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反应比想象中要快很多,在推开了靠在他身边的枢机墨胧之后,迅速的将身子侧过然后贴在了岩壁之上,狭小的空间里做不出更大的躲闪动作,却也堪堪闪过了那挥下的一剑。直到这个时候少年才真正的看清了那敌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一个穿着厚重黑色铠甲的骑士,不知道是不是长时间行走于风雪的关系,其上积着一层薄雪,身后的长绒斗篷在风中被拉的很直。
枢机墨胧看到了以后轻轻惊呼了一声,然后几乎是下意识的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却在看见奥萝拉魔杖前的闪光之后一瞬间冷静了下来。与浅紫色少女的慌张不同,奥萝拉的一只手虽然因为紧张而死死攥住了胸口的衣结,但是却很迅速的吟唱出了魔法。
蓝色近乎于白色的光一闪而过。
在这种紧急的状况之中,用元素提取性质并且进行攻击实在是太过缓慢。
所以少女选择直接用元素进行轰击。
虽然如此,但是奥萝拉还是习惯性的在元素上进行了一些转换。
所以在空中这个看似简单却也只能通过无数次的训练才能够掌握的魔法还在不断的渐变,轰击到黑骑士的那刹那就化成了一道冰锥。如果仅从锋利度或者打击力道来说,这冰锥实在是不值一提。
但是其飞速而至轰击的力度让黑骑士不得不拿起巨剑抵挡,并且向后退了一步。
“原来打得到啊……”
不知道为什么,前一刻还有些许惊慌的少女在这个时候突然就定下心来了。
先前的那一击也终于让她的仆从有机会将一直背在背后的剑抽了出来。
这是漆雕蓦绘第一次握剑,比他自己想的还要早了一点,但是并没有任何生疏感。
在握住剑柄的那刹那,剑就仿佛不是一柄单纯的武器,而他身体某一部分向外的延伸。
“我可没听小姐你说过乌洛诺斯山脉还有这种一旦停下来就会被砍的规矩啊!”
“我也没听说过!”
这样大声的回答了少年的疑问,但是这个时候不看清楚进行反击的话,反而容易误伤到漆雕蓦绘。少女咬着牙,精神却没有放松,魔杖不断在空中挥舞着。
少年和黑骑士的交锋从少年拔出长剑的时候就开始了。
黑骑士拿的是传统的宽刃骑士剑,处在一个可单手可双手的重量中。这种由已经分裂的千年帝国德莱斯忒的工匠首先改造和发明的,原本就是设计成当骑士们在战斗中失去一只手了以后还能够拿剑奋斗到死的残酷武器,却也无意中催发了单手双手之间转换并且通过不同节奏进行攻击打乱敌人的阵脚。
真正会使用的人,能够使出十二种节奏不同的剑招,让对手根本无法招架。
但是很明显黑色盔甲之下的人并没有达到这样的境界。
漆雕蓦绘手上的长剑是一把通体漆黑的剑,从长度上来说应该是一把单手剑,总体来说比起黑骑士拿的剑要小上一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剑与剑进行交锋的时候,黑骑士的骑士剑并不能讨到好处。
甚至有的时候还被漆雕的剑招挡开。
黑色的盔甲上也遍布了被划出的白色痕迹。
漆雕蓦绘心中原本有些不自信在这个时候也被舍弃,毕竟眼前这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剑比起身为前卫队队长的枢机唯心来说要慢上不少。
抓住了一个破绽,漆雕蓦绘闪过了黑骑士上挑的一剑,转而用剑刺中了对方的手腕。
虽然男人手上戴着腕甲,但是这一剑还是让他的手腕受了伤,血从盔甲的开口处渗了出来,滴落在了地面上。
在风雪中,这点血腥味很迅速的被凛冽的风吹散。
漆雕蓦绘和黑骑士之间的对决停了片刻。
然后奥萝拉的魔法在一瞬间释放,火焰带来的热量擦过了少年的身边,轰击到了骑士身上。巨大的黑色身影被击飞了出去,不过原本空间就有些狭小,所以空气一经爆开,连漆雕蓦绘和身后的两人都受到了波及。
爆炸之后扬起的雪一刹那遮挡了视野。
但是漆雕蓦绘能够感知到。
那个人并没有死。
“漆雕,听好了,”这个时候奥萝拉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什么一扬,突然声音变得低沉的可怕,“那是教皇国之下肃清机关的黑骑士,隶属守夜人集团,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了这里,但是一定要杀死他。”
“杀死……他?”
虽然练剑,但是如果让他杀人,漆雕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从心里感到了一丝……
有别于厌恶或者其他的情感,只是出于某种原因的不想去做。
或许,是出于原来世界伦理道德观的约束也说不定。
“为什么?”
“守夜人集团是教团宗教裁判所之下负责清除异教徒或者捕杀黑暗物种的集团,其中黑骑士不过是供守夜人驱使的最低端的存在,却构成了名义上没有任何兵力的教皇国谁都不敢触碰的中坚力量……而且,与守夜人不同,黑骑士往往都是以队或者团出动的。”
队或者团。
“也就是说,如果被他逃掉的话,说不定会有更多的骑士过来对吧。”
漆雕蓦绘眯了眯眼。
“可是为什么他要将我们杀死呢?”
枢机墨胧终于缓过了气来,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奥萝拉大概是想到了回答,但是却没来得及。
雪雾中,黑色的骑士一剑刺来,被漆雕蓦绘挡开。然后管家用枢机唯心教授的步法靠近了黑骑士的身体,这种用大开步和继步保持着诡异节奏前行的步伐,在战场上一度被称为鬼行。然后在接近了黑骑士的那刹那,他的长剑由下向上的一个扬起,黑骑士握着剑的手被斩下,漆黑的剑锋像是一瞬间融入了敌方盔甲的衔接之处将整个手臂和身体之间的所有全部分离。
一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黑骑士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哀嚎。
大概是因为面孔覆在了头盔之下的原因,这声音因为沉闷而显得更加诡异。
鲜血从断开的巨大伤口喷溅而出,将白色的岩壁都喷洒成了一片猩红。伤口的疼痛让他根本没办法再继续保持精神的集中,终于被漆雕一脚踹在了地上。
最后,少年的一剑横着刺进了盔甲胸中之处。
在手上长剑极致的锋利之下,又是从上至下的用力,剑尖很轻易的就刺进了盔甲中,就像刺入了一团豆腐。随着漆雕长剑轻轻划开,整个盔甲连同里面穿着盔甲的人都被从胸口截成了两半,死的不能再死。
而这动作仿佛没有受到任何来自盔甲、肌肉或骨骼的任何阻力。
这个时候漆雕才真切的感受到手上的剑并非凡品。
鲜血从那被截成两段的人形之中不断的扩散,然后渗入了其下的积雪里,因为不断地下渗的关系,血泊倒是没有扩散的多大。
这是漆雕蓦绘第一次真真正正的杀人。
直到停下来的那刹那,汗才和喘息一起变得剧烈起来。
“快点走,没有时间让你觉得恶心了。”
奥萝拉用自己的手捧起一汪雪塞在了少年的衣领里。
这让后者一下子回过神,并且往乌诺洛斯山脉的尽头跑去。事后回想起来,少年总是觉得如果不是这个时候自己主人这样的举动,或许他这辈子都会在杀人这上面留下阴影。
即便通晓了很多事的处理方法并且习得了很多技艺,但是仅从心理上来说,漆雕蓦绘十分清楚自己不过是一个仅十八岁的少年而已。
“为什么这里会有教皇国的黑骑士?”
“我怎么知道,唯一的解释就是教皇国企图斩断西郡和诺科纳格的联系并且绕过了整个乌洛诺斯山脉甚至从诺克纳格那边进行包抄。”
“这可能吗?”
“可能,但是不被发现的可能性十分小。”
发现的可能性十分大,但是黑骑士已经出现绕过乌洛诺斯山脉出现在了这里,就说明他们确实通过乌洛诺斯山脉从国境线上找到了突破点并且潜到了峡谷之后,亦即是西郡和诺科纳格之间。
而国家边防并没有任何大的警报发出……这是,为什么?
是边防的疏忽?但是离战争结束仅仅只有十三年,根本就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差漏,边线上的军人们都磨刀霍霍的想要再一次冲过利默里克布置在了教皇国和诺科纳格之间的前线去一洗那不断加深的仇恨。
虽然事出诡异,奥萝拉和管家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点东西。
漆雕蓦绘从少女眼中看出的是疑惑,很深的疑惑,毕竟直到现在她还是在想教皇国究竟是通过什么手段进入诺科纳格国内的。
但是少女却从少年的眼中看到了担忧。
在她还在纠结于进入的方法的时候,漆雕蓦绘已经隐隐约约的猜到了为什么黑骑士会出现,甚至对于教皇国的立场产生了怀疑。
“我说……教皇国不是宣称是永远中立的国家吗?”
“永远中立,沐浴在唯一神的圣辉之下的国家,名义上当然得这样说,不过你清楚教皇国究竟是怎么产生的吗?”
“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漆雕蓦绘突然想起了自己所身处的世界唯一的一个教皇国。
梵蒂冈……吗?
“教皇国是在德莱斯忒的三个皇子进行夺位战争的时候,其中一个皇子为了争取作为国教的西庭教会的支持,提出协议将国土某一部分割予教皇,并且以教皇国的名义存在,以获得教会在政治、人脉、信众甚至‘正统名义’的支持,并且也真的以此作为新的继承人而上位,还入了教籍。”
似乎对这段历史十分熟悉,被背在少年背上的枢机墨胧开始了这样的说明,“还有,因为割土的是皮耶罗皇帝,所以历史上称这事件为皮耶罗献土。”
“所以就割出了一个教皇国?”
“当然了,不过这样的举动却让大部分不信仰「唯神」的人十分不满,最后从巴士底城堡救出了其他两个皇子,进行了为期三年的战争,这场战争终于使整个行将就木的千年帝国引来了四分五裂的结局。而现在的利默里克和教皇国,就是德莱斯忒的残留。”
奥萝拉轻轻点头。
像是和她说的话所唱和的,枢机墨胧轻轻说道:
“其全名是,神圣德莱斯忒第二帝国-利默里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