“喂,你该不会也想跟我宣传些啥怪力乱神的东西吧?”老王一听就想要发作。
“王哥,我不是这意思,我也只是个推断,你先听我跟你分析完行不?”小徐说着拿出一支笔和一张A4纸,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起来。
“我们假设这些人都曾经是笔记的拥有者,而这本笔记在当时曹老师的日记里也有过一定的描述,虽然那些令人在意的注意事项并没有详细的写出来,但是我们就在这里暂定……我是说假设,哎呀,你不要用这种怀疑的眼光盯着我啦……好吧,我们假设这本笔记有一种达到满足某些特定条件的情况下便可以实现持有人愿望的力量,但是那种力量同时又是把双刃剑,会使无法满足条件的持有人遭遇危及自身的厄运。这样的话,我们将那些人事物还有时间串联起来的话……”
老王有些惊讶的看着小徐笔下那幅逐渐成形的关系图。按照那个年轻人的假设来推断的话,所有的事件似乎真的就可以只用一本笔记串联起来了,可是关于那本黑色笔记的描述是十分不符合科学观的,又可是眼下也确实找不出什么“科学”的解释了。
小徐仍在阐述着自己的观点,“……如此这般,应该是之前的持有人们都没有能满足条件,笔记才会一次次转手,而那些持有人们也相继遭遇了可怕的厄运。所以我们只需要查清最先发生事件的小茜是怎样取得笔记的,说不定就会离真相更进一步!”
老王彻底沉默了,他有些怀疑又十分敬佩地注视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位年轻人。这位中年人认为对方的分析虽然缺乏科学根据,但却有种让自己无从反驳的“道理”。但是正当他犹豫着是否需要夸赞一下小徐的推理能力时,却突然反应过来一件重要的事,于是那只刚伸到空中的手立刻就捏成了拳头。
“小徐你这小子!老王哥都差点给你绕进去了,当初只是让你给帮着找笔记,你小子这会儿咋非但没把笔记给我找着,反而还查起什么‘真相’来了!”
老王嗔道,一拳砸在小徐头顶。
那个年轻小伙子一边按着头一边狡辩着“难道王哥你对真相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吗?”不过,立刻就被中年人的一句加重语调一字一句的“一、点、儿、也、不!”给顶回去了。
“到头来你小子也是啥进展都没有啊!真是‘聪明不用在正道儿上’。快去帮我早点查清笔记的去向才对得起我(低声:给的辛苦费)!”老王没好气地念着,他一边心疼着那杯凉的差不多了的竹叶青,一边将小徐像“送瘟神”般“扔出了”事务所。
“砰”的一声,侦探事务所的门在小徐身后重重关上了。
然而这位年轻的自由记者脸上并没有愠色,反倒是挂着无奈的笑容。
“抱歉啊,有些事儿隐瞒了你,王哥。作为一名自由记者,探寻事件‘真相’便是我的天职,等一切都调查清楚了我会把笔记给你的。”
小徐挠着头低声说着,打开了自己的挎包,他将包里放着一本黑色笔记本稍微挪了挪位置,然后将刚才给老王看的那些资料重新塞进了包里。
……
“若曦,祝贺妳啊!在这么严格的评审大赛中都能够获得第一名。”
“谢谢妳,雯雯。”
若曦正和闺中密友在自己的画室里谈笑着。这个女孩子的画室里相较于早前,在现在明显多了许多她画的作品,那些几乎都是使用了大量赤色颜料的油画,虽然色彩单一却又给人一种无法言喻的“触目惊心”的美感。
作为这位“未来女画家”的头号粉丝。雯雯正兴致勃勃地欣赏着,她的目光扫过一幅幅油画,边点着头边称赞着自己好朋友的那些“大作”。
“看来经过了这次‘残酷的’比赛,我家若曦的灵感也终于被激发出来了!”雯雯笑嘻嘻地半抱着若曦摇来摇去的,“这些画的色彩真是鲜艳啊!不过以我的眼光看来,好像太过抽象了一点。若曦妳画里的那些块状物到底是什么呢?”
若曦“呵呵”地笑着解答,“我画的都是血淋淋的内脏啊什么的。”
“咦!?”
“噗!当然是开玩笑的啦,只是一些抽象的风景啊,还有静物什么的。”
“呼……若曦妳可吓死了我了。”
似乎真的被吓着的雯雯抚着胸口,她嘟起嘴说了句“妳知道我最害怕那些血什么的事物了。”然后调整好心情,开始继续欣赏起其他画作来。
很快的,这位女孩子的眼睛亮起来,她发现了若曦那幅在青少年美术绘画大赛中获奖的作品,不由得开始认真研究着并赞叹起来。
“这幅画真的画的好好哦!真不愧是一等奖的佳作!我记得作品名是叫、叫‘梦魔的’恩……”
“叫做‘梦魔的微笑’。”若曦帮好友把话说完。
“对、对!是这个名字(小声:虽然有点诡异)。话说那个画中的模特儿,明明看上去是个男人,却长得这么漂亮呢(小声:该不会变、变性人吧)。”
若曦神秘地笑起来,低声道,“也许他就是真正的梦魔也说不定。”
“妳刚刚有说什么吗?”
“没什么。话说回来,我跟妳说啊,能够成就现在的我,都是上次妳送我的那本黑笔记的功劳哦!那笔记给了我不少灵感呢。”
“哦?”雯雯一听若曦提到那本自己因为“太过诡异”而舍弃掉的笔记,立刻来了兴致,这位绑着双马尾的女孩子不禁挪了挪身体等待着那位这些天里一直脸色惨白似乎还有些贫血的好友说下去。不过正在挪动位置的她脚下突然就被一个画架绊住了,踉跄了几下险些跌倒。雯雯在情急之中伸出手去扶住了一幅还未完工的油画才将身子稳住,可是那看上去似乎又将是幅‘佳作’的油画却被她抹花了,鲜红的颜料染在了她手上。
“对、对不起若曦,我弄花了妳辛苦画出的画。”女孩赶紧道歉。好在若曦似乎并不以为意,她只是一边将画架移了个位子一边继续讲起那本黑色笔记的事情。
雯雯有些内疚的低着头,用手绢擦拭着自己手上依旧沾着那些未干的红颜料。
这个女生在擦拭着、擦拭着,忽然心里就没来由地产生出了一种‘想要闻闻这些油画颜料到底是什么味道’的古怪冲动,于是她从若曦面前背过身去将手凑近鼻子嗅了嗅。
“哈啾!”双马尾女孩重重的打了个喷嚏,不由得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那红色颜料正向外散发出着一股刺鼻的铁锈味儿!
在雯雯的印象中这种令人难以忍受的铁腥味儿,很像是那些没有整顿过的菜市场里宰杀活禽的摊子周围弥散的血腥味。这个女生还记得自己之所以不吃血旺,其原因就是因为小时候跟在祖母后逛菜市时亲眼在活禽摊上看着血旺的制作过程,并闻着那“可怕”的呛人腥味所留下的心理阴影!
“这些颜料,难道……不、不会吧……”雯雯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她突然间认为之前若曦说的那句“自己画的是内脏”的话并不是开玩笑了,又突然间觉得这整间刚才还觉得没什么的画室里,在此时似乎都充满了那种刺鼻的铁腥子味儿了。
双马尾女孩在胡想着,进而开始心惊肉跳起来。那之前还看起来十分美丽的满屋红色,在此刻却显得无比诡异,甚至诡异到了使人产生一种“厚重的窒息感”这样的程度。
雯雯无意中又和那幅《梦魔的微笑》中的男人“对上了眼”,此刻那个画中的妖艳男子似乎老在诡笑着打量自己,无论自己将头扭到什么地方,不管自己怎样的别开视线,甚至到最后将整双眼睛都闭起来,但似乎依然能够感受到那“刺人的视线”。
而那只应该是若曦的腕上缠着绷带的手又偏偏在这个时候从背后搭上了雯雯的肩膀,这个女孩感受着自己身后那似乎若隐若现的“阴冷气息”,只觉得寒毛倒竖,一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
雯雯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身体,然而却未能如愿,她全身都像筛糠一般颤抖起来,那只搭在她肩上的冰冷的手开始摇晃起来,似乎是想把女孩拉转向自己的方向。
“唔……”雯雯感受着自己肩上那越来越大的拉拽力道低低地呻吟起来,她不想转过身去、不敢转过身去,甚至害怕转过身去。她怕的是自己一转过身去,见到的将不是自己好友那张清纯的脸蛋而是一张扭曲成了“般若”(注1)的鬼脸。
“拜托……拜托……”雯雯在心里乞求着。出乎意料的,她肩上的力道消失了,那只手撤了回去。
然而,这只是个假象。心中怦怦直跳的雯雯正松了口气,就突然感觉自己的双肩都被抓住了!这个女孩不禁被吓得想要尖叫,不过她还未叫出声,整个身体就被一个大到惊人的力量转了个圈儿。
“不!”双马尾的女生的视野里出现了一把锋利的画刀,她赶快闭紧眼睛不敢看自己面前那个抓住自己肩膀的“鬼”,甚至还一度认为自己会不会就在这里被那把画刀给开膛破肚又或者被捅的全身是洞什么的,而少女的身体似乎也伴随着她的想法而感受到了那种“剧烈的痛楚”。
“不、不要啊!不要靠近我啊!”雯雯开始害怕地挣扎起来。然而,现实毕竟是现实,那些只存在女孩儿脑中妄想的“恐怖”事情并没有真正发生,传进她耳中的只是若曦那担心的声音。
“雯雯!雯雯!妳还好吧?”若曦摇着雯雯的肩膀将她从自己脑中的“恐怖世界”中拉回了现实。
“咦?咦?”双马尾的女孩茫然四顾,刚才画室里的那种恐怖气氛已经完全消失了,自己的好友也还是那副清纯可人的样子,而那把画刀则其实是一直放在若曦身后的那只画架子上的。
“咦?”雯雯又盯着那幅《梦魔的微笑》,那画中的男子依然在笑着,但仿佛是在嘲笑这个女孩的胆小与无知。
“到头来,都是心理作用啊,都是我瞎想些可怖东西在自己吓自己啊。”雯雯不禁垂头丧气地想着,同时又渐渐缓过气来。
“雯雯妳的脸色好苍白,是身体不舒服吗?”依然抓着女孩肩膀的若曦又担忧的询问了一次。不过已经完全缓过气来的雯雯却坏笑着开起玩笑。
“说到苍白,若曦妳不是比我还苍白吗?难道是身体不舒服?”
“啊?雯雯真是坏孩子!人家明明在认真的关心妳耶!”
“哈哈哈,说起来刚才一时走神了,那个笔记的事情能再给我讲一次吗?”
“唔!这次雯雯妳再开小差我就不讲了!”
面对自己好朋友的请求,若曦先是装着生气的鼓着脸颊,接着马上又笑开了颜,她清了清嗓子又一次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那本几天前她还拥有过的“神奇笔记”的事情。
注1:般若,是日本传说中的一种鬼怪,确切些说应该属于一种怨灵,据说是女人强烈的妒忌与怨念所形成的恶灵,具有一张似哭似笑的扭曲又恐怖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