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能喜欢上自己的主人呢?
作为一个管家,最爱的,不应该是自己的主人吗?
所以,喜欢也好。
爱也好。
不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记忆中,在说出这样的问题以后。
年仅七岁的男孩,受到了并非是嘉奖,而是一击耳光。
半边的脸肿起,甚至因此都微微发麻。
理所当然的,仅是七岁的男孩哭了起来,可被称为是嚎啕大哭的那种程度。
“痛吗?”
在严厉的目光之下,男孩流着眼泪点头。
“痛的话,就记住吧,管家作为下仆能够给予自己主人的,从来不能是喜欢和爱,因为我们是卑微的,是微不足道的,我们的情感与职业相等的低下。就像狗尾草是不可能和玫瑰种在一个庭院里的。”
在那个午后。
男孩管家这一行当的前辈用这样的方法告诉了他。
爱是自私的。
爱是毫无保留。
爱,亦是没有尽头的索取和对两方来说的双向占有。
下仆是不能够占有自己的主人的。
下仆就是下仆。
身份上的鸿沟不可跨越。
但是——
“但是,大小姐出嫁的时候,哥哥你明明很伤心吧!”
因为是家族的管家,所以家族里女系成员出嫁的时候,管家是不会随行的。
会被指派给下一个家族里出生的成员,伴随着下一位成员的成长而最终老去。
被男孩唤作哥哥的少年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直起了身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的拉了一下衣领上那条黑色的领带。
“开什么玩笑——”
他声音冰冷的这样说:
“狗在失去主人的时候,也会伤心的吧。”
然后漆雕蓦绘的整个童年,都无法将自己哥哥说的这句话,连同当时说这句话的语气和情景从自己的记忆中抹去。
不过,现在仔细想想,当初二小姐和你不是互相喜欢吗。
漆雕蓦绘坐在了小镇旅馆的房间里,警惕的看着窗外。
毕竟那条你最喜欢的领带,是二小姐送你的生日礼物啊——
叹了口气,来到了这个世界的少年有些悲伤的这样想到。
那个时候自己的哥哥究竟是用什么样的心情说出那句话的呢。
狗在失去主人的时候,也会伤心的……吗。
轻轻的合上了开了一条缝隙的窗,如预料的一样,守夜人并没有跟上来,毕竟这个地方离大道已经有一段距离了,而且以这小镇的规模来看,比起当时边上的村落已经大了很多,并且还有旅馆这样的设施,所以肯定离斯万近了很多。
虽然这条路有点偏,最终到达的城市也离斯万有一定的距离,行程上也因此多了半天左右,但是好歹能够迂回着躲过追上来的守夜人就是了。
希望一切顺利吧。
少年在心中祈祷着。
看来自己所作出的选择并没有错。
坐在了椅子上。
窗外的暮色在这个时候逐渐西沉,黑压压的晚云从境界线的另外一边带着让人无法喘息的重量逐渐逼将过来,少年小心翼翼的将房间里的煤油灯点亮,即使这样动作还是很轻,就像是害怕这动作也会将一边床上的人吵醒一样。
这个小旅店里的房间只有寥寥几间,为了各种意义上的方便漆雕盘下了一间。一间房只有两张床,所以他这个大男人这天晚上就只能够在房间椅子上度过了。
这并非是什么难事,尤其是当房间里还有一张粗糙的小圆桌的时候。
虽然他左边肩膀的绷带还在时不时的渗出血来,可是原本要两三个月才能够完全康复的伤势却出乎意料的好的极快,大概再有两三天就能够恢复的样子。
就在管家打算趴在桌上小寐一会儿的时候。
“漆雕?”
房间的一边传来了这样的声音,让少年下意识的直起了身板。
少女在几个小时的沉睡后醒来,眼神似乎还带着一些困顿和疲倦,但是精神了很多。
“是的,您的管家在这里。”
“伤怎么样了?”
并不是我们现在在哪里,又或者情况怎么样了。
少女醒来的第一个问题问的是漆雕的伤势。
“托您的福在不断恢复中,大概过个两三天就能够完全康复了。”
两三天?
少女皱起了眉,在她的记忆里那种程度的伤可不是两三天就能够恢复得了的,不过,对方既然是从异世界召唤过来的人,说不定身体上有什么特异的地方吧。
“如果真是这样就最好了。”
大概是因为听到了管家的话而显得略微放松,少女的身子在向后靠的时候背靠着床头坐着,“这次多亏了枢机,如果没有枢机的话可能情况会更加糟糕。”
那个时候仅凭惊慌失措而精神受损的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
这样想着,少女环顾了一圈,在房间的另外一张床上找到了侧身睡过去的枢机墨胧,这两天的长途跋涉还有两次的交战,对于一个以精神而非力量为优点的魔法使来说也算是十分的辛苦了。
幸好这两人都能够坚持下来吧。
这个世界上能够修行魔法的,不是身后有着莫大背景,就是身后有着巨额家产支撑。两者皆无的就是真正的天赋异禀之辈,在这个房间里的两个魔法使,一个有着莫大背景,一个就可以说就是有着傲人的天赋。
在看到枢机墨胧的时候,奥萝拉的视线也稍稍缓和了一点。
“真不知道应该怎么报答她呢。”
“以身相……”
“那也是你的身!”
少年识趣的闭上了嘴。
过了一会儿,漆雕蓦绘挑了挑眉毛,“我听说她是考上埃塞克斯的?她这样没有背景的人考上埃塞克斯,难道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过人之处,这点在之前就已经隐约察觉到了。
“她现在所学的魔法,大概只有初级准中级的魔法使的水准。但是体内的神海容量却比我还要大。”
“神海?”
“嗯,神海,三个世纪之前打下了魔法理论基础的阿基米德就说过,如果魔法的元素与性质就是整个世界,那么神海就像是我们撬动世界的杠杆,就像杠杆越长,你能够撬动的东西就越重那样,神海越大,你能够与外界的元素沟通的越多,使用魔法也越方便。大多数的魔法使这辈子在干的事情只有两件,一就是学习魔法的基础与理论,研究咒语姿势的简化和施放,这就相当于魔法的实际运用了,二就是不断的通过练习来扩张自己的神海,就像战士们不停锻炼躯体的力量能够变强那样。”
“既然如此,我想如果小姐你能够在理论和魔法等方面给予她一些帮助,她会很开心的。”
“说的也是。”
少女这样想着,手摸向了枕头下面,自己的魔杖正放在了平常放的地方,这让她安心了不少,只有自己的管家知道自己平时的习惯。
不知道为什么少女颇为自得的哼了一下。
“然后呢,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斯万偏西南的一个小镇,安德罗。”
“安德罗……”少女用手指抵着下巴,稍稍思索了一下,“你没有沿着大道走下去,而是绕了远路吗?”
“有的时候我真的怀疑小姐你是不是把西郡所有的地图全都记在脑海里了。”
“差不多……没有继续走大道吗,现在应该算是好的选择,至少不怎么容易被追上,却也更加容易被截击。”
少年点了点头,每一种方法都有利有弊,他只能尽可能去进行权衡。
而这原本不应该是属于一个管家的指责。
“总体来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既然已经跑远了,那就干脆再跑远一点,反正斯万城也在城镇群落里也算是较为北方的地方,我们从北方绕过去,毕竟守夜人在往北的时候肯定会更加的谨慎和小心。”
漆雕蓦绘点头应允。
少女从床上爬了起来,在漆雕蓦绘的帮助下穿起了自己的长衫和斗篷,“拿纸和笔过来吧,我们回去的时间肯定要比计划里长很多,但是信件却不一样,他们可以不用在意守夜人的拦截,毕竟守夜人既然不知道我们在这个小镇驻足,就根本拦不下。写信给父亲既可以让他判断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可以让他提高西郡的戒备,让守夜人更难绕路追到我们。”
说着,她就用桌上放着的羽毛笔开始书写起来。
怎样书写一封信应该也是贵族的必修课,漆雕蓦绘看着自己主人能够以熟稔的方式写出极为漂亮而飘逸的字体时,不由得这样想到。
完全没有进行任何的思索,语句就像是早就在心中完成了一样,仅仅是几分钟后,浅蓝色头发的少女就将自己的名字签署在了信的最后。
奥萝拉将手伸向了漆雕。
“私印还是公印?”
“私印,另外拿两个信封来,第一个信封要小一点。”
“是。”
将私印从贴身的口袋里抽了出来,漆雕蓦绘将自己还带着体温的铁盒子打开,将代表奥萝拉•亚莉克希亚个人的印和铁盒子里的印泥交给了少女。
“请问两个信封是……”
“为了防止守夜人真的做出什么拦截的动作,以防万一,外面的信封是伪装用的,我家的管家私人府邸的地址。”
说着,少女在信纸最低端的地方,按下了红色的印章。