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作者:帝子大人 更新时间:2020/10/18 22:21:06 字数:3812

“呃啊啊啊啊啊啊——”

不知道是力不从心还是有意为之,女神将空间通道的出口开在了十几米的高空。于是江巍尚未反应过来,便与阿库埃斯的大地进行了第一次全面的接触。不,岂止是“接触”,在这颗引力与地球近似的行星上,这样的跌落可是会要人命的。

然而,原以为异世界生活将要止步于此的他,却突然感觉到周围有某种力量注入了自己的身体。随即,折断的四肢开始恢复,沾在白色制服上的血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就是魔力吗……”他这样感叹着,从水泥地上站起身来。眼前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富水之地——阿库埃斯星的大海,它也如地球的海洋一般无边无际,一般蔚蓝,海面微风吹拂,舒适凉爽,吹起一层层细浪,周而复始地轻轻拍打着梳齿状的堤岸。

纵使大自然总会展现自己的鬼斧神工,但这种形状规整、专门为了停泊船只而改造的海岸线,也只会是人类建设的结果。这就证明了落点坐标没有出错,此处就是位于安德瑞亚首都以东的第一大岛,愚金岛。为了验证这个猜想,他还特意从环绕港区的矮山中找到一条隐秘的隧道,穿过隧道去大门口查验了一块铜牌上的铭文。尽管已经爬满了青绿的铜锈,“愚金岛海上军事基地”这几个字,依然勉强能够辩识。

愚金,也就是形似黄金的黄铁矿,学名硫化亚铁,在钢铁冶炼产业中是不可或缺的原料。据说从岛上随便选一座山,往下挖一米深,就能找到大片的闪烁着金色光芒的金属化合物,因此这座环境宜人的岛屿,才被赋予了一个颇具铁血气质的名字。

早在神明被空间裂隙吞没之前,愚金岛上就有人以冶铁铸剑为生。三百年前的大变革让魔法彻底失效,但当地的冶炼业却没有受到影响,反而与人类的诸多科技一同繁荣了起来。刺刀,火枪,大炮,战舰……被风暴洋守护而和平了数百年的安德瑞亚也开始追求更加先进的武器,而遍地铁矿的岛屿作为军事基地自然再合适不过。所以从三十五年前,也就是阿库埃斯新历299年开始,女神便感应到这里的海岸线发生了巨变。人们在岛的东端选择一处天然的深水区,抹平海底的泥沙使得吃水较大的战舰得以通行,并用水泥浇筑出梳齿状的船坞,甚至一座半面都是船坞的月牙形人工岛;又把矮山环绕着的数平方公里土地一律铺上硬化地面,依山建起许多高楼,作为指挥官的办公场所。世界上最大的军港就此落成。

只是如今,这岛上本应最重要的军用海港,就如江巍所见到的,可以用“人去楼空”来形容。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建筑虽未倒塌变形,玻璃窗是早已无一幸免了;地面也裂开许多细小的沟壑,裂痕附近水泥地面风化破碎,形同沙砾,踩在脚下“咔啦咔啦”地响。至于海中,更是连一块漂浮的舢板也找不见,只留下近百个空空荡荡的船位,诉说着世事的变迁。

这港区,到底经历了什么?

按照女神的说法,入侵者——艾洛尼亚大陆的舰队,最近的一个分队昨天才刚刚打到一千海里以外,何况安德瑞亚根本没有做好战斗准备,不可能现在就派出舰队。不对,看港区里设施的老化程度,似乎许多年都没有维护了……

。毕竟,虽然他和他的舰队是为了保护安德瑞亚而来,但如果和当地人遇上,难免产生各种误会,而这个荒废无人,连哨兵都没留下的港区,刚好允许他不被打扰地建造战舰。等到舰队有了一定规模,再利用相对于首都哈泊尔(第二大港,现有舰队只可能在那里)的位置优势快速反应并出击,带着战果回来,足以自证身份、避免冲突。这样应该就是万无一失的吧。

他一边这样思考着,一边往大海的方向走去。既然没有外人,他也不再在乎形象,沐浴着异世界舒适的魔力,哼着歌蹦蹦跳跳地往前走。然而走出几十米,他便察觉到有些事情不对劲:怎么附近还有别人在唱歌?

那歌词与曲调被风吹得细碎,飘入他耳膜的不过是一些残章。能够听清的只有寥寥几句:

“啊——

La Princia,

……洋之……,厚土……

凡……不知,终将……归——”

歌词诘屈聱牙,像是对什么神秘存在的颂歌,扭曲的音调令人不寒而栗。对于曾经的魔法世界中的神秘存在,江巍可不敢怠慢,他明白是时候使用他的能力了。

神核赋予他的力量,能够聚合周围魔力,将其转化成金属单质,也可以和与其接触的其他物质组合成金属氧化物、碳酸盐之类。刚创造出来的金属处在他意识控制之下,可以悬浮在超低空,至于那些已经停止支配,或是自然界本已有的,只要用意志让其屈服,也能进行连接。要抬升或者移动越重的金属,就需要投入越强的精神力。

对于自己当前的实力,江巍心里并没有数——于是尝试从最简单的物体开始塑造。 有什么是现在最需要,并且没有复杂机械结构的呢?没错,指挥刀,这个先来一把!

他在空气中随手一抓,手中便现出一支刀柄,型制像是常见的西洋剑,只不过更加美观华丽,有着金质的护手与剑镡,握柄部分缠着磨砂银丝。随后,受江巍引导的魔力在剑镡前方一点一点地汇集,凝结,逐渐形成实体。几秒钟过去,雪亮的钢刃已有了轮廓。

“呼,好刀。就是太结实,键能太大了,消耗量有点恐怖呀。”他自言自语道,“虽然看起来能自愈,但还是穿套盔甲吧,这次就用普通的铁铬合金……”

穿上板甲的江巍依然不满足,又给盔甲依次配上披风、头冠、面罩,头盔还额外长出两根鬼角。直到将自己打扮得凶神恶煞,才壮着胆子悄悄走近歌声的源头,从仓库墙角一跃而出——

面前哪里是什么神话生物,也没有奇装异服的魔教中人,只有两胖一瘦三位老太太,大约六十多岁,头发都花白了。那恐怖的歌声,实际上是来自地上一台残破的录音机,三位老人正随着音乐排练一种宗教舞蹈。她们与这个突然出现的铁罐头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动一下……

“鬼啊——!”短暂的沉默之后,老太太们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向远离这怪物的方向飞奔而去。

“等等!那边是……”江巍急忙阻拦,但这时还有谁会听他讲话呢。“扑通”“噗啦”“噗哗”三声之后,世界再度回归了平静,只留下一个捂着眼睛不忍直视这一切的海军提督。

这天下午,三位老太太在家门口台阶上醒来。虽然全身湿透,但因为有人给她们盖了层加热过的被子,所以并没有着凉。通过询问知情邻居,她们逐渐还原了当天的经过:她们三个钻了铁丝网上的破洞去旧军港学圣舞,因为意外一齐落水,导致严重溺水最终昏厥,幸亏被一个戴口罩的年轻人捞了上来。年轻人叫不醒她们,就根据证件找到住址,避开人群,穿过寂静的小巷,将她们一路背到家门口,然后没有留下名字便离开了。

听起来是个很正常的无名英雄的事迹,但总有个疑点让她们不得不在意:说起那位年轻人,目击者只会用“长得高”和“正常体型”这样的词汇来描述,他没有运动员一样的肌肉,更与举重力士的身材相差甚远。可是的的确确有人看到,他不是分三次背回三位老人,而是肩背一人、手扛两人,带着近两百公斤负重,从房屋的阴影下穿梭而过!

这力量也太过蹊跷,倘若当作素材投稿给电视台,起码够《走近科学》拍上三五集。好在几位当事人都并非那种恨不得将奇闻异事给四邻八舍统统宣传一遍的大喇叭,这件事唯一的后续,就是老太太们又开了一次小会,认定这是只为她们而显现的神迹,将这段记忆深埋在心里。

等到几天以后,当更多或震撼或新奇的新闻随着报纸与电线流传进千家万户,成为人们讨论的焦点,也就再也没人记得那位“天生神力”的少年了。

回到港区之后,江巍也开始复盘这次事件。那时他躲起来偷听老太太们聊天,除了确认她们已经被吓得忘掉了“怪物”的存在,还有另外一个好消息:除了她们,没别人胆大到敢私闯军事基地(的遗址),至少近几年,只有她们因为港区独有的清净与好风景,而选择在这里练舞。

但如今,这几位老太太是肯定不敢再回来了。作为补偿,江巍将一份地图偷偷投进老太太家的信箱,地图上标记了一处空地,同样幽静且人迹罕至,就算大声播放那火烧土拨鼠般的圣歌,也不必担心扰民。

至于老太太们不再光临的军港——愚金岛海上军事基地,海军提督可就要征用了。在敌人来犯之前的数天或数十天内,他将常住于此,将自己设计过的战舰一一建造出来。考虑到来历不明的战舰太容易引起误会,这一切在战前都应该保密,不仅要加固防线杜绝外人闯入,倘若有管理人员一时兴起来检查,还得伪装成没人来过的样子。

在江巍的计划中,铁丝网上那些漏洞自然是要补好的,大门口的锈锁则不能移动,有它在,不会有人觉得门被打开过。而真正的进出口,设在一处很不起眼的位置,那部分铁丝被线锯切开,焊上微型门轴,利用铁丝间摩擦力维持整体形状不变,这样从外侧就无法分辨。

准备工作很快便完成了,江巍伸着懒腰,从大门回到海岸。然后,他绕岸边走过一圈,选中了船坞中最大的一个。仅这一个槽位,就长三百五十米左右,宽五十米有余,人类与它一比,简直如太仓稊米一般。用铅锤测试水深,放出至少九倍于他身高,即9×1.84米——大概十七米长的线,才碰到底部。毫无疑问,这是最强大的战舰才有资格居住的泊位,也正是他所需要的。

他尝试着催动女神赐予的神核。熟悉无比的三维设计图,一张张划过他脑海。驱逐舰,轻巡洋舰,重巡洋舰,维修舰,战列巡洋舰,战列舰……她们各自有着从史实船身上继承的特色,按照体积与吨位顺序从小到大排列。几乎每一艘战舰都比地球历史上的前辈们更加强大,而其中最后一艘战列舰,更是堪称硕大无朋。

十二门与地球第一舰载火炮——460mm口径持平的主炮,满载排水量九万六千吨的庞大舰体,即使只是微缩的信息模型,依然散发着睥睨众生的气场。她叫安艺,安艺级战列舰一号舰,以樱洲的古令制国为名。在这支舰队中,只有她是资格最老,也是陪伴江巍最久的存在。

“安艺大人……”他悄声说道,眼神中带着一种特别的温柔,像一个凝视着熟睡妻子的丈夫,“再稍微等一下,我马上就能和你见面了……”

支配金属的神之力,缓缓注入虚构的舰体之中,使她渐渐地在现实中显出了形体。看着一条又一条龙骨在水面上方铺展开来,他突然感到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地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很快便打湿了他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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