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庄锦感觉自己的身体相当的沉,但是他还是醒来了,睁开了眼睛。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本来还是睡着觉的,本来应该很困倦的,他却用了一秒不到的时间,变得异常清醒。此刻,文云舒睡着。紧闭的窗户外春季夜风的声音不绝于耳。
李庄锦想到了李明,悄悄地下了床。
他穿好鞋子,披上外衣,打算去厨房吃些东西。可他拉开门的一瞬间便顿住了。他掩起房门。
屋外的天井被昏暗的月光笼罩着,李庄锦看见十二把剑立于石砖,在月光中银光闪烁。剑群之中,李明正反手握着第十三把剑,跪在地上,喘息着。
李庄锦作为开光期,运用真气辅助视力可远超常人,他能看见李明下巴、脖子上挂着的汗珠。
自从李明的修为从练气四阶上升道筑基中期后,他投影的最大极限数量从三四把变为十二把。当他投影出第十三把剑的时候,第一把投影出来的剑就会加快雾化。透过门缝,李庄锦观察得出李明在尝试消减雾化的速度。不仅如此,李明还用投影出来的剑练习武艺。从他身上的汗来看,李明已经练习了一段时间了。
屋外仍有虫鸣,意味着距离天亮还有好一段时间。他也是和自己一样,夜不能寐吗?
你到底有什么想法?李庄锦想到。
“相公?这么晚了还不睡?门缝的风漏进来了,小心着凉。”
李庄锦别过头,露出歉意的表情,道:“抱歉,扰到你睡觉了。”
“你在看什么?”
李庄锦未答。
文云下了床,走到李庄锦身边。从门缝窥见了李明练习绵云剑法的身影,她甚至看到李明的汗水在夜色里因月光而莹莹发亮。
文云掩面叹息,眼角流下了眼泪。
“他可真是伤透心了。我可怜的儿啊。”文云说着,投入李庄锦的怀里。
李庄锦愣住了。他呆呆地看见,李明手里的第十三把剑破碎,然后再投影出一把新的长剑。
“为何……尊敬的老人逝去,孩子不都这般?”李庄锦自觉地抱住文云。
“不,不一样的。孩子都是十分依赖自己的父母的。像阿明这样的孩子,找遍十里九乡仅有他一人。我一直期望他能够扑倒我的怀里哭泣,没必要将自己的烦恼、苦闷锁在心里。他很懂事,但是……”
李庄锦对文云的表现十分困惑。他无法理解为什么文云能有那么大的反应。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妇人之仁?但是感觉那里不对。不论如何,文云难过,李庄锦还是知道要安抚她的。
“阿明他……注定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放心吧,一切都会过去的。”李庄锦轻抚着文云的脑袋,柔声说道。
“真的?”
李庄锦从文云的眼中看到了不相信。文云双手捧起李庄锦的双颊。
“那日葬礼,阿明失魂落魄的模样可是和四年前的你一样啊。”
此话一出,李庄锦猛然感觉有什么在他的脑袋里炸裂开来,一个激灵,让他愣在原地。
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以他人有恶意为前提揣测他人的行动?
曾经的他,站在擂台之上,睥睨整个源丰县青年才俊,火土双灵根(伪单灵根)更是奠定了他未来的前途,在源丰县所有人的瞩目下迎娶了整个源丰县最美丽的女孩。本来他是那样的,身处在阳光当中,不屑卑劣阴谋。
如同爹所说,为什么要去管李明呢?他有做出什么坏事吗?有做出什么不利于李家的事情吗?不,恰恰相反,他彬彬有礼,知人善事,为李家和自己挣了不少名声,修炼武艺勤快,受到族中各人的称赞。其中不仅仅包括自己的父亲,还包括其他三位长老,以及已经逝去的黄老爷……一个拥有阴暗思想的人真的能够如此勤勉,如此克己吗?
李庄锦捂住自己的脸颊。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就好像自己变成了腐朽之人一般。
“对,就是这个表情。”文云忧愁地看着李庄锦,道:“这就是男子汉?受过的伤怎么可能不再存在呢?”
“抱歉。”李庄锦低下头,将自己的额头贴向文云,道:“这些年让你担心了。”
文云止住眼泪,道:“莫要钻牛角尖,你当木匠的这些年攒够了不少金子,只要凑够金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李庄锦咧开嘴,笑了。
李庄锦光明正大地拉开房门。李明因听到房门的声音,手里的剑瞬间雾化消失,但是他周身溢散的真气还是能够被人看的清清楚楚的。
“爹、娘……”李明挥动着自己的手,似是想要挥散周围的真气。
“你也睡不着对吧。”李庄锦说道:“要不我们父子两来比划比划!”
李明弯下腰,对着李庄锦恭敬地说道:“请爹亲赐教。”
这夜,李庄锦胸中的苦闷终是一扫而空了。
翌日晴天,李明在天井下跪。李霸天立于李明跟前,手里正握着用红色绢布制成的卷轴。这便是黄家七代凝练的心血,记载七代人总结的锻造册。经过了十多天,李霸天终是决定要将这锻造册交予李明了。
在场的除了李庄锦、文云,还有包括李萌在内的,黄令收入门下的六位弟子。他们即将见证着李明成为他们派系的领头人。
李明叩首。
“此为吾友黄令及其祖辈毕生心血,受其嘱托,你将成为他的接班人。可还记得入门时提出的三个条件?”
“不作奸犯科,坚决捍卫我派声誉,清理门下任何有损门派清誉的门徒!”
“好!记住他对你的教诲!接册。”
李明双手托起。李明接过锻造册。
这场小仪式看上去很简单。但是当中的准备却是不少的。不单单是时间和人员的问题。李明在接过锻造册之前,可是沐浴更衣,正坐良久,以达到心宁气和,从内到外都透露出敬意之后,才开始这场仪式的。
纵使如此,这场仪式仍旧是不正规的。本来应该有黄令亲自主持,将锻造册交给李明的。可是黄令已经殁了。
李明一脸平静,他的心却是一阵惊涛骇浪。他从来没有想过黄令会给他那么大的遗产。接过锻造册后,李明不由得用胸口感受了一下挂在胸前的纳灵法器。
黄令真的是来的时候两手空空,去的时候不带分毫。家中的家什,用不上的,都交给了下仆,把珍藏的蜜蜂酒换成钱财,散给离去的下人,留下的宅邸地契、铁匠铺交给了李明,就连不久之前李霸天送予的龙翠都做成让所有人趋之若鹜求其若渴的纳灵法器,然后给了李明。
李明的一身筑基功力还是他传渡的……
在这个诸侯纷争权贵明争暗斗的时代里,黄令作为封建小资产阶级,用自己认为的德,很好的践行了他阶级的贤德,甚至已经超过了。毕竟下人在大部分权贵眼里只是畜生或者奴隶罢了。他深受下人们爱戴。离去的至今,仍旧有不少下人重游故里。
李明不觉得自己能够做得比他好。他本来只是一个业界有名的矛盾奖获得者。
李明郑重地将锻造册收入怀中。就在这时,他看到,从见面起就和李明作对的小女孩别过头,匆匆离开了。连着他的几位先入门的师兄也是。
“诶……”李霸天摇了摇头,道:“站住。”
顿时,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他们既是黄令的门徒,同时更是李霸天庇护下的李家子弟。家主之命他们怎敢违抗?
“心里有什么委屈的说出来。”李霸天说道:“我决计公正。”
五人面面相觑,沉默良久,年纪最大,有一双桃花眼的那位弟子上前一步,向李霸天行礼。
“李明少爷年纪尚幼,且跟随师父学艺不足半年,我等认为他恐难执掌我派。”他说道。
“而且他还是个冷血的人!”小柔毫无敬意地指着李明,补充说道。
“嗯,既然如此,不妨来比比如何?我记得辉城你今年已经跟你师傅学了十四年了,对吧。”李霸天说道。
“正是。”那个二十一岁的弟子弯下腰,恭敬地说道:“没想到家主居然还记得我这个小小旁支子弟。”
“毕竟你是我送予他的。”李霸天抚须,说道:“那你现在制作凡兵的功底如何?”
“已经炉火纯青。”男人说道。
“如此便好。”
“那么武艺呢?剖纹刀法练至如何?”
“已经练至大成。”
“不错。”李霸天点点头,旋即转过头,朝向李明,道:“既然如此,何不向李明发出挑战?”
“这!李明少爷他才五六岁啊!”那名弟子大惊,说道。
“阿明,你可同意?”
“明,愿以技明证。”李明朝李霸天说道。
“很好!”李霸天一甩袖子,面向其他弟子,道:“你们可有异议?”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都只是行礼。只有小柔一个人露出不满的神情,看了一眼李明。但是终究是在李霸天的面前,她不好发作。
“如此甚好。你们就用尽全力吧。若是李明才不配位,那么就暂有辉城暂代掌门,直到李明的才德配位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