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还没有达到一个管家所应该有的水准啊……”
从小到大,漆雕蓦绘所得到的,都是这样的评价。
不管是作为管家业内声明显赫、将他培养成自己接班人的父亲,还是其他虽然潜藏在了幕后却也有着辉煌成就的长辈,都这样评价道。
我还缺些什么呢。
名为漆雕蓦绘的少年,如此困惑着。
可是那些给出评价的人中,没有人能够给出他一个明确的答案,不,或者说,期待着他自己将那个答案找出来,然后成为一个真正能够独当一面的顶梁柱。
其实连少年也十分明确的感觉到了,自身确实在某方面有所不足。
他愈加刻苦努力的修炼自己,将管家所必备的一切技艺全都打磨的毫无破绽,甚至一些管家所不具备的技能都略有精通。
不行。
还是不行。
还是在某个方面有所不足。
他十分痛苦的询问同为管家的父亲,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办。
“你只是,还没有碰到一个,足够好的主人罢了。”
终于在不断的追问下,他得到的是这样的一个回复。
足够好的,主人吗?
可惜在他找到一个足够好的主人之前,就为了保护现任的自己家所侍奉的族长,在年纪尚轻的时候就被前来暗杀自己保护之人的杀手斩至重伤。不曾学过任何武术或者防身武器使用方法的少年没有任何的抵抗之力,却还是用自己不怎么强壮的身体拖住了那个杀手至少半分钟的时间。
这也是为什么他胸腹间的刀口恐怖得近乎狰狞的原因了。
那是因为杀手持刀的手被他用死前最后的力气狠狠的卡住,而杀手则不断的尝试将刀捅进他的身体里。
所以不管是心肺还是肠道,肋骨还是脾脏,都已经在十数次的加害中变得支离破碎甚至乱成一团。
那是那个世界的医疗水平,也无法挽救回来的,必死的伤。
可是他还是很想听啊,一个自己专属的主人,在需要的时候呼唤他名字的声音。
肯定有一片天空是需要鸟儿飞翔的啊。
他这样想着。
可是直到最后,他却连属于自己的那片天空也没法看到了。
“喂——”
耳畔突然响起了,如铃铛一般悦耳的声音,差点让漆雕蓦绘觉得,是不是有长着翅膀的天使接他进入天堂来了。
原来自己这种碌碌无为的人也是能够进入天堂的啊,这样想着的时候。
声音再一次的响起了,似乎这一次跟第一次比要更加的近,也更加的清晰。
“你这家伙,快点醒过来啊!”
他睁开了眼。
同时也惊讶于自己的身体居然还能够执行睁眼这个动作。
入眼的是一张靠的很近的脸,很可爱的,少女的脸。
如同清澈的海水在阳光照射下的那种浅蓝色的颐滑长发一直垂至了腰间,白皙的吹弹可破的皮肤,就像藏着一汪水一样流转着光亮的眼睛。过于近的距离,让他能够很清楚的看到属于眼前少女容颜的每一处细节,隐隐约约可以闻到从少女那边传来的茉莉香味。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即使眼前的女孩此时此刻一脸怒容,清秀的双眉紧蹙。
不过,尽管是生气,也带着一些娇嗔的可爱。
“喂,我说你这家伙——”
就在少女准备张口指责对方,并且接下来就是一顿狂轰滥炸,最后屈使对方处于心理的弱势并且签订契约成为奴仆的时候,准备好的说辞却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无法说出来。
“请问,是您帮助了我,并且使我活下来的吗,医治了,伤成那样的我。”
他下意识的朝着胸腹之间看去,那里原本应该有的,就算伤好了也应该留着伤疤的地方,这个时候已经只剩下了一条浅浅的白色痕迹。
简直就是奇迹。
奇迹真的发生了!
就在他这样欣喜若狂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似乎有些不一样。
巨大的鹅绒床,两边有着中世纪那种垂曳下来的帷帐,当然此刻是挂起的,周围的所有装饰都充斥着巴洛克风格时期遗留下来对于细节强迫症来说十分受用的风格。甚至连身边少女这个时候披着的长袍花纹也看上去繁复很多,即使在长袍之下,少女只不过穿着简单的内衬罢了。
内衬的针脚很讲究,手工的,不管是缝纫的方式,做线的细致还是那种苛求完美的手法都让人十分惊叹。内衬的材料是丝绸,但是制作丝绸的方式似乎还只是停留在十二世纪左右,所以虽然已经有着令人摸上去十分顺滑的感觉,却还是因为些微的粗糙不能说是完美的布料。
毕竟在少年所处的那个时代,机器制作丝绸已经代替了大部分的手工作坊。
不过……
这里是哪个戏剧场景的布置吗?这么还原时代的剧肯定要花上大把的钱吧。
就某国的电视剧水平来说,这个已经远远超出了吧。
难道不是在某国吗。
对了,眼前的少女确实有着一副北欧地方的人拥有着的面孔。
这里是哪个外国的电影公司的取景?但是即使如此又怎么解释能将自己的伤治好的技术。
何况,眼前的少女确实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口语。
“我说……”
少女的话语把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请问,是您救助了我吗?”
少年属于东方人的漆黑双眸直视着她,让她轻轻的咬了咬下唇。
“是的,所以你可要负担起我为了救助你所付出的所有代价啊!”
她试图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可是她发现这样做的唯一效果就是让躺在了床上,昨晚还奄奄一息的少年轻轻的笑了起来。
太失败了。
如果不是要摆出一副你这家伙不给钱就别想走的架势,名为奥萝拉·亚莉克希亚的蓝发少女真想蹲下来捂脸大叫一会儿。直到这个时候少女才了解,装得凶横也是需要天赋的,至少长得不能太可爱就是。
看对方这种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中的神情,奥萝拉越看越觉得眼前的少年愈加可恶起来。
“那是当然了。”
少年这样说道,“我甚至,把自己给你都没有任何关系。”
欸?
有什么搞错了吗?
这家伙完全没有按照脑内的剧本来啊!
少女差点说出“重来啊,完全不应该是这样的吧!”这种话语时,少年从床上起身,并且颇为诚恳的笑了笑。
“本来,我的本职工作就是管家,原本就是将自己的一生全都奉献给某个人的无悔职业。何况……”少年的声音大概因为很长时间没有喝过水而变得有些沙哑,“何况,我在心里发誓过,只要是救助了我的人,不管是恶德的政治家、还是干脆就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魔,我都会竭尽我的全力去满足他的愿望,金钱也好,权力也好,吃到好吃的也好,搞垮竞争对手也好,满足贪得无厌的欲望也好,要我将自己填进去也好,我都愿意,为了回报重新给了我这一条命的人的恩赐。”
“是……这样的吗?”
不知是不是被少年的话语和认真的眼神所震慑,少女紧皱着的眉头也松开了。
自己是不是召唤出了了不得的东西呢,这个念头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是的。”
“那么,那就把因为救治你而欠了我的钱和材料全部还回来!”
“那是当然的!甚至比这还要多的东西,我都愿意为您取来。”
说着,少女从手中抽出了魔杖。
漆雕蓦绘则有些惊讶看着少女手中的棒状物体。
“这是……”
“这是魔杖啊,即使只是一个普通人,孤陋寡闻也要有个度吧!”
这样说着,她挥动了魔杖,在吟唱的时候挥动魔杖,然后那魔杖的末端,闪烁出了漂亮的白色光彩,并且在空中留下了魔文的痕迹。这样的吟唱虽然看上去十分的炫目,但事实上却很容易被对手察觉使用的魔法,所以高阶魔法使会小心掩藏自己挥棒的幅度和吟唱的咒语。
不过少女还没有达到那样的水准罢了。
“于今日,定下如下的誓言。”
“我,奥萝拉·佩德罗·梵·克里斯多夫·奥尔维亚·伊丽莎白·朗德罗·亚莉克希亚,以承载历代先祖荣耀的名字为誓约之左,宣称汝为吾的奴仆。”
魔力从魔杖的末端延伸出去,并且在施术少女的手背上镌刻成了一个银色的纹路。
即使之前隐隐约约有所察觉,但是漆雕蓦绘似乎在那一刹那清楚的认识到了。
这个世界确实与他之前的世界有所区别。
甚至,连时代都并不相同。
接受这个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并且适应周遭的环境,少年觉得自己需要一段时间,不过,那不会太长的。虽说似乎到了异世界,但是从自己的伤能被治好来看,这种世界反而显得更加真实一点。
他相信,这是上苍重新给予自己的一次机会。
一次,重新开始,并且给了他可以侍奉的主人的,无可挑剔的机会。
“那么……请报上你的名字吧,我的仆从啊!”
因为诵念过长的咒语而呼吸有些急促的奥萝拉将手伸向了少年。
坐在了床上的少年亲吻了她的手背,然后感觉一股温和的能量从她的手背一直传到了他的手背上,那是一个银色的,独角兽纹路。
大约是代表亚莉克希亚这个姓氏的家徽。
“漆雕蓦绘,很荣幸能为您效劳,奥萝拉小姐。”
他抬起头,微笑着说道。
然后,被召唤到了异世界的管家少年和魔法学院进修的大小姐之间的故事,就此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